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帆站在走廊的一头,向这边望过来。
我连忙抹了几把眼泪,拉过顾倾的手。
顾倾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洛帆一眼,好似是想到了什么,继续沉默。
洛帆三两步走到我们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顾倾,笑道:“不错不错,年轻又好看,云河西,你艳福不浅啊。”
“洛帆,注意你的言辞。”我心情本来就不好,被洛帆一说,心里有股子火似乎要发出来了。
顾倾对于洛帆的态度有些抵触,他不愿与洛帆多说,直接推我进了门,他人也进屋后,啪的一下关上门,将洛帆关在了门外。
我精神还有些恍惚,坐在沙发上发呆。
原本沙发上一直坐着的是两个人,是我和林谌。
陪伴了小半辈子的人离开了,就这样离开了。前几天,我们还耳鬓厮磨,亲密无间,如今,却已经阴阳两隔。
无数的回忆涌上了我的脑海。
高中的时候,阳光都是温软的,吹起白色的窗纱,粉笔敲打黑板的声音,喜欢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我。
我正打瞌睡,老师忽然提问我。我慢吞吞的站起来,叹了口气。
老师罚我站半节课,我就倚着墙发呆,眼睛有些迷糊。
“马上高三后你们就要艺考了,这个暑假,大家也别闲着了,自己组队去写生,懂么?”
下了课,闺蜜拉着我,说一起写生吧。
我点点头,想着我比较擅长画人物,闺蜜这张脸画过好几遍了,再找一张新面孔画吧。我把我的想法跟闺蜜一说,希望闺蜜可以给我目测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样啊,我觉得你画女生画的也不少了,要不找个男生画画吧。”
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想着班里就五个男生,都不熟,跟哪个男生商量一下比较好呢。
“你准备去哪儿写生?”闺蜜问。
“杭州西湖。”就当是旅游了,西湖美景,烟柳垂堤,要是入画,会是何等曼妙。
闺蜜托着腮,想了一会儿,然后指着不远处坐在位子的那个男生,说:“林谌。”
林谌……
我顺着她的手指过去的方向,看到带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男生。咦?确实有一种江南书生的感觉。
文绉绉的,别说,人往西湖那一站,还挺搭。
放学回家后,我用社交软件私戳他,跟他说能不能帮个忙,暑假一起去西湖写生。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他回复我“好的。”
第二天,教室里,我拉着闺蜜走到他面前,还有的不好意思,跟他说我们三个一起去,他冲我们笑着点头,看到他这样我脸有点红。
闺蜜看到我有些害羞的模样,不禁嬉笑道:“哟哟,我们的河西想恋爱了?”我瞪了她一眼,看到林谌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心里叹气。
暑假如约而至。我和林谌提前到了火车站,离火车开还有半个小时,可是还是看不见我闺蜜。我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过了一会儿,闺蜜打来电话,说昨晚发烧了,来不了了,让我和林谌去吧。
What?
我和林谌两个人去?一男一女多尴尬?
我将闺蜜生病的讯息告诉林谌,林谌有些尴尬地看着我,我也尴尬的回望他。
“那啥,跟着我,也不吃亏吧。”
我无厘头地说了一句,然后两个人就一起检票进站了。
火车上,我俩挨着,我旁边空了一个位子,我觉得气氛越来越尴尬。
“你……今年多大了……”我想着,聊聊天吧。
“跟你一样大吧……”他说。
“……额对。你……家里就你一个孩子么?”
“我是孤儿……”
“啊这样啊……我们家……就我一个……”
实在聊不下去,我还是睡觉吧。一个多小时睡一会儿就到了。
我迷迷瞪瞪地醒过来,额,发现自己的头枕在林谌的肩膀上,他转过头看我,脸有些红,说:“看你睡那么香,没好意思叫你。”
……
老夫真是丢脸丢尽了……
一切的事情都是在迷迷糊糊中过来的,背着画具走在苏堤上,看着悠闲的行人和安静的湖水,潮涨潮落,这么安逸轻松。
林谌的脾性竟然莫名和我有些相似,我们一起坐在岸边的长椅上,看着西湖水漫上堤岸,又退回湖中,岸边的石子湿了又湿,就像人的一生,总要重复做一些事情。
灵感一动,我连忙打开画架,安上画板,林谌看着我,柔软温和的微风吹起他的一丝发梢,我看着他一身白衬衫,清浅淡漠的风姿,颇有一种岁月交替的朦胧感。
他好像生来就是画中人,如今,他需要入画了。
铺纸,提笔,作画。
我现在,只想把此情此景印入脑海,浸入纸张,永世不忘。
……
回忆着已故的片段,我从橱柜的底层,拿出一个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幅卷轴。
我双手有些颤抖的打开卷轴,画渐渐展现出一段风景:是七月西湖静谧,白色衬衫黑框眼镜的温良少年坐于长椅上,清淡的风光,浅笑的迷蒙。
他离开了我的世界,岁月带走了他的容颜、他的身体。一幅画,却留下了他片刻的美好安逸。
也许这就是我对于作画的执着的由来吧。
画不同于相机,虽然画作无法做到如相机一样标准写实,但是画作中会流露画家的情感,是冷冰冰的相机做不到的。
这幅画,我留到至今,因为一笔一划间,尽是当年我对林谌,简单青涩的倾慕之情。宣告着当年少年的韶华风貌,宣告着我对当年的他如何痴恋。
就算当年分手,我也没有舍得撕掉这幅画,说到底,是因为一抹不舍。
每个人对于自己的初恋,都是刻骨的情意,半生的不舍。
顾倾站在我身后,说:“洛帆走了。”
我点点头,说:“明天我跟你去孤儿院,我就在那儿住几天吧。这里,先不住了。”触景伤情,我自知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彻底忘记林谌。
“阿姨,你画的挺好的。”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画收起来,放回原地。站起身转过头看着一身蓝的顾倾。
“顾倾,我只有二十六岁,你叫我姐姐就行了。”
“阿姨,你比我大九岁。”
“原来你还未成年?”我有点惊讶,虽然能看出来顾倾年龄不大,可是他略显成熟清冷的气质,真的无法将他跟未成年熊孩子联系在一起。
“阿姨,洗衣服。”
说着,他就当着我的面将毛衣脱了下来,丢到我手上。
我脸一黑,叹了口气,找到洗衣机,就丢了进去。
“阿姨!毛衣你怎么能用洗衣机洗呢!”
顾倾从洗衣机里拿出毛衣,再一次丢到我手上。我深呼吸一口气,走到洗漱间拿过盆,将毛衣丢到盆里,接上水,开始洗。
顾倾走了过来,推了推我,我让开了一点,他就凑过去自己洗衣服。
我看着顾倾认真习惯地洗衣服,想着他也是孤儿院的孩子,突然就又想到了林谌。当时在杭州写生的时候,林谌的衣服一直是干干净净的,靠近还有一股清爽的味道。那他也应该是习惯性的自己洗衣服吧。
“顾倾。”我喊着他的名字,像是在喊另一个人。
他转过头看着发呆的我,叹了口气。
我又想哭,连忙转过身往卧室走。远远的,听到顾倾的声音穿过客厅,透了过来,“总会过去的。”
“谢谢。”
回到卧室,我呢喃着谢谢两个字,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瞬间,苍老了十岁。
林谌,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一个人,要面对今后的所有流言蜚语,我该怎么办?
……
不,林谌,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要做回原来的云河西。
我要报复那些抨击我,抨击我和林谌的人……
瞬间,复仇的火焰似乎要把我吞灭。
想到撞见宫文雪时自己狼狈的情形,她高高在上的模样,心跳瞬间慢了一拍。
云河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一定会让你们这些欺负我的人知道,我不会善罢甘休。
想着想着,我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我出门买早点,几个记者立刻凑了过来。
“云河西女士,请问昨天突然出现的那个男孩是谁……”
我冷笑一声,温柔的眸光注视着女记者。
“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我的反问让围着我的五个人一愣。
“我以前可是某个武术大赛的冠军啊……”说完,我左手一下子遮住了相机,右手夺过女记者的话筒往旁边一丢,再一个反身扣住摄像师的手,讲摄像机直接关掉。
凑过来的五个人,我毫不留情地一人给了三拳。
打完之后,我笑着看向他们,他们扭曲的面容令我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以为你们再敢堵我,可就不是揍你们的问题了。”我笑得放肆,说,“哟,可一定要好好报道这个事情,杀鸡儆猴,我也懒得再打一遍了。”
五个人互相看了几眼,捡起话筒,拿着相机就走了。
真开心,真快意,好久没有这种清爽的感觉了。
一直低调做人做事,一直无底线的忍让,够了。
是了,以后再有类似的事儿,我绝不会手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