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卢说:“咱们先听听她怎么说,能帮就帮,李奎通这小子我知道,确实不是东西。”
杨寡妇看了老卢一眼,对他的理解充满感激,坐着想了会儿又哭起来:“他一见到我就要钱,没有就打我,还打女儿,前几天他看我实在是拿不出钱,就逼我,逼我……”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他逼你什么?”我说:“你把话说完,先别哭,你光哭我怎么帮你。”
“他逼我出去卖。”杨寡妇擦了把眼泪说:“我说我这么老了,卖给谁去?他就让我去社区老年活动中心转转,找那些丧偶的退休老工人,他说那些老人舍得在这方面花钱。”
“我操,他真他妈是个畜生。”我愤怒地说:“可是你说的这些顶多也就拘留,够不上判刑,我们派出所除了教育他也是无能为力,而且这种教育对他根本就不起作用,所以对你的遭遇我们也只能是表示同情。”
“我们不是不想管,是没法管。”老卢也说:“他这种人坏到头了自有天收他,到时候吃颗枪子就完事。”
“难道你们就不能再给他定个流氓罪送进去?他三番五次的来闹还不够判刑的?我们已经离婚了,他还跟我要钱,是不是要等他把我们娘儿俩都逼死了才有人管管。”杨寡妇气愤地说:“我以前忍也就忍了,怕他伤害孩子,现在我女儿马上就要考大学了,他还没完没了的来闹,女儿现在都不敢回家,我不能再让他这么闹下去,我一定要让女儿安心复习考上大学。”
“恐怕我们要让你失望了,这都不是判刑的理由,最多也就是给他个拘留。”我说:“你们离婚了没错,但你们过去有过那么一段,而且还有个女儿,有句老话怎么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如果仅仅只是你说的这些,我们派出所真的是爱莫能助。”
“他逼良为娼够不够判刑?”杨寡妇想了下,忽然抬起头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去社区老年人活动中心找了个退休老工人,也收了钱,事后到派出所来自首,他算不算逼良为娼?”
“这……”我和老卢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老卢转身到窗前站着,看着派出所外漆黑的夜色,一言不发。我盯着杨寡妇的脸,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笑笑:“杨大姐,你可千万别胡来,别忘了你还有个女儿呢!”
“您就告诉我这么做可不可以?”杨寡妇追问。
“恐怕不可以,杨大姐,”我说:“法律不能由你这么胡解释,这已经涉嫌为达目的的挟私报复了,不但不能惩罚你的前夫,还有可能把你自己都搭进去,因为法院只能以你当时的意愿为准,很难认定是你前夫逼迫你。”
“可他真的逼过我,打我骂我,我不听他的,他就连女儿都打,把女儿考大学的资料都用打火机烧了,还说要把我们娘儿俩都烧死在屋里边。”杨寡妇说:“我可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妇女,他这么逼我,还不算逼良为娼?”
“很遗憾,真的很难,你说的这些拘留他十天半个月已经是极限了,再多我们也没办法。”我说:“刚才我也说了,判刑不是我们派出所说了算,那要经过法院,法院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些认定他有罪。”
“这么说,我们娘儿俩就得一直这么受他的欺负,他害了我不够,还要继续害我的女儿。”杨寡妇笑了,笑得很凄凉,也很无奈,笑着笑着就有泪流下来:“你们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吗?只是说说就算了,还是说话算话,怎么我有困难了,你们谁也帮不了我?我们家那口子他不是人,是畜生,你们究竟是在保护我,还是保护那个畜生!”
“我们当然是保护你,但我们同样也要保护他这样的人,只要法院没有判他有罪,他就会受到我们的保护。”我苦笑着说:“没办法,我们挣得就是这份钱,除非你能拿出比刚才说的更有力的证据,证明他确实触犯了法律,我们才能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钱算不算?他抢了我的钱。”杨寡妇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急忙说:“我辛辛苦苦给孩子攒了点学费藏在被垛里,他进门一下子就翻出来了,也怨我,以前藏钱的地方没改,他还记着呢。”
“当然算,我说的就是这个,他抢走了多少?你们已经离婚了,法律上他这算入室抢劫。”我说:“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当时没来报案。”
“五千,我攒了一年多,老师说我女儿一定能考上好大学,可是我愁这学费从哪儿出。”杨寡妇说:“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我懂,老师告诉我好大学的意思就是让我多准备点钱,别耽误孩子,好大学肯定比一般二般的大学贵,我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上这个好大学。可我好不容易攒了一点钱他就来拿走,再攒一点他又来拿走,我什么时候才能把这钱给孩子攒出来呦。”
杨寡妇说着痛哭起来。
看着杨寡妇难过的样子,我的心也跟着酸起来,走到窗前跟老卢小声说:“丫的这小子真他妈不是东西,一会儿你守着别让人进来,我进去吊起来打他个半死,看他还敢不敢再欺负这孤儿寡母。”
“打完了呢?”老卢看着我说:“你总不能把他打死吧,还得放他出去,他出去还不是一样。”
“那总不能看着他这么欺负人吧!这娘儿俩都快让这小子逼死了,我看不下去了。”我说:“要不我去找小赖子他们,这帮小子有短儿在我手里,肯定听我的,他们心黑手狠正好收拾他这样的。”
“你可别胡来。”老卢正视着我:“警察也是人,犯错误在所难免,但是这原则性错误不能犯,你这是知法犯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该咋办?”我有点急了:“我总不能把杨寡妇就这么打发走连个说法也没有吧。”
老卢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该咋办!这小子就是滚刀肉,切不碎剁不烂,七年大狱他算是修炼出来了,你看他做的这些事,我们很难抓到有力的把柄,我看这事不好办。”
我也叹了口气转身看着杨寡妇,杨寡妇止住眼泪呆呆地坐着,李国宝在旁边小声安慰,看我和老卢说完话,大声说:“你们商量出来没有,这事儿你们能不能帮忙?”
“他抢你钱的这事儿有什么人可以给你作证吗?”我说:“除了你的女儿,她说的话缺乏说服力,毕竟你们的关系在那摆着,法院不太好判断。”
“没有,他来的时候我女儿也不在,上学去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怕让邻居看了笑话,连哭都硬憋着没敢出声。”杨寡妇委屈地说:“可是他抢钱这事千真万确,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要是有半句瞎话让我下辈子投生个女的还嫁给他。”
“好吧,我上楼审审这小子,看能不能让他自己交代出来。”我说:“你们在这等着,我上去看看这小子,老卢你陪着他们。”
老卢想了下说:“也行,你先试试,至少五千块钱也能给他加点码,你和张广生一起审,他在屋里睡觉呢。”
我答应一声上楼,先去了张广生的屋,他鞋也不脱和衣躺在床上,脸上盖着本翻了一半的武侠小说正打呼噜,卷了边儿花里胡哨的脏书皮破烂不堪,显然已经传阅过无数人的手。我过去从他脸上拿起书,他一下子睁开眼精神了:“有事?”
“咱俩儿去审审那小子,他身上肯定有大事,审出来功劳都是你的。”我说:“你到时候别忘了我就行。”
张广生翻身坐起来,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着说:“你可拉倒吧,你还能有这好心?有这好事你还不早跟猎狗似的扑上去了。”
“爱信不信。”我转身向外走:“你快点过来,来晚了功劳就没你的了。”
打开办公室的门,李奎通听到开门声紧张得一哆嗦,他一只手拷在暖气管子上,扣子已经勒到底,手腕子红得发紫,看到我龇牙咧嘴地说:“政府,我不敢了,你就给我松开一个扣,我这条胳膊都快废了。”
我过去照着铐子踢了一脚,李奎通杀猪似的嚎,我大声呵斥:“叫个屁叫,你丫再叫我把你吊起来让你叫个够。”
“政府,我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给我松开一个扣,就一个扣。”李奎通哭丧着脸伸手指比划个“一”,我看了他一会,觉得他这张脸越看越让我厌恶,抬起腿照着手铐子又狠狠踢了一脚,痛的李奎通托着胳膊直哆嗦。
张广生进来走到我身边,看着地上蹲着的李奎通说:“这货我们挨个都收拾了一遍,不是东西着呢,连后院烧锅炉的进来都想抽他两下,老天爷真没眼,七年大狱怎么不把他烂死在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