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亭位于陇山口西端,这一带由三座独立的低山组成,山势都不高,两山之间谷地宽阔平坦,早在千余年前,这里便是河湟羌人进入关中的一条通道,不过大部分商旅主要还是走南面的渭水河谷,不太走这条谷道。
尽管南方更有通途,但一条官道还因为长年商旅行走而变得平坦结实,就算是军队辎重也能迅通过,一条河流与官道并行,通往峡谷深处。
街亭南山是一座风景秀丽的丘陵,山势林木茂盛,溪水潺潺,山顶平坦宽阔,而山脚下便是街亭亭驿,是官道的必经之处,这里修建了十几座建筑,供往来商旅歇脚喂马。
山顶上原本有一座军堡,驻军三百人,主要是防范陇山劫道山贼,但从去年开始,张辽下令在山顶上又修建了一座军寨,驻军三千余人,却是为了防范蜀军从陇山口进入关中。
军寨中的主将名叫韩威,官任中郎将。因他先前隶属徐荣,徐荣汜水关“阵亡”后,余下弟兄才为陈仓副将郝萌接管。韩威不是郝萌心腹,就被派到了这里。
韩威这几天心中极为紧张,他得到情报,一支约一万人的军队已经出现在街亭以西,据说主将就是魏延,很显然,魏延是要夺取街亭,穿越谷地进入关中。
韩威已经派人去通报高顺了,希望得到高顺的援助,但高顺虽然答应,可还要自己再等两天,这就让韩威又是恼火,又是无奈。
这天上午,韩威和往常一样在军寨上巡视士兵防御,这时,一名亲兵跑来低声禀报道:“将军,蜀军派人来送信,说是将军故人。”
韩威心中一惊,这会是谁?他连忙稳住心神,故作镇静道:“带来人去大营等候。”
他心事重重下了军寨,快步来到大营,只见营中等候着一名军官,韩威一眼便认出此人,此人也曾是徐荣手下校尉,名叫段达,和他关系颇好,当年随徐荣一并阵亡,没想他居然又出现在这里。
“怎么是你,你不是——”韩威十分惊讶。
段达抱拳笑道:“韩兄莫惊。一切皆是贾诩之谋,借阵亡之名,去李儒忌惮之心,以便接家眷入蜀。兄弟现今随将军为蜀公做事。蜀公见我胆大机灵,提拔为魏延将军部将,中郎将衔。”
韩威神情不定,吩咐左右亲兵道:“你们都退下!”
亲兵们都纷纷退了下去,大帐内只有韩威和段达两人,两人坐下,韩威问道:“将军(指徐荣)还好吧!”
段达点了点头,“将军现为军中主将,很受蜀公重用,执掌蜀公心腹骑军——校尉营。这次和魏延一起出兵街亭,我正是奉徐将军之命给韩兄送一封信。”
说完,段达取出了徐荣的亲笔信,递给韩威,韩威接过信看了一遍。徐荣在信中劝他投降,说吕布即将败亡,他的家族及父母妻儿都在长安,何苦无谓陪葬。若他肯投降,徐荣答应将保举他为将军。
现在蜀军(秦帆)攻
取陇西,鲁军(曹操)攻取荥阳,形成了东西夹击之势。吕布虽占关中,但势力开始处于下风守势,关中迟早是秦帆的盘中菜,这些形势韩威都懂。
只是张辽待他不薄,不仅没有夺走他的街亭守将之位,还将他由校尉提拔为中郎将。
如果他投降,未免良心有亏,愧对张辽对他的信任。韩威沉吟良久,叹了口气道:“我非常感激将军(指徐荣)的关心,只是投降蜀军事关重大,让我再好好考虑一一下。而且我手下也有三千郧军,大部分都不是我的军队,而是张辽将军的部属,我若投降,他们却不肯,反而会出大事,不如再给我一点时间。”
段达呵呵一笑,起身拱手道:“自然会给韩兄时间考虑!这样吧,两天后答复,可以吗?”
又是两天时间,韩威无奈,只得点了点头,“两天后,无论我是降还是不降,我都会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段达告辞走了,韩威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心乱如麻,眼看高顺援军马上要到了,那时他若想投降,又该怎么办?他忍不住长叹一声,早知道就不该向高顺求援了。
高顺率领四千军队离开陇县,沿着汧水河谷一路向北行军,次日便进入陇山峡谷,峡谷宽十余里,地势开阔,虽然谷内也同样山地起伏,不过并不陡峭,比较平缓,载着粮草的马匹也能通过。
四千军队沿着一条小河向西走,这条小河便是汧水源头,宽十余丈,河水很浅,最深处也只齐膝盖,此时已是六月下旬,在阳光直射下,天气已有些炎热了,士兵们大多挽起裤角,在水中行军,享受冰冷沁骨的凉意,不少士兵还偷偷地脱去衣服,赤身在水中躺一躺。
高顺一路之上显得忧心忡忡,对士兵们略有些违规的行为也不加制止,他在考虑这次蜀军出兵关中,既然是分兵两路,那就很显然不是想直取长安,而是为了夺取陈仓或者街亭、陇县,取得地利优势,如果蜀军的战术成功,那关中迟早保不住,不知主公为什么不派并州铁骑来关中,有并州铁骑在,蜀军未必能夺取关中。
高顺忍不住仰天叹息一声,主公自称郧国公后,可以说志得意满,目中无人,再这样下去,关陇真的保不住了。
“将军!”
远处一名斥候军侯骑马飞奔而至,向高顺抱拳道:“前面就是森林,我们派去的五名弟兄还没有回来,是否等他们回来再行军?”
前方是三十余里的森林,树林极为茂密,很容易隐藏敌军,高顺是个谨慎之人,他怎会不知,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是下午了,这样会在夜间走过森林区,很不安全,他便点点头下令道:“传我命令,军队就地宿营,明早五更出!”
军队没有带帐篷,士兵们背有毛毯,纷纷找块干燥之地,铺上毯子躺下来,火头军则埋锅造饭,军队上下一片忙碌。
随着时间推移,天渐渐要黑了,这时,斥候营传来一个不妙的消
息,前去探路的五名斥候始终没有回来,这让高顺顿时紧张起来,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五名斥候遭遇了敌军,要么是遭遇蜀军巡哨,要么是遭遇蜀军主力。
高顺跳上一块大石四下张望,天色昏明,远处是莽莽大山,南北数百步都是树林,虽然地势比较开阔,但他总觉得树林里隐隐藏有杀气,臧霸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他身经百战,有一种特殊的临战敏感,能感觉到危险的来临。
他立刻跳下大石喝令道:“不准休息了,全部起来集结!”
“呜——”郧军集结的号角声吹响了。
但就在这时,忽然远处树林内鼓声大作,北边树林传来了激昂的鼓声,顿时火光燃起,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从树林内杀了出来,为大将白马长刀,正是大将魏延,他大喝一声,“魏延在此等候多时!”喊声未落,他的战马已向高顺疾奔冲来,大刀手起刀落,连杀十余名郧军,战马一跃而起,大刀直劈高顺,高顺一眼便知自己远不是魏延对手,只得小心防守招架。
长枪舞了个空花,高顺趁机调转马头,便向士兵群中奔去,一边大喊:“弓箭手齐射敌将!”
顿时有数百支箭向魏延呼啸射来,魏延大刀舞得密不透风,拨打箭矢,当他杀进弓箭手群中时,早已寻不见高顺踪影。
魏延勃然大怒,心中杀机顿生,他大吼一声,大刀杀向四周密集的弓弩手,大开杀戒吗,长刀所过之处,血光迸射,死尸翻滚,杀得郧军哭喊连天,没命地奔逃,如狼奔豕突。
六千蜀军士兵也杀入郧军队伍中,高顺的手下也算是精锐老兵,但此时郧军队伍延绵三里,远没有集结好,更没有排列出什么阵型,他们仓促迎战,各自为阵,根本不是蜀军对手,被杀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纷纷向河对岸奔去。
可就在这时,南面树林内也鼓声大作,一支三千余人的蜀军从树林里杀出来,直击郧军后背,郧军腹背受敌,终于崩溃了,沿着河流拼命向东奔逃,被追上者要么顽抗被杀,要么跪地投降,一直杀出二十余里,大部分郧军都被歼灭。
高顺无奈领着残兵一口气跑出数里,方才停下喘了口气,此时他的身后只剩下二十几名骑马的亲兵,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才陆陆续续有士兵逃来,他收集败兵,到天亮时竟只收拢到六七百人。
高顺心中长长哀叹一声,可惜主公始终不信任自己,又将陷阵营转隶魏续,不然焉能大败至此。此时再去街亭已不现实,他只得率领残军向陇县行去。
高顺兵败的消息,终于由逃兵传到了街亭军寨,营寨大帐内十几名将领吵成一团,韩威坐在一旁眉头紧皱,他虽然是主将,可实际上他仍然无法完全掌控这支军队,除了一千人一直由他统帅外,其余二千人都是一个月前刚刚从陈仓调来,大部分将领只是表面上对他尊重,可遇到大事情,他们却是要听从张辽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