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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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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林瑜一个修撰抢了侍读学士的活, 也不知他们心里是什么想法。

自从当皇帝的听过一次林瑜讲书之后,他似乎发现了修撰的新使用方式。也是, 同样都能讲书,面貌俊美、声音悦耳的少年讲和一群中年男人讲, 略有点审美的都会选择前者。

于是当今每每有空了就把林瑜拎过去,有时候讲讲书,有时候还会唠唠嗑,特别是知道他江南姑苏出身,对江南烟雨之地很是向往的当今难免多问几句。

“没想到林卿对这些市井之事居然这般熟悉。”听林瑜说过江南的针头线脑平常一家的生活,当今很是感叹。有时候他看着眼前这个宽袍广袖的人,都会恍惚地想神仙众人不过如此。只觉得林瑜这样的人不说是餐风饮露, 至少也是娇养在府邸之中的公子哥, 没想到居然对这些小事这般熟悉。这些事,他就算去问一地之父母,只怕也没有林瑜说得更细了。

楞了一下,林瑜苦笑道:“怀瑾自幼父母双亡, 虽幸得堂叔、舅家扶持, 但要是自己立不起来的话,也就没今天站在您面前的怀瑾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为了家业,怀瑾也是曾夙兴夜寐过。因此,怀瑾常说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天底下普通一等的大俗人罢了,偏偏大家伙看着这张脸的份上,怎么也不信。”说罢, 叹了口气。

当今开怀笑道:“朕听小三提起过一嘴,说你是风雅人做风雅事,风雅完了钱也都叫你给赚了去了。”当时他听小三描述那个新建过后的销金窟都心动地想去试一试,何况是他人?因想起国库连年收不抵支,叹道,“若是户部的都有你这番本事,朕也就不愁了。”

林瑜听罢,笑而不语。

果然当今也不是真正想要他在这方面出主意,毕竟在他看来这种不过是小道,拿来玩玩的,和一国之财计相差甚远。只听他兴致勃勃地问道:“听闻你骑射十中九箭,怎么想起练这个来了?”

林瑜想了想,然后道:“从前也不懂,只道科考艰难,需得有一个好体魄,也免得得了病反而耽搁了考试,就请人教了,也就这么练下来了。”

当今听了,就对戴权笑说:“可见这是一句大实话了。”

戴权忙弯腰笑道:“林修撰是君子守诚,可若非皇上治下天下安定,也养不出此等品貌的人才来。”

当今听后龙心大悦,笑骂一句:“你这老货就知道变着法儿恭维朕。”又道,“正好,这会子皇子们应该都在校场。走,去看看。”

来到校场的几人发现不独几个小皇子,还有四王爷也在,当今便笑道:“小四,你不是最不爱这总地方么,今儿怎么来了?”

四王爷领着几个弟弟上前来请安,林瑜又与几个王爷皇子见礼过后安静地站在一边。

“偶尔也来活动活动。”四王爷一脸严肃地回道,然后问道,“父皇可是来瞧瞧几个弟弟的功课?”

“这只是其一。”然后当今一指站在一边的林瑜,乐呵呵道,“今儿更想看看朕这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的骑射功夫。”又问着林瑜,道,“之前听小三说你和冯家的小子怎么玩的?”

林瑜:他就知道一定会有自己的事。

把规则一一说了,林瑜看了看这方方正正的校场笑道:“这里并无环形跑道,怕是弄不起来。”

当今遗憾了一下,道:“那边罢了。”心里却开始打起去一趟城外冯紫英的马场游玩一番的主意。

戴权躬身过来,问道:“不知林修撰可要换一身?”今日是沐休之日,临时被小黄门唤道宫里来的林瑜身上并未穿官服,一袭单衣另添上一件氅衣,瞧着是飘飘欲仙,只是活动起来到底不方便。

林瑜沉吟一下道:“一时哪里找得出合身量的衣裳来,罢了,只站着射靶子并不妨的。”说着,褪下外面的氅衣,露出里面的单衣来。

戴权也不要身后的小宦官上前,忙亲手接了叠好。机灵的小宦官赶紧去找了一个托盘过来,这才将这件泛着冷香的氅衣轻轻搁在上头,又拿锦布盖了,不叫惹上风尘。

当今一挥手,就有校场的师傅领着人呈上好些弓来,问道:“不只林修撰平日里用几力的弓?”

“常用五斗。”

那师傅心里算了一下笑道:“那得有九力了。”说着,从里头挑出一把来,“试试。”

当今一听九力,不禁意有所指地看向自己的四儿子,四王爷见自家父皇看来,刷得一下黑了脸,别过脸去看大言不惭用九力的林瑜。

就见他侧身而立,一手执弓,另一只手就这么搭在弓弦上,凝神一拉,弦如满月。

“好!”边上的几个小皇子不由得大声叫好起来。

四王爷见林瑜放下弓微微点头,就张口道:“略等一等。”见在场的都向自己看来,他示意了一下那武师傅,问道,“可有扳指。”

众人都是拿过弓要不就是伺候过的,低头一瞅林瑜拇指上一弯细细的红线,在玉白的肤色映衬下格外的刺目。那武师傅忙道:“是小臣疏忽了。”忙忙地就要叫人找去。

林瑜就道:“快别忙,横竖不过几箭,那就这么娇贵了?”再者,扳指这个东西不像是弓箭,都是自个儿准备的,一时哪里找得来。

显然当今也知道这个,就道:“今日是朕一时兴起,戴权开朕内库去。”又道,“看看谁的手指差不多的,先挪用一刻。”就叫林瑜伸手来看。

就见一双玉手纤长、毫无瑕疵,几个小皇子瞅两眼,再瞅瞅自己被晒出了颜色的,死活不愿意伸手。偷偷伸着脖子下死劲地盯了几眼,再转身比比自己的,好容易年方十一的六皇子递上一枚翠玉扳指来,一试,正好。

“谢过六皇子。”面对林瑜微礼致谢,这六皇子居然直接后退一步,脸上泛起红晕来,闹得当今哭笑不得。

“小六太腼腆了一些。”

一切准备停当,武师傅忙吩咐了五十步竖一靶子、七十步竖一、百步竖一、百五十步竖一,两百步再竖一,一共五个靶子。

却见林瑜素手扶弦、闲雅恍若抚琴,凝神张弓、弓开如秋月行天,众人纷纷跟着屏息,只见箭如流星,不过几息,五支箭已经全部射了出去。

小宦官们搬着靶子过来一看,果见所有草靶上,箭中红心,前头几个箭身都已经穿透了过去,即便是最后一个,也钉得牢牢的。五支箭在红心的位置几乎不差几分。

“好一个文武双全的状元郎。”当今抚掌而笑,亲自拿起托盘上的氅衣与林瑜披在肩上,“有臣子如此,何愁我大靖之万世太平。”

“恭喜父皇!”在一片逢迎之声中,林瑜由衷地露出一个微笑来。

万世太平?这个当然是有的。

被好生送回府上,林瑜身后还带着一连串的赏赐,当今还特特地说了,给林卿寻常使唤的,不需顾忌是否损坏。若是因着赏赐而特特供起来,反而失了他一番爱惜之心。

东西是好东西,不过林瑜也懒得看,一挥手叫收起来了。

没几天,果真听里头下旨,升林瑜为侍讲学士,赐上书房行走。这也是应有之义,谁让林瑜都已经做了好些日子的试讲的活计,翰林院里头的早就有猜测了。如今不过是稍微提前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便是内阁的几个大学士看在常柯敏的面子上也是打开绿灯。一个从五品的侍讲学士而已,不值什么的。

倒是上书房行走这个令人侧目。不过,这却只是一个名头,算不得正式的官职,但凭皇帝高兴。若是当皇帝的愿意,就是一个小小的编修都能上书房行走,内阁里的众人道管不着。

要不是在上书房的这些日子,都在记录起居注的修撰官的眼皮底子之下,只怕林瑜一个谄媚君上的罪名就跑不了了。

所谓的上书房行走对皇帝来说,只是找一个养眼的人听听书而已——原本上书房行走给皇子皇孙们讲课的活都被当今给直接无视了。对林瑜来说却是难得的接触到整个帝国权利中心的机会,虽然他从来都只是默默的听,与那个他每次见到几乎都在奋笔疾书的修撰官一样。

本来他就对记录起居注没什么兴趣,是以当初被分去修实录也觉得无所谓。现在看见他们几乎日日笔耕不缀,更是由衷地感谢他们之前的排挤。

现在侍讲还能想到哪里讲到哪里,如□□撰一般逐一将皇帝的言行记录下来,还不许有任何的删减发挥,实在是无趣。

侍讲学士与修撰不一样,已经有了自己的公房。不过,侍讲学士常制二人,林瑜是个临时加塞的,翰林院里头的吏目原本来问,是不是在公房里头加一桌,叫林瑜给回绝了。那些个吏目见他自己不愿意麻烦,他们也乐得落个清净,少做些活。嘴里倒是一水给林瑜道好起来,什么爱惜下属、什么人又清贵,说什么的都有。林瑜倒不知道他们还有这般恭维的本事,待在这个翰林院里头真是可惜了。

“怀瑾镇日里与我们一道待在书库里头,也不怕叫人说?”在翰林院里头,辛宗平不再唤林瑜为瑜哥儿,叫别人听着容易觉得不尊重。

“说什么,就算我正经与侍讲学士们一道,嘀咕的人还少了?”林瑜并不把这些闲言碎语正经放在心上,他上衙不满一年,直接跳了一级从从六品升到从五品,叫这些在翰林院里要么熬资历要么等着考试三年后方散馆的人眼热的厉害了,面上一面笑背地里说得难听,他又不是不知道。

“怀瑾心胸气度叫人难及。”邹溪云叹道,换了是他,被人这么说,难免心中不乐。可是看样子,林瑜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怪道他有一次正巧碰上几个大学士,听见他们正好说起新科状元来,说他有古之君子风范。确是个难得的。

“只是没必要计较,也计较不过来。”林瑜笑道,“若是有人当着我的面说的话,我也会骂回去的。只可惜了,从来都没人敢。”

今天难得的空闲,里头没有来唤,林瑜就与辛宗平、邹溪云三人在书库里头清净了一天。

不过林瑜的空闲,就意味着里头的事情烦忧,以至于当今没有丝毫的空闲和心思来找人讲书。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之后,林瑜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了。不独是他,连其他两位侍讲学士一个都没被召过。

在林瑜遣人惯例送缀锦阁的胭脂水粉去常府的时候,听回来的人说,这几日常大学士也是早出晚归的,每日里疲惫得很。家里人也不敢问,怕是什么军国大事。

林瑜冷眼瞧着,整个内阁还在正常的运转,就说明不至于是什么军国大事。最后可能的是哪边闹了什么灾,以至于近几年一直很空虚的国库不堪重负。

原本以为这样清净的日子还得持续一段时间,没想到窝在书库里头的林瑜却又等来了小黄门。

到了书房里头,见过礼,当今也没什么心思多说什么,只吩咐一句随便讲些就罢了。林瑜顿了顿,就按着上一次继续讲下去。

整个书房里头气氛沉闷,就只有林瑜的声音静静流淌。他瞧着上头撑着头强打着精神看奏折的当今,心中微微一动。不着痕迹地变动了一下语句阴阳顿挫,让自己的话语尽量缓和起来,果然不多时,已经疲惫的当今就这么伏案睡去。

在一边候着的戴权一瞧当今居然撑着头睡过去了,只当这几日他实在是太过疲惫熬不住了,倒松了一口气。一边用眼神示意林瑜,一边静悄悄地捧过一件氅衣来与他披上。

林瑜在发出一个轻柔的尾音之后就收了口,轻轻起身退下。

这退下还不能直接离开回书库,而是在边上的侧屋等着。有时候有重臣临时有事千百禀报的时候,皇帝没说叫他回去,他就得在这里等着。

幸好侧屋也是常用起居之所,一应都是全的。林瑜自个儿翻翻书籍,又有小宦官捧上香茗来,也不无趣。

当今没能休息太多的时间,不多时他就扶着案几撑起来,戴权忙上前扶着。

“朕怎么睡着了?睡了多久?”当今按着眉心,想想之前自己好像还在听着林瑜的讲书,可能真是累得慌了,以前可从来没发现林瑜舒缓的声音这么能催人安睡。

“不过一刻,皇上是累坏了。”戴权心疼地劝道,“国事重要,这龙体也该保重才是。”

当今摇摇头,道:“大疫啊,戴权,朕又怎敢安睡。”稍微伏案了这么片刻,他已经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就问道,“林卿呢,可回去了?”

“还在侧屋等着,皇上睡着,他也担心地很,怎么会就这么回去呢?”戴权低声道,还不着痕迹地提林瑜美言了几句。

“唤他来。”当今心道,听闻林瑜常在书库整理各种书籍,也不知有没有看到过一些关于旧时疫病的纪录,他知道自己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但是不过白问一句,不知道的话,也可以遣他回去再找找。

哪知道等人来了,他不过不抱希望地一问,林瑜居然点了点头,神色一如往常一般安然,毫无惊异之色。

以往只觉得这样的神色叫人想逗他笑的当今,从没觉得如现在这一般叫自己的觉得安定,他忙道:“快说说,都有什么?”

林瑜就捡着宋时几次成功地控制住疫病的例子说了,隔离是老法子,还有尸体就地掩埋等。疫病可怕之处在传染,但是如宋时以度牒相酬,每掩埋两百具尸体之后就给一份,疫病也渐渐的控制了下来。

听着林瑜将一件件防治措施缓缓道来,当今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了些许,不免开始问得更多。

“度牒倒是个好法子。”当今心道,本朝对度牒一向管得紧,以此相酬倒不费什么。国库也实在拨不出多少银钱来了。

“另外食水也须得加草药煮过再用,费不了什么什么,却能减少未得病的被传染上的可能。”林瑜也不说生水里头含有大量的细菌,特别是在疫病地区,现在还没有细菌这个概念,直接加草药煮熟,比较容易理解。又道,“不许再胡乱倒秽物,全部集中起来在一处。免得污染水源,一种疫病未结束,结果另一种疫病又起了。”

“还有什么。”当今听了打起精神来,他从未想到原来古人还有这么多的智慧,只当自己忘了这一块的宝藏,忙催着林瑜道。

林瑜也不说除了度牒是正经古人的法子,其他的都被他夹杂了私活,按着现代防止措施捡着古时候能做到的稍微改了改说来:“敢问皇上,到底是何种疫病?”

当今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叫人说话了,根本没有和他说是什么情况,面色沉重道:“兴化府大疫,是天花。”

林瑜沉默了一下,心道如果是天花的话倒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毕竟天花这种传染病虽然可怕,却有一个一旦痊愈终生不会再复发的特性。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外放机会,可能就看这一次了。

见林瑜沉默,当今颓然道:“毫无法子吗?”他是知道自来天花毫无治愈之法,只有种人痘才能避免。但是在疫病已经大幅度蹿开的地区,就算开始接种也来不及了。他一锤案几,道,“兴化知府该死!”

林瑜便纳闷道:“天花虽不可治愈,但是一边将已经传染的隔离起来,一边调集种痘大夫给还没传染上的种上痘,再辅以兵士镇压,如何会闹到这般地步?”

“林卿又怎么知道这些尸位素餐之人的心中哪有百姓,心心念念的只有官位。”当今咬牙道,“等压不住了这才上奏,原本只在仙游一县的天花已经传到了边上的莆田。”而整个兴化府也就只有这两个县而已。

“恕臣直言,天花可比别的无法治愈的疫病要好多了。”虽然死亡率高,但是活下来的就能终生免疫,至少愿意前去救灾的人就变多了。说着,就一行行地说起针对天花这一疫病的防治来,他想着外放,也就说得格外用心。

“林卿这就写个条陈来。”听得眼神发亮的当今赶忙道,又吩咐小宦官与他磨墨,他自己按耐不住地站在一边看。

“有几条是通用的,并不局限于天花这一项。”林瑜一边写一边说,在几条上边圈一圈,又道,“如今耽搁了时间,死去的百姓变多了,只怕还有别的疫病跟着起来,虽具体情况不明,但是准备起来不会有错的。”

说到这里,就听外头常柯敏求见。当今不耐地道了一声宣,也不从林瑜身边离开,继续看他仔仔细细地从方方面面写起来,便问道:“常听闻林卿不耐动笔,没想到这时候竟写得这么细致。”还一水儿的大白话,毫无六元及第的文采。

“叫人照着去做的,写得叫人看不懂又有什么用,显摆才能不成?”林瑜笔下不停,常柯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当今站在自己的准孙女婿的身后不住点头的样子。

“正是这话了。”他也是不耐烦那些动不动骈四俪六的请安奉承折子,就叫黜了去。抬眼见常柯敏抱手揖礼,心情好转了些许的当今就摆手道,“来瞧瞧你这好孙女婿写得东西。”

常柯敏走过去一看,不免心中叫苦,法子是好,以后都能再用上的,只是配上他带来的这个消息就有点不大好了,但是又不得不说道,“兴化知府捐馆了。”

当今不可置信地抬头问道:“他不是出过痘的么!”现今的官员是不是种过痘档案上皆有记载,种过的比例不过在十几有一的样子,本就是只有江南的富贵人家才有这个概念去种痘,像山东那里就没有种痘的习惯。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今才保留了那个知府的位置,叫他戴罪立功,哪知这才多久人就没了!

“并非因为天花。”常柯敏叹道,他的家族都在与兴化府相邻的泉州府,这几天又是担忧又不好与家人说的,实实在在的瘦了一圈,“是得了病,一下子去了。临终遗折奏请家人无辜,另并未有天花之外的疫病传开。”

听到最后一句,林瑜明显地听见当今松了一口气,他搁下笔站起身道,“暂时就这些,还需细细地斟酌才是。”

当今都是看过的,就叫他呈与常柯敏看。常柯敏一行看一行叹,掩在宣纸之下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盯着林瑜,林瑜见当今背对着他们,戴权等宦官都屏气凝神并不在商议国事之时抬头,便偷偷回以一个笃定的笑。

常柯敏心道眼前这个要不是自己的孙女婿,他一准就荐他去收拾烂摊子了。毕竟看着条条理理的却有可行之处,并且相比于其他的法子来说,所费不多国库也支撑得起。可偏偏这就是和自家姑娘刚刚定下亲的,他实在是有些不情愿。

见林瑜还有心与自己笑,常大学士直起眼就要瞪他,却见林瑜微微肯定的颔首。这一点头,差点没叫常大学士撸起袖子来就骂人。那是什么地方,居然敢这般胡闹!

最终见林瑜坚持地眼神,又看看背对着他们默默无言的皇帝,常柯敏忍住胸中一口老血,捏着鼻子道:“再没比这更齐全的了,少不得就叫臣这个孙女婿做上一任知府罢!”

当今也叹了一声,他刚才心里头也挣扎,毕竟一个好好的苗子就扔去大疫横行之地,他心中也不忍。只是一时间再没人能比拿得出切实可行的方法的林瑜更合适了。

“林卿,可出过痘?”当今心道,只要他说一声没出过,那就罢了。

可偏偏林瑜含笑道:“自然出过。”江南流行种痘,他小时候也是种过的,稍微在肩膀上起过几个小包就好了,如今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

当今看着林瑜毫无惧色的样子,不忍道:“林卿可知道,你这一句可是要送你去那兴化府之地的?你若后悔,便说一声不能罢!”

林瑜便笑道:“凭什么龙潭虎穴,为了一地百姓,臣都敢闯一闯,何况只是一介天花横行之地。”又道,“皇上爱惜之心臣心领了,只是皇上又怎么知道臣是为了那从四品的知府之位呢!”

这大疫之地的知府能跟京城里头清贵的翰林官相比么?更何况还是他身边行走的职位。当今被他一句闹得哭笑不得,道:“什么时候了还拿自己打趣?”心情到底稍微轻松了些许,又安抚常柯敏道,“常爱卿只管放心,朕必派了太医寸步不离地盯着他,到时候还你一个原原本本的好孙女婿。”

林瑜但笑不语,他说得都是实话来着,奈何人都不愿意相信,就像是没人愿意相信他说自己是一个大俗人一样。

“为皇上分忧是他做臣子的本分。”常柯敏面上倒是一派的淡定,毫无不满之意,又笑道,“自然,皇上承诺的太医得有的,老臣抢到这么个孙女婿可不容易。”

当今便跟着他的话趣道:“可见你面皮最厚,要不然也不能叫你抢到手。”常柯敏便笑得得意。

等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左右无人了,常大学士这才一下子把老脸挂下来,小声咬牙道:“往疫病之地跑很开心是不是?叫人一夸就忍不住了?”怎么就按耐不住呢!

林瑜知道他是真心关心自己,便笑道:“当皇上的都那么问了,我还真能说没种过不成?”

“别给我打马虎眼。”常柯敏叫他给气乐了,道,“你若不想去,一开始就不会说什么法子,写什么条陈。”和这小子下过棋的常柯敏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亲手造就,是以这才不明白他京官做得好好的,何苦非要往外跑。

须知京官一向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要是出去了再回来可不容易。

“我就说吧,说大实话的时候永远都没人信。”林瑜叹一声,又道,“常老既然知道我是故意的,为何就不相信我是为了这个知府的位置呢?”

常老刚想说放屁,突然止了口。的确,在所有人看起来三品的外官比不得京中一介五品的小官,更何况林瑜这时候还兼着上书房行走这样与皇帝很接近的职位。但是,如果简在帝心,还怕回不得京城么?到时候林瑜再回京城,又有了治理下一地疫病的功劳,少不得还要往上升一下,这才能酬他以身犯险的功劳。

至少在当今的眼里,林瑜虽然是心甘情愿地去兴化府,但要一切都是自他的垂询而起。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林瑜自己的想要的结果。当今就这么一步步地被引进瓮中,还丝毫不觉有异。不过,一般来说,还真的不会有人敢这么赌,别人想不到才是正常的。

“还是这么温水煮蛙的手段。”回想起两人对弈之时常常不知不觉得就叫人给钻进了他下的套中,还以为是自己在布局,常柯敏温声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保命的话,十成。”林瑜袖了手,轻声道,“治理一地疫病,八成九成。”

“很高了。”常柯敏回想了一下他写下的条陈,总觉得自己有什么没有考虑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嘱咐道,“大疫横行,已经无可挽回了。尽管按着你的法子来,只要当地没有民变,什么我都能给你兜着。”

结果,话果然不能乱说。

当天夜里,林瑜还在收拾东西呢,就听宫里头紧急召集内阁大学士,包括他这个还没来得及走马上任的知府。

来到宫内,只见几个内阁大学士不免对他一个出现在一群老头子之间的少年侧目而视,这一点惊诧在当今说了林瑜临危受命担任兴化府一地知府时,已经变成了同情。

“兴化府哗变。”当今沉着脸道,“就在原知府死去的第二天,哗变的乱民闯进了知府府邸,已经在那里自立无生老母了。”底下还有什么天王什么的,就不必多说了,相比在座的几位都会明白。唯一不大懂的林瑜,之后常柯敏回去了也会解释与他听。

原来是白莲教。林瑜垂着眼皮,心中了然。不像是当今以为的不懂,实际上他对这一点怎么可能没有了解。毕竟作为一个和他的目标还算得上有些相似之处的组织,他肯定会费心了解一下的。

不过,因为白莲教太过浓厚的宗教氛围,以及愚民的教义,林瑜从没有想过要去接触。毕竟他的所思所想是开民智,而不是如白莲教那般,即使成功了也不过又一个王朝轮回。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将皇帝、皇族彻底湮没在历史的渣渣之中。

暴民哗变,原本没什么,只诛首恶,下剩的很快就会散去。不过这一回有了白莲教的参与,就变得性质严重起来。然而,事实上在座的几位大学士就没有真心着急的。

仅仅只是一府之地,还疫病横行的地方,些许小火花很容易就扑灭了。

这样的场合轮不上林瑜说话,他低眉顺眼地听着上头几位定下了镇压之策。这个将领还是林瑜很耳熟的王子腾,四大家族东海请来金陵王的王家。

“林卿不必担心,等你到兴化的时候,暴民必定已经被扑灭了。”当今定下将领之后,还有心安慰林瑜道,“到时你只管安心治理便是。”

林瑜点头,谢过当今,脸上仍旧是一派安然的样子,到是叫当今原本火急火燎的内心宛如吃下了定心丸一般,安心不少。

几位大学士已经从刚才的话中知道了下午发生了些什么,居然叫皇上点了一个才刚步入官途的小子为知府,也都一一传看了林瑜写下的条陈。再见他骤闻□□,面色丝毫不改的样子,不免用嫉妒的眼神盯着常柯敏。

多好的一个再续家族数载荣光的好苗子,就被这家伙硬生生地给抢到手了。只要这一回,他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师,还怕日后没有前程?

只不过,内阁大学士多是这么考虑的,这家中的内人可不会想什么日后的前程,家族的荣光。姚氏只知道自己刚到手的好孙女婿就给自家老头子给折腾进疫病横行的地儿去了!差点没揪掉他宝贝得当的一把美须。

常柯敏心里叫苦,这要他怎么说,那小子其实是真心实意地自己想去的?说出去谁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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