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中年妇女猛然从轿车上跳下,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吴道。
“乖儿子,有没有想老妈啊!”
“妈,校门口呢!”吴道哭笑着,对自己母亲的亲昵显得极为无奈。
开车的中年男人也从车上走下,取下墨镜,露出一张和吴道大同小异的国字脸庞,和蔼的揉了揉吴道的头。
吴道的父母二人,父亲吴楚是华国派往的当年北方联盟之一洛山国的外交大使,母亲许诗衣,在国际红十字会工作,随着自己丈夫在洛山给当地穷人做着免费医疗服务。
夫妻二人常四个月才能得空回来一周,加上吴道对他们来说本就失而复得,所以对吴道可谓过分宠溺,几乎只要吴道开口,夫妻二人就没有不答应的要求。
吴道常也自嘲的笑笑,只想自己若真安安稳稳长大,怕也是个慈母多败儿的牺牲品。
一旁,白开穗从校门驾车驶出,余光瞟了一眼其乐融融的吴家三口,目光黯淡。
待吴道再转头看去,二人目光相接,转瞬即逝,白开穗眼中的黯淡尽收吴道眼底,不由让少年心头咯噔一声,不是滋味。
上了父亲的轿车,吴道坐在副驾驶,看着后视镜里的白开穗单薄的背影,她踩着自行车和吴道背道而驰,头上的红丝带随风飘动,渐行渐远,。
“儿子,这个给你,这可是当地巫师亲手给我的护身符,能有这待遇的,上一个可是他们总统。”许诗衣递过来一块骨石,嘴角上扬,语气中满是自豪。
吴道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摩挲着打量一会:“谢谢老妈!”
许诗衣今年三十九快四十了,可心思却是单纯的厉害,整个人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善意,或许是相由心生的缘故,许诗衣眉宇间虽说泛起了几丝皱纹,但若不细看,大抵还是三十出头的模样,时不时的还常和自家丈夫孩子耍耍小孩子脾气。
“那巫师的儿子腿被蛇咬了,你妈操刀的手术,保了他命。”吴楚平淡的解释到。
许诗衣嘟囔起嘴,道:“别说的这么简单似得,你去试试。”
“好好好,我老婆最厉害了!”吴楚顺口的恭维着自家老婆,许诗衣却是不依不饶,双手就冷不丁的就伸向了吴楚的腋下,学医的她怕是对人体的构造是清楚不过。
“痛,痛,痛,老婆饶命,我开车呢。”吴楚哭笑着求饶。
闻着空气中自己父母的酸臭味,吴道默默的撇过头去,独自品味着狗粮。
手机叮咚一声,传来一条信息。
“明天上午九点下飞机。”短信没有备注,很简洁。
来历吴道也自然清楚,正想回头想求老妈明天给自己请个假,忽又听吴楚说到:“儿子,和你说个事呗。”
吴道回头,看向吴楚,见自家老爸这么正式,自己也起了好奇。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年轻支教那两年的事吗?”吴楚开口。
吴道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老妈,见她神色正常,才点了点头。
吴楚是华国前宰相的儿子,大许诗衣四岁,算是打小的青梅竹马,二十二岁那年,刚毕业的吴楚去了南疆省苗区支教了两年,去之前,许诗衣肚子里已经有了吴道,只是还未到法定年龄,没有登记结婚。
可曾想,吴楚年轻气盛,支教时间就要结束时,却是犯了纪律,和一个苗家姑娘干柴烈火的,弄大了别人肚子。
那时几乎是整个苗寨拿着刀架在吴楚脖子上逼吴楚娶那苗家姑娘,要不是当地看在他父亲的面子横插一脚,吴楚怕都是要交代在了南疆。许诗衣听后,也是直接带着吴道回娘家住了整整两年,没给吴楚半个好脸色瞧过。
十几年了,要说吴楚没惦记过是不可能的,自己理亏不说,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也试过回去看望,却都是被苗家大刀挡在了苗寨之外。
“这次南疆省特大地震,那苗寨在震源中心,整个苗寨四千人活了不到百分之十。”吴楚递过一块报纸,最上就书有标题红色大字书着《天灾无情人有情,南疆特大地震》的字样。
吴道扫了一眼报纸,这个消息这一周来是整个华国的最重磅新闻,学校组织捐款都已经有了两回。
“那个阿姨一家,除了你妹妹,好像没人活下来。所以我和你爸商量过了,托人把你妹妹接到了延治。事先没和你商量,怕你不开心家里突然住进一个人啥的。”许诗衣哀悯着说到。
吴道却没有答话,依旧呆呆的盯着报纸。
“儿子,儿子?”
见吴道没有反应,许诗衣伸手在吴道眼前挥了挥,目光疑惑着朝吴道手中报纸看去。
“击毙头目阿米尔三月后,黑金政府宣布世界最大人口贸易组织于昨日彻底瓦解,其华国驻黑金维和部队……”吴道目光快速的在报纸角落扫过,将这条新闻阅读后缓缓将报纸合上,朝母亲看去。
“儿子?”许诗衣又嘟囔了一声。
吴道挤出个笑容,点点头:“都一家人,哪有商量的说法,你们常出去,我一个人也在家里也闷的慌。”
“我可警告你啊,你可不许欺负你这妹妹,要对她好一点,别人从小吃苦……”许诗衣语气严肃的巴拉了一大堆,大抵也都是些没用的。
自家母亲心软的程度吴道心里有数,可怜自己这个妹妹一回事,许诗衣心头还巴不得再有个女儿。
吴道再次看向自己父亲,问:“那妹妹好久到?”
“若不晚点,明天下午下飞机。”吴楚回到。
吴道眼皮一挑,故皱眉为难:“明天我还有课啊!”
“我给你请了两天假了,你妹刚从南疆来延治,你帮她熟络熟络。”
吴道从父亲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沉重,他感觉的出,提及这事时,父亲模样憔悴了不少,怕是听到消息那阿姨过世后心头也难受的厉害,只是母亲在这,也不好太过发作。
吴道不再说话,汽车缓缓驶入了一胡同巷内,靠边停下。
吴道爷爷三年前过世,留下一套四合院,按老人家生前的吩咐,吴道一家从小区搬了进来,算是给他守灵。
李家自三千年前统治华国至今,百世一系,如今在位皇帝为李家第一百零九位皇帝,名李制,号宣帝,于三十五年前继位,当时储君之争搅得整个延治满城风雨。
先皇去世的消息刚刚出宫,三皇子李舒豢养的八千奇术修士强行进城,将整个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逼迫当时还是太子的李制让位。李舒在宫内没有寻到李制,转头拿刀架着当时宰相吴清,也就是吴道爷爷,让其宣读伪诏。
李舒以吴清妻儿要挟,可吴清宁愿眼睁睁看着妻子与其长子死于李舒刀下,却依旧是宁死不从。
另一头,宫内禁军统领方扈领宫内仅存三百将士护李制出宫,在围堵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保住了李制。
后华国大军回援延治,李舒被捕,李制正式继位,吴清和方扈分列文武百官之首,吴方二家在延治自此风光无限。
如今吴清虽然去世,但延治上上下下依旧皆是敬吴家三分
和左邻右舍简单的打了声招呼后,一家三口走入了四合院内,吴楚过去在自家父亲灵堂前上了一炷香,口中念念有词嘟囔着。许诗衣脱下大衣系上围裙走向了厨房,哼着小曲,心头策划着要给新来女儿买些啥漂亮裙子。
吴道打开手机,拇指停留在通讯录“白开穗”的备注上,脑中闪过在校门口的那个眼神,叹了口气,默默将手机放下,对着厨房喊到:“妈,多做一份饭,我要去送人!”
入夜,吴家其乐融融,燕京人民医院的走廊上却是死气沉沉,在医院躺着的人无论贵贱,大抵没几个顺心的,但富贵的至少能躺个好床位,穷的,连睡病房的资格都没有。
白开穗气冲冲跑到护士台,丢下一只满身是血的幼虎尸体,抬手用力的拍在桌上,对着那护士长气呼呼的大吼道:“药引子我给你们医院找来了!”
护士长将手里的输液瓶递给一旁小护士,没好气的对着白开穗开口道:“这是医院,大晚上嚷嚷啥呢!”
白开穗双拳紧握,咬牙切齿:“我要个交代!”
“交代,你三个月都没交住院费了,还有啥可交代的,要不是医院怕舆论压力,你妈估计早就得回家躺着了。”护士长冷冷的说着。
“钱我会补上,马山给我妈治病,马上!”
白开穗的警告显然没起到一丝作用,护士长将东西收拾进自己包内,脱下护士服,走出前台:“我下班了,有啥事明天说,再说,你找我没用,找院长去啊!”
白开穗迈步挡在护士长身前,眼神倔强。
护士长有些不耐烦的推了一把,身材单薄白开穗受不住力,踉跄的往后一退,跌坐在地,裙摆下满是血渍。
护士长指着白开穗,连声道:“你可别碰瓷啊,这是医院,都有监控呢。”
一个穿着邋遢,头发凌乱的中年男人从一旁走出,扶起白开穗:“开水,算了,钱舅舅再去想想法子,别人医院没断药,已经够好心了。”
白开穗踉跄的站直身子,咬着牙踉跄的往回走去。
“爹的当了走私贩被枪毙,女儿也是少教养。”护士长嘟囔了一句,不算大声,四周却也能听清个大概。
白开穗停下脚步,回头剐了一眼,眼神凶狠。
护士长不屑的撇了撇嘴,转身离去,白开穗正想提步跟上,被中年男人一把拉住:“开水,算了。”
白开穗走回自己母亲的病床前,瘫坐在折叠椅上,掀开裙摆,左脚小腿之上遍布抓痕,左脚的膝盖青了大块,骨头也有明显的错位,疼的白开穗倒吸一口凉气。
白开穗母亲被一奇术修士所伤,要用未曾足月的幼虎心肝做药引,可其价格昂贵,医院本想白开穗会知难而退,谁知她硬是跑去延治东边十里外的自然区宰了猛虎一家,也落下这一身伤痛。
华国没有保护动物这一说,像白开穗这种不到十七就能凭借一身奇术宰了老虎的,放在别人看来,只会是个修行奇术的好苗子。
中年男人拿起床头的大衣,道:“那我走了,你看着你妈点。”
白开穗点点头,道:“舅舅,谢了。”
中年男人淡然一笑,道:“她是我姐,没啥谢可说的,只怪舅舅没用,三十多了,还人不人鬼不鬼的,几千的住院费都拿不出来。”
“舅舅,你别这样说……”
白开穗话到一半被男人挥手打断,他叹气道:“我说开水啊,你不小了,该想事了。你说你和你妈现在这模样,你脾气又大,娘俩咋办啊。要不你听舅舅一句劝,别人既然方家娃子喜欢你,你就别再膈应人家了,这男人的心说变就变,你现在仗着自己还年轻好看,以后哪里哭去啊。”
“舅舅!”白开穗恼火的喊到。
中年男人不依不饶,指着病床到:“你不为自己想,你也为你妈想想,落到这境地,你还想你妈在走廊上躺好久。再说了,别人方家娃子和你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也算青梅竹马,你小时候不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在别人屁股后面叫着,咋了现在别人前线回来,战功加身,你就话都不和别人说了。别人家给出的彩礼可不少……”
“舅舅,你说这些话,就不怕我妈醒来不认你这个弟弟!”白开穗冷声道。
男人苦笑一声,从口袋摩挲出一包土烟,抽出一根放在嘴上,刚想打火,才反应过来这是医院,又摇摇头把烟放回口袋,喃喃道:“哎,你妈要能醒来,不认我这弟弟我也认咯。舅舅不多说,你好好想想。”
男人说完便一直盯着白开穗,她咬着嘴唇,许久后才缓缓点了点头,男人这才轻轻一笑,挥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