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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罗闻言果然施施然的又坐了回去。他环视着周围依旧虎视眈眈的羊群,在一对对黑圆眼的注视下,手掌缓缓下伸,来到了他遭了一天罪地方,略作检查。果不其然,摸到了几粒硬邦邦的金豆,就黏在他的羞耻处。
幸好提前找到了,要不然……
阿波罗打了个寒战,把不相干的豆子抖落掉。一枚刚巧夹在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被阿波罗捏在手心里,准备乘羊群不注意丢掉。
没办法,太丢人了。难道还要扔在地上,让绵羊吃掉么?它们是毫无所觉,但是阿波罗是在场的正常人,绝对忍受不了。
寥寥无几的金豆粒刚落在草地上,顿时扎过去七八个羊头。等四肢酸软的光明神慢腾腾的站起,它们早已经分完了脏,一只只抬着毛脸瞪着他,把他堵在中间,刚刚还留出的出路也瞬间变得水泄不通了。
“干嘛!?你们!”阿波罗呵斥道,他声音虽然威严又霸气,配上他鸡窝一样的金发,软绵绵的身躯,已经一块青一块白,奶牛似的皮膏,根本不足为惧。乃至高贵的黄金羊群动都不动,完全没把他当回事。
“让开!听见没有。我现在很不高兴,看到了吗?我不高兴的时候就要吃烤羊。烤羊,听过没有?从头串到尾,架起来上火烤!”阿波罗压低眉角,冲它们威胁道,可惜人家是充耳不闻,而他现在的状态,也是拿它们没辙,“啧,你们怎么还不让开?到底是要干什么?”
卷毛的羊群动作化一,转着脑袋,看向了阿波罗的握拳的那只手。也就是他藏着金豆的手。
“你们……你们这样都能发现!?”阿波罗气急败坏,不由的提高了嗓音,“还是不是羊了你们!是羊的话,就要老老实实被人骗,明白么!?明不明白!?这么不懂规矩!跟那个混蛋一样!”
他越说越觉得气愤,不由得指桑骂槐起来。让阿瑞斯摆了一道只能算是他一时失误,低估了人战神,没有当成正经的敌人来看。相当于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全副武装的对手来犯,打得他措手不及,才让阿瑞斯有了可乘之机。绝不是说自己比不上他,自己比他要差。
况且,在他看来,阿瑞斯这么个烂人,明明已经是一无是处了,那至少总有些自知之明。看到了他光辉之神阿波罗,奥利匹斯山上响当当的人物,众所周知的第一位聪明人,还不老老实实俯首称臣、引颈就屠?这本身就是犯了大罪,更不要说斗胆盲而反抗了。
阿波罗一直是以他占卜神的身份自傲。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类词本身就是为他而造。他想当然认定的事情,那就合该是对的。所以,这边给战神下了标签,他就按照他的定义对待,仿佛阿瑞斯本人已经不在了,他定下的那个人物反成了真身。而他根据虚幻的标签制定的计谋,哪里可能算无遗策?
总之,就是阿波罗的骄傲和自视甚高打败了他自己。当然,他也是明白的。经此一回,他肯定要对阿瑞斯改变评价,改变战术了,再想让他吃亏就难了。
这边阿波罗的心理路程又臭又长,懒得再说。不管他要怎么调整,怎么胸怀鸿鹄之志,先下,总得过了黄金羊这一关不可。
日头早就已经落下了,除了些星月光芒,河水反射的潋滟,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在夜色的掩护下,那些可爱的动物们,块大膘肥的羊群,简直能跟虎狼之辈同日而语了。让人心生怜爱的绒毛已经不见,黑圆的萌系大眼也让绿油油、泛着狠光的取代。它们步步紧逼,收紧了包围圈,把磨断了利刃的狐狸控制其中,强迫人就范。
“阿波罗,你在干嘛?我们不走么?”这时,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催促着对峙的光明神,也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阿波罗是不会承认自己被想象中的怪兽给震慑住了,让他丢出去他是恶心加不甘,不丢也麻烦。这时听见人叫,有了台阶,也就顺势扔出了罪恶的金豆。湿漉漉的豆子出了手,羊群是一拥而散,挤做一团,过了一会才静,也不知道最后是哪一个拔得头筹,当了胜利者。
阿波罗皱着眉头,拍着胸膛给自己顺气,干呕的感觉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深吸一口气聊作帮助,同时向着那声音的方向,说了话,“走走走,快点。我快要吐出来了。对了,我问你,阿瑞斯怎么知道你会说话?还让你带话给我?”
“我不知道。”那声源走进,果真露出了阿瑞翁的留着血泪的马脸,“我想,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只是那样一说。”
“不不不。那你就错了。我告诉你,阿瑞斯可没那么傻,他都是装的。他一定是知道了。”阿波罗摆着脑袋,“搞不好,他在圣山也有探子。以后,咱们说话行事也要小心了。好了,先别说了,我们赶紧回家吧。去圣山,走吧。”
说着,阿波罗走上前去,便是要拉住缰绳,借力上马。没曾想,他忠诚的老朋友,千百年来的合作伙伴,竟是后退一步,躲了开来。
“阿瑞翁?!”
“别喊得那么大声,阿波罗!你震得我的耳朵痛,连带着眼睛也痛。”阿瑞翁说完,抖了抖丛毛。
“你是什么意思?!”阿波罗说道,他双手连上,想要抢夺缰绳在手里,又是被阿瑞翁敏捷的躲闪开。
“我没什么意思。难道你没有听见阿瑞斯离开时候说的话么?他可是让你去斯巴达等着的。”
“什么?!你疯了?”阿波罗简直不能相信他听到的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还是听那个人的话。”他越想越不对劲,冷不丁琢磨起了一件可疑的旧事,当下就拿了出来,“好哇!你果然跟那几匹马有关系!还不承认。说,是不是你把我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么?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阿瑞翁也要起急,“怎么可能是我?我每一天都陪着你,怎么告密?况且,就因为你不愿意,我会说话这事儿我都没告诉它们。我是为你好,才要劝你。你也听到了,他说了,你去哪里他都能找到。你也说,他是装傻,那你还和他对着干?诶,我还是带你去斯巴达吧。”
阿波罗闻言更是露出个荒谬绝伦的表情,说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我怎么才发现你这么天真!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去的。我阿波罗这辈子就没屈服过谁。不可能服从他的命令。再说,这份儿罪我受一次就够了!再来一回,门儿都没有!”
“好啊!你多有志气!”阿瑞翁冷哼一声,他的马脸上虽是看不出神态,但是声音中的嘲讽是显而易见的,“你谁也不用怕。反正让人家逮到了,不过是疯狂一场,不但不要挨打,反而享受的很!说什么不服从人家的命令,我看你是上了瘾,想要再来一回狠的吧?你看看我,看看你口中的朋友吧!我瞎了!看不见了!”
他说着,愈加激愤。粗大的鼻孔呼呼吐气,马蹄重重刨着草地,“出主意的是你,做坏事的也是你。最后倒是我让人给啄瞎了,受了痛苦。现在,你还要按你自己的心意办,跟人家对着干。那好,我也告诉你。你自己惹的祸,自己承担吧。我不奉陪了。你想去那里,就去哪里。我也管不着了。我要自己走了。我算是明白了。在你心里,只有你自己。”说完,阿瑞翁抖动马鬃,做出了起飞的姿态。
“等等等!阿瑞翁,我亲爱的朋友,你听我解释啊!”阿波罗猛的一扑,终于逮到了阿瑞翁,伏到了他的背上。他怎么可能放阿瑞翁丢下自己离开呢?不然,单靠他的一双腿,走几个月也到不了家啊。
他飞快的转换了表情,露出最诚恳,最富有感染力的微笑。可惜天也黑了,阿瑞翁又瞎,是白白浪费了。他伸出手掌,抚摸着受伤的马眼,温和的劝解着他负气的朋友,“你可是误会我了!不是那么回事,阿瑞翁。我怎么会不在意你呢?我要赶紧回圣山,正是要为你治疗伤口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么可怜,这么无助。又有谁能帮你呢?当然是我阿波罗。”
“是啊,你阿波罗老是让人误会。”阿瑞翁虽然嘴里不饶人,的确也停下了离开的步伐,“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认识你太久了,知道你是什么人。好吧,就算我相信你,那也不必回圣山。只要去个最近的光明神神庙,给他们带个口信。让克罗带灵药过来,就行了。我继续送你上斯巴达。”
阿波罗皱眉思索了一瞬,便又笑起来,回答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怎么样,这回你总该信我了吧。”
他说完,在阿瑞翁的默许下,终于跨上的马背。
阿瑞翁不管怎么样,看不见了总归是不方便的,飞起也很迟疑。他一边沿着小河缓缓行走,适应着新的赶路方式,一边继续跟阿波罗对话:“是的,我信你了。不过,为了我们的友谊着想,到了神庙的时候,我不会下去,只远远的叫他们,给他们捎信。你要是不愿意,可以自己跳下去。如果你不觉得在他们面前栽倒或是光着身子跑一段路丢脸的话,你就尽管食言。我没有意见。”
阿波罗高坐马背,闻言一窒,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只见他紧咬牙关,握着缰绳的手掌发白,声音则像从嗓子挤了出来似的艰难,说道“阿瑞翁,你可真聪明。”
“瞅你说的,也不看看我是谁的马!”说完,阿瑞翁呵呵一笑,马腿一提,终于飞上了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