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萍紧闭着嘴,不说话。
惜惜冷睨了她一眼,道:“把鉴宝师带上来。”
于萍脸色瞬间变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这事确实是于萍一手操纵,跟表三少爷没有关系。”
惜惜最近虽然在长乐府,但不表示他对于家的事一无所知。
于萍和他三表哥于正文一直暗中有私通,不过二人除了男女间的那点破事,倒没做过别的,加上三表嫂,身子一直不好,所以于家的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上个月三表嫂没了,于萍想等孝期一满,就能嫁给于正文做填房。
这样的关系,她当然是死也要维护着于正文。惜惜哪能理她,冷道:“叫于正文立刻来见我。”
于正文已经收到风声,但他躲不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台。
惜惜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寒香姑娘的单子,是你签的?”
“是。”于正文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于萍,于萍身子一歪,软倒下去,他认了就完了。
“那你可知道你做错了什么?”惜惜比于正文小了最少十岁,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不知少当家的认为我哪里做的不对?”于正文就在拍卖场楼上坐镇,拍卖场上的事,一清二楚。
“我们于家的拍卖场,什么时候变成了人口贩卖场?”惜惜料到他会这样说。
“我不曾贩卖过人口。”于正文看了一眼被凤浅牵着手的寒香,“我卖的不过是一个蛟人。”
“蛟人,蛟人,既然是人,那么你不是贩卖人口,是什么?”
“蛟人是妖而非人,要不然的话,为什么还要加个蛟字,而不直接称之为人?”
凤浅本想安静地看着惜惜处理,但实在看不惯于正文强词夺理的德性,问道:“东瀛人前面也还有东瀛二字,那么东瀛人岂不是也不是人,而是妖?”
拍卖场里有东瀛人,听了凤浅的话,勃然大怒,开口就骂,“放屁,你他娘的才是妖。”
凤浅扬眉,“这位先生别上火,我只不过照着三掌柜的话做了个分析罢了。”
钻字眼,谁不会?
凤浅一句笑话,就把矛头全引向于正文。
“这位姑娘,是故意来砸场子的吧?”于正文怒极,恨不得把凤浅一掌拍死。
但当着众人的面,他有这心,也没这胆。
“够了。”惜惜怒喝,“当年世人为了一己之私,捕杀蛟人,血洗红秀海域,惨无人道的往事,表三少爷还想再来一次?”
当年捕杀蛟人,造成大乱,后来竟杀人食人,血染了大海,酿成灭绝人性的惨事,最后越发不可收拾,战争迅速波及世界各地。
人看见的只有死亡和绝望。
各国国君这才意识到这样下去,将造成人类的灭绝,才重新搭成共识,结束战争,并且停止捕杀蛟人。
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才算停止。
虽然后来,仍有人陆陆续续地捕杀蛟人,但只能暗着来,不敢再放到明处,引起公愤。
今天于正文虽然只是拍卖蛟人,表面上看只是一桩买卖,但如果不及时阻止,一旦开了蛟人的公开交易先例。
不知多少想一夜发财的人,又会走上当年抹杀蛟人的老路,那又将抛起一场捕杀蛟人的腥风血雨。
于家不做这千古的罪人。
惜惜公然提到当年的惨事,知道当年事情的人,无不心头一寒。
于正文眼里只有利益,他在于家也算有些脸面的人,被惜惜一顿喝骂,还拿当年事来压他,脸上变幻不定,最后脸一沉,“十几年来,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于家,为了便利大家,我问心无愧。”
“我于家不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不挣这种昧良心的钱。”惜惜脸色越加的冷,“来人,把于文正和于萍绑起来,逐出于家,净身出户,他们名下财产赠给寒香姑娘,作为赔偿。”
被逐出于家的人,于家名下的所有产业,都不能再用这个人,就连他们的亲爹都不能拿一文钱出来救济他们。
这是于家的规矩,如果有人破坏于家的规矩,只会引来不可预算的灾难。
于家的影响力是别人想象不到的,一但被于家逐了出去,不光是于家不会再用这个,任何涉及到于家的机构都不会再用这个人。
这个范围,包括整个商界,官方,各种行业,哪怕码头扛包苦力都没有人要你。
下半辈子只能当乞丐了。
所以逐出于家,净身出户就意味着从富豪一下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而且只能要饭过日子。
过惯富裕生活的人,突然变成乞丐,那是比杀了他要难受。
毕竟苏乞儿只是故事。
于家护卫见少当家的动了真怒,心里直打颤,唯恐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立刻上前来擒于正文和于萍。
于萍一刻钟前还做着嫁进豪门,从一个打工的变成正经夫人的梦,眨眼间却要沦落街头了,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于正文气得额头青筋直冒,再没了刚才的淡定,怒道:“我为于家辛辛苦苦十年,你这些年什么也没做,凭什么一句话就可以把这一切夺去。”
“凭我是于家的未来的继承人,也凭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惜惜淡然地瞥了他一眼,眼里没有一丝不忍。
于正文僵住。
不管惜惜平时在不在于家,做不做事,但他的身份不能改变,他是于家唯一的正宗嫡子,也是于家唯一的继承人。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要去找当家的评评理。”于正文被人绑着拉了出去,一路上嘶声力竭地吼叫,不过那声音里的颤抖,可以看出他自心底里冒出来的绝望。
惜惜对于正文的嚎叫听而不闻,重看向凤浅,“我这样的处理,姑娘觉得如何?”
凤浅虽然并不知道逐出于家到底有多悲惨,能让于文正绝望成这样,但从周围众人的脸色可以断定,不比杀了他轻松。
心里堵的那口气,一下就散了,浑身上下无不舒畅。
这惜小受,得多冷硬的心肠,才能眼也不眨一下的就把自己表哥给处理了。
她心里这么想,手情不自禁地就搁上了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轻轻揉搓。
在凤浅看来,惜惜是她府上的公子之一,也是她的护身符之一,摸一摸再正常不过。
但周围的人可不知道,看着凤浅的手目瞪口呆。
而惜惜脸上淡淡的粉色瞬间褪尽,青青白白,跟见了鬼似的。
人影一晃,止烨落在凤浅身边,揽着凤浅的肩膀,把她拉退两步,让她摸不到惜惜的胸。
惜惜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手捂着胸口,弯了腰,深吸了几口气,才舒畅一些,抬起脸怒瞪向凤浅,“你真是死性不改。”
他刚才居然觉得她还不错,见鬼的不错。
凤浅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反应过来,惜惜摸不得。
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各种无语,顺手在止烨胳膊上摸了两把,暖呼呼的,舒服得透了口气。
今天是朔月,这帮家伙居然丢下她不知所踪,实在太过分。
止烨揽着她的肩膀不放,“就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居然跑到这里来惹事了。”
凤浅哼哼,“我不来,还不知道于家挣着这种黑心钱。”
“你……”惜惜怒了,但看了眼座下还没散去的人群,只得收去怒容,挤也温和的笑容,说话口气却有些咬牙切齿,“我已经把人处置了,寒香姑娘也给了补偿。”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于家弄出来的替罪羊。”
“我们于家说一不二,不会干这种事。”
于家的名声确实是响当当的,凤浅也不想用这种凭空的猜测来抹黑于家,“赔偿,只是你嘴里说说,不见东西啊。”
凤浅不知道寒香以后有什么打算,如果要回到海里寻找同族的话,得买船装载足够的吃用,到远离有人类的地方寻找,否则的话,难免还会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捉住。
这来回所要的资金,绝对不少。
“寒香姑娘只需要留下地址,晚些清点了于正文和于萍的财产,自会有人给她送去。”
以于家的信誉,惜惜当众说了这话,就一定会做到。
这样的结果,凤浅很满意。
一直缩在凤浅身边的寒香突然向惜惜行了一礼,“少当家为寒香做的这些,寒香已经感激不尽,东西寒香不要。”
于正文能管理小拍卖场,说明在于家的地位不低,他的所有家产绝对相当多,寒香居然眼都不眨一下就拒绝了。
凤浅没想到,惜惜也有些意外。
惜惜以为寒香是不敢要,道:“你不用害怕,这钱是于家给你的,没有人敢动半点心思。”
“寒烟不想带着这些身外物。”寒烟坚持拒绝。
“既然这样,于正文和于萍的财产充于家公库。”人家不收,惜惜当然不会强迫人家收。
凤浅心疼得直抽抽,惜小受太现实了,人家不要,立马收回,不愧是奸商啊,在钱面前,面子什么的半点不值钱。
这些钱给她多好,她可以好一阵子不用为炼丹的费用犯愁。
“寒烟姑娘有什么打算?要不我找人送你出海?”凤浅打算回头就找惜惜,送寒烟出海的费用,还得让他出。
她只需派个人跟船,就不会有人敢,等出了海乱起邪念,对寒烟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或者暗里又把她拉去卖了。
“寒烟不回海里了,想跟着姑娘。”
“什么?”凤浅呆了。
“寒烟想留在姑娘身边,为姑娘端茶倒水,服侍姑娘。”
“你回到家人身边,自由自在的多好,干嘛要服侍人?”
“寒烟没有家人了。”寒烟垂下了头,她没了家人,一个人回到海里,也是孤苦无助,也不知什么时候或许又会被人捕捉,而人类,她只信得过凤浅。
她直觉凤浅能保护她,所以想留在凤浅身边。
硕大的一个长乐府,养一个寒烟,半点问题都没有,凤浅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在长乐府里呆多久,如果她离开了,寒烟在府里还能否太平,她不能肯定。
寒烟见凤浅犹豫,忙道:“我会织布,可以自己做衣裳,也可以自己找吃,不会给你添麻烦。”
凤浅笑了,她一个郡主的身份怎么可能缺这点吃穿,“好,你跟我回去吧。”
反正现在寒烟也没有地方可去,不如暂时带回长乐府,大不了在她离开前,将她另外安置。
转头看向惜惜,忽地暧昧一笑,“少当家的,你赔偿给寒烟的钱财,是不是可以送到我府上?”
“寒烟姑娘已经拒绝,那些钱已经入了于家仓库。”惜惜毫不犹豫地拒绝,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取出一块牌子抛给寒烟,“有困难的时候,凭这牌子可以向于家任何分堂求助,能做到的,于家一定会全力帮你。”
这牌子相当于一块救命符,在某种意义上,比钱财还有用。
凤浅接住牌子,塞到寒烟手中,“这个好好收着,别丢了。”
然后问惜惜,“我帮于家揪出害群之马,是不是也该有奖励?”
惜惜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当然,于家有一份厚礼送给姑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