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王的眼睛象是用墨汁染出来的,浓浓的,黑黑的,让你怎么看,都看不到底,越是看不到底,越是想看。
看到后来,象是要把自己给吸进去。
但这面具后面的瞳仁却是褐黄色的,颜色极淡,有一种阴晦的味道。
“谢谢阁下救命之恩,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以便羽乔日后能报答阁下的大恩。”
斗篷男子转头过来瞥了她一眼,脚下速度丝毫不减,“你可以叫我阁老。”声音苍老,可见当真是一个老人。
“阁老。”羽乔恭敬地叫了一声。
阁老满意羽乔的表现。
“阁老可以放开羽乔了,羽乔腿程还可以,不会拖累阁老。”
“暗门第一影杀的脚程那当然不会差。”他嘴里这么说,却没有要解开她穴道的意思。
一口叫出羽乔的身份,又没放开她。
羽乔明白,他救自己,绝对不是发什么善心,而是有企图。
“我身上被薛子莫下了追踪散,如果阁老不放开羽乔,让羽乔把追踪散的味道去掉,总会被他们找到的。”
阁老刚才在窗外,并没看见薛子莫对她出手,不肯相信。
但自从出了红苑,任他怎么绕圈,都没能把追兵丢掉。
对她的话,也有些怀疑。
伸鼻子过来,凑到她身上闻了闻。
“薛子莫的追踪散,是向未必知买的,无色无味,小女子绝对不敢欺骗阁老。”
阁老盯着她看了一眼,“别玩花样。”解开她的穴道。
羽乔伸手到怀里,掏出一个小瓶,“阁老有没有酒?”
她被他擒着逃了这半天,闻到他身上有些酒味,想来身上是携了酒的。
停下的这一会儿功夫,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又近了一些。
阁老不再怀疑她的话,伸手到腰间,解了一个酒囊下来。
羽乔在接酒的瞬间,突然手一拂,一股白烟从指间化开。
阁老惊了一下,挥动斗篷拍散白烟,身体同时后退。
羽乔乘机脱离了,向反方向急跃开去,“阁老的救命之恩,羽乔日后定会加倍奉还。”
阁老又惊又怒,伸手向她抓来。
突然一只手打横伸来,硬生生地把阁老的手截下。
阁老看清面前突然出现的墨黑鬼面,微微一惊,“诏王。”
“原来是魂殿的人。”诏王一招把阁老迫开。
“是你……”羽乔没想到关键时候,竟是诏王救她,眼底一热,泪差点流了出来。
阁老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里的不安,“你果然在红秀村。”
“三年才有一次的热闹,我怎么能不来看看。”诏王的语调云淡轻风。
“你刚才不救她,为什么现在又要救?”
阁老刚才藏在梁上,就隐约感觉身边有人。
但他试探了好几次,都没能发现对方,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看到诏王的瞬间,知道刚才不是错觉。
诏王在他身边,他不能发现。
而诏王却神不知鬼不觉得跟到了这里。
谁强谁弱,已经比较出来了。
他不是诏王的对手。
不是对手,就不能盲目出手送死。
“她,你可以杀,但不能用。”暗门的规矩,除了忠贞于自己的主子,绝不能被他人所用。
羽乔僵住,他不是来救她的。
“老夫并没有打算把羽乔姑娘收在麾下,只是想请羽乔姑娘帮点小忙。”
“也不可以。”
阁老脸色微微一变,传说诏王霸道,竟霸道成这样。
“既然这样,老夫冒犯,今天有追兵骚扰,改日老夫请自去向诏王赔罪。”
“来了,还想走?”
“你什么意思?”
阁老的话刚出口,突然见对方的手掌从斗篷里伸出,向他的脸拍来,快地无法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心里一冷,以为自己必死。
肩膀上猛地一痛。
他看见诏王手里拿着个面具,面具上带着血迹。
脸上被风吹得一阵一阵的凉。
他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的面具被他揭去,他直接用这面具敲碎了他的肩骨。
稍微动一下,就能感觉到碎骨刺穿皮肉。
这骨头已经碎得不能再接,只一招,他的手臂就被诏王废去。
诏王比传说中更加恐怖。
他痛得眼前发黑,冷汗不住从额头滚下,被风一吹,冷得刺骨。
诏王抓着面具的手,突然一用力,那面具顿时四分五裂,成了碎渣,“今天我不杀你,不过你得带个话回魂殿。”
“什么话?”阁老忍着痛。
“以后如果再假扮我的模样在外头走动,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杀无赦。”
阁老不认为诏王的地宫有能力和魂殿对抗,但他的命现在捏在对方手中,不敢表示出半点不屑。
“老夫一定把话带到。”
“滚。”诏王拍去手上残渣,手一扬,凌空把阁老拂了出去,远远跌在地上。
阁老蹒跚爬起,抱着胳膊逃走。
羽乔膝盖一弯,跪在地上,“诏王,宝珠……”
诏王抬手,阻止她说下去,“你自己滚回红苑。”
羽乔不回去,他就此被抹上盗取宝珠的污名。
他固然不在意世人怎么看他,但凤浅……
诏王轻抿了唇。
继而苦笑了一下。
他是不该在意任何人的,包括她。
但他却因为她,不知不觉得偏离了自己原本的航线。
漫吸了口气。
凤浅,不要再给我找麻烦。
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羽乔的脸刹时间惨白无色。
盗取宝珠,是死罪。
他是让她回去送死啊。
羽乔大眼里慢慢凝上了泪。
“那人不过是魂殿的一个小卒,太子竟在他面前露了真身,为什么?”
“跟你没关系。”
“是怕魂殿的人找凤浅麻烦,所以亲自出现,伤了那人,把魂殿的敌意吸引到自己身上,是吗?”
“你有功夫在这里磨嘴皮子,倒不如想想,怎么过这一关,保住性命。”
诏王连眼角都不瞟她一眼,慢慢走开,斗篷宽大的下摆轻轻拖过地面,看似不紧不慢,却转眼间就失去人影。
看着诏王转身离开的背影,无力地起身,把药粉撒在身上,盖去追踪粉的味道,从另一条路绕回红苑。
皇甫天佑蹲着身子,查看地上的脚印,“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薛子莫点头,“这女的应该就是羽乔,另一个是诏王,还有一个是谁?”
凤浅蹲下身,拾起地上面具的碎渣,仔细地看,“不是诏王。”
皇甫天佑看了凤浅一眼,也顺手拾起一块木碎看了看,再看凤浅时,眼里多了几分惊讶。
点头认同,“救走羽乔的不是诏王,不过这个人确实遇见了诏王,或许应该说是诏王拦截了他。”
“何以见得?”薛子莫不明白。
皇甫天佑看见这些面具碎渣,已经猜到之前用碎木片暗中袭击羽乔的人是谁了。
意味深长地看了凤浅一眼,把碎渣放到薛子莫手中。
“捏碎面具的人的手法,和刚才潜伏地门外的那人的手法一样。”
“既然跟潜伏在门外的那个人一样,为什么说不是诏王?”
“诏王潜伏在门外,而救羽乔的人却是从窗口进来的。”
“也或许是一伙的。”
凤浅松嘘了口气,心情好了起来,“如果是一伙的,他干嘛要伤这人?”
薛子莫脸皮红了一下,他一个大男人,想问题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皇甫天佑笑了一下,凤浅上辈子吃了就是破案抓贼的饭,而薛子莫吃的是行军打仗的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