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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瞭望台,其实就是一座用粘土搭起的土台,上面有木质箭楼,可以让哨兵作为掩护,用于观察对面城里的动静。
黎叔儿站到那土台上,看向沧州城内,见城楼上数百名面色被硝烟熏得黧黑、身上还多出缠着渗血的白布的绿营兵们正紧张地看向自己,一些绿营兵还惊恐地呼叫着向自己举起了鸟枪,遂一提丹田气,喊道:“尔等莫要惊慌,且看我是哪个!”
说罢,黎叔儿不顾那些太平军士兵的阻拦,从那箭楼里探出身子,好让那些绿营兵看清楚自己。
那些绿营兵乍一见由打敌营的瞭望塔里出来一瘦小枯干的老头子,正纳闷呢,不知这些长毛又在搞什么鬼,可再一看,这老头子怎么这么眼熟啊,定睛一看,顿时城墙上跪倒一片,“老神仙好”的喊声是此起彼伏,响成一片,看得那些太平军士兵是目瞪口呆,彻底蒙圈了,不知眼前这个脸无四两肉的老头子是何方神圣,竟然具有洪天王那般让万人顶礼叩拜的魔力。
“好了好了,你们别拜了,快去通知那沈如潮,让他传令开城门,就说老神仙我来救你们和全城百姓的性命来了,快去,哎呦,我这老寒腰受不了这上面的大风吹,我下去了啊……”
黎叔儿这一番惊艳的出场亮相,让那些太平军士兵是完全卑服了,一个个对黎叔儿那是敬若神明,小心翼翼地扶着黎叔儿下了瞭望塔,杨亿反倒插不上手了。
下了瞭望台,黎叔儿让那些太平军士兵把路障移开,坐着马车出了辕门,到了那护城河边,杨亿和魏二苟探头往下一看,那护城河下面的水已经完全结冰,冰面距离河岸足有七八米深,冰面上满是火药灼烧后留下的黑色痕迹,还有穿着太平军衣和绿营兵号服的尸体散落在冰面上,可见这里也曾经多次发生惨烈的战斗。
“哎,刀兵所向,生灵涂炭,古往今来,为了一家一姓或是一人之狼子野心,有多少人要断头流血啊,却不知是所为何来,真是可悲可叹。”黎叔儿看着那些已经冻得身上结满了白霜的尸体,神情黯然地叹息道。
就在这时,就见城楼上出闪了一个戴着一顶冠檐反折向上、上缀红丝朱纬、围着青绒的暖帽的男子,虽然面色憔悴,但眼神依旧犀利,一望便知是那素以精明强干著称的知州沈如潮。身后,还围着一群鸟枪兵,以防不测。
“下面可是黎老神仙?”沈如潮探身向下看去,影影绰绰辨认出下面的是黎叔儿,心里却又疑惑黎叔儿为何会从长毛的军营里好整以暇地出来,遂试探着问道。
“沈大人,甭跟本真人玩这虚招子了,你以为本真人降了太平军,故意设计来赚你开城门是吗?哎呦,你可太小心眼了,本真人要是真想助太平军夺你城池,还用这种土鳖的法子吗?使个神通直接把你擒来不就结了?我此来是为了救沧州城内的万千百姓之命,使他们免遭刀斧加颈之屠戮,快开城门,放我进去则个。”黎叔儿当然知道沈如潮小心的缘故,便直言不讳地挑明了他的心思。
“这个、这个……”沈如潮低头沉吟了一会儿,但出于对黎叔儿的信任,最终还是决定放下吊桥,放黎叔儿他们进来。
很快,那沉重的吊桥就咿咿呀呀地被缓慢放下,数百名绿营兵和团练(民兵)鱼贯而出,沿着护城河列成两个方阵,前面是鸟枪手跪下,将枪口指向对面,后面是一队拔刀待战的骑兵,在后面,又是一队鸟枪手。
布好阵,吊桥“轰”的一声,落在了对岸的护城河沿上,黎叔儿一笑,魏二苟打马前行,上了吊桥,走到一半,吊桥又再次缓慢升起,黎叔儿他们是就坡下驴,马车疾行而下,到了城门前。
城门内,知州沈如潮穿着一一件黑头儿绛色库绸羔儿皮缺衿袍子,套一件草上霜吊混膁的里外发烧马褂儿,脚下登着一双包绦子实纳转底三冲、满是尘土的尖靴,脸上满是硝烟,全然没了当初青衣骏马的神采。
在他的后面,是同样衣着凌乱、眼中布满血丝的三班六房的幕僚、衙役,一个个都是疲惫不堪,身上带伤。
一见黎叔儿到了,沈如潮几步迎了上来,扑身便拜,嘴里喊道:“如潮恭迎老神仙法驾!”
“行了行了,都这模样了,就别闹这些虚文了,那啥,你们最近和那长毛厮杀的很是艰苦吧,城内防守可还坚固?”黎叔儿抢身上前,将那沈如潮扶起,同时徐声问道。
“托皇上洪福,阖城百姓万众一心,同仇敌忾,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誓与沧州城共存亡,已经打退了那林酋匪逆的多次进攻,将其牢牢地拖于沧州城下,只待钦差大臣胜宫保大军一到,就可将这些匪逆一网打尽,碾为齑粉!”沈如潮看着黎叔儿,口齿伶俐地整出了一大套说辞。
黎叔儿靠近沈如潮,低声说道:“哎呀,你还真是张了一张好嘴,怎么,你当初考取功名是靠的嘴皮子吗?别扯了行不,要是那胜大钦差不是畏敌如虎,消极避战,你和这林凤祥对峙都多长时间了,怎地还不见那大军前来围剿啊,诶?”
那沈如潮被黎叔儿揭穿了给自己壮胆、也是给树属下打气的大话空言,脸上一红,有些气沮地说道:“老神仙莫要取消,按着大清律,城池失守,知州、守备按律当斩,如潮守土有责,自然要与这沧州城共存亡,还请老神仙慎言,须知这气可鼓而不可泄,一旦这兵士们丧失了斗志,那沧州城真就岌岌可危了!”
“可你这光靠硬拼也不是法子啊,那太平军兵力数倍于你,就是耗,也能将你耗垮了,得了,这些事儿以后再说吧,那啥,先带我们去衙门休息一下,对了二苟啊,我座沈知州的驴车回去,你拉着小忆先去趟卢府,见见故人去,呵呵”黎叔儿朝早已魂不守舍的杨亿眨眨眼,促狭地一笑道。
杨亿不禁脸上滚烫,正要和魏二苟调转马头往卢景天的府邸方向走,就见沈如潮拦住了马头,面露难色地说道:“去卢府?那卢日前遭遇了一场变故,只怕你们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见沈如潮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杨亿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当即抢过缰绳,打马向卢府方向狂奔而去。
一番疾驰,穿街过巷,杨亿驾车来到了熟悉的卢府前,却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那原本占地数亩、气势宏伟的卢府是墙倒屋塌,满眼都是残垣断壁和被大火烧过的痕迹,一些焦黑的木头裸露在瓦砾中,被周围的积雪一衬,愈发显得落魄悲凉。
看着眼前的一切,杨亿大脑一片空白,站在车上茫然四顾,整个人都傻了。
片刻,黎叔儿、沈如潮他们骑着马追了上来,见杨亿痴呆呆地站在车上,黎叔儿叹了口气,近前看着杨亿说道:“痴儿,先随叔儿回衙门吧,这些事儿,等回去再说,好吧?”
这当儿,沈如潮也走了过来,面露戚容地说道:“数日前,一伙长毛探子混入城中并洗劫了卢府,在杀了阖府三十余口家丁之后,一把火烧了卢府,并趁乱逃出城去,事后经检验尸首,卢老爷及家丁下人均遇难,唯有那卢小姐不知所终,下落不明……”
黎叔儿见杨亿鼻翼翕动,面色不对,伸手阻止了沈如潮的话,正要伸手去拽杨亿,就见杨亿两眼一翻,身子往后便倒,幸亏魏二苟手疾眼快,扶住了他,才未将后脑磕碰在那木箱之上。
当下,黎叔儿他们将马车赶回州府衙门,将昏迷的杨亿抬到第三重院落的客房里,黎叔儿用银针刺入杨亿的人中,又灌下一碗姜水,杨亿才慢慢苏醒过来,而后是放声大哭起来。
好半天,杨亿才止住悲声,两眼血红地看着沈如潮,问及卢府被血洗的详情。
沈如潮长叹了一口气,向黎叔儿、杨亿讲述了在他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据沈如潮讲,在黎叔儿和杨亿突然不告而别(其实是黎叔儿和杨亿进入那位于卢府之下的古墓再无法出来)之后,不数日,那林凤祥统领的数万大军就将沧州城是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这沧州城民素来民风彪悍,家家习武,故而那沈如潮一面向京畿告急,请求援兵,一面组织现有的八旗和绿营兵,加上团练,凑了三千余兵力,与那长毛展开了殊死的搏杀。
期间,一向是深明大义的卢景天见情势危急,是毁家纾难,将家产尽数拿出,用以支付军饷,还派出车队协助衙门向邻近的静海县城购买火药粮食,准备长期固守。
不仅如此,卢景天还奔走呼号,动员乡民加入团练,协助官兵守城,由于那卢景天平日里乐善好施,在乡民中很有威望,所以很多乡民听从他的感召,主动加入团练,同那太平军作战,不想卢景天的一番急公好义,却为他招来了灭门的惨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