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退开分站两旁,县中丞尉上前来到徐清的身边,劝慰了数句便说道:“大人,节哀顺变,公子已经令人护送过来了,若是让他见到大人这般仪容,岂不更加悲伤?”
擦拭着双颊,收敛起悲容,徐清站立起来缓缓点头,向着身后看望过去,便见徐闵小小的身影显露在自己的面前。
“闵儿!”又惊又喜,徐清看着自己儿子似是不信,又彷如是置身梦境的表情,叫唤了起来。
迟疑着走向自己的父亲徐清,徐闵的心中有着太多的委屈,生怕这眼前的情景是虚假的,不敢应承。
“闵儿!”徐清快步迎上前来,大声的喊着,“闵儿,是为父呀,你不认得了?”
“父亲…”徐闵恍如梦中,他开始飞跑起来,一边跑着一边叫道:“父亲你总算回来了,娘她…”话不曾说全,徐闵眼泪不争气的垂了下来,他停在徐清的面前,懊悔的说道:“妹妹,她…不见了。”
本来伸出安抚自己儿子的手掌停留在半空中,徐清脸色骤变,他向着左右侍立在旁的一干吏役恨恨扫了一眼,随即俯身下来将徐闵抱在怀中安慰着说道:“如今为父是堂堂一县之主,就算是搜遍全城也会把囝囝找回来,闵儿,不要着急。”
听清楚徐清的话,见机得快的佐官已经开始暗使眼色,着令伺候在旁的皂役迅速回城去寻找自家大人的千金。
看着这一切,那伴同徐闵一起过来的赵公子木讷的苦笑了一下,随即走上前来,向着悲喜交集中的徐清父子作揖说道:“大人,在下乃是县尉之子,赵荣。”
“哦?”徐清冷淡的回了一声,略一拱手算是还了礼,接着将徐闵揽在臂弯间问道:“赵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看了徐闵一眼,赵荣说道:“实不相瞒,大人夫人之死与那魏庞有莫大关系,其中秘闻在下愿一并相告。”
“不过…”在徐清震惊之时,赵荣不徐不疾委婉着说道:“大人令千金,恐怕非人力所能挽回寻找的到。”
陈吟携带着小女孩在赵家府邸出现,虽然是在半空当中,但总归有人会将此事禀告给这赵荣知晓。又联想起大闹自家府邸的那妖物,赵公子心中大恨,就算那小女孩不是徐闵的妹妹,也想祸水东引,让这刚刚就任县令一职的徐清去触触霉头。
非人力所能挽回,算是点醒了面前的徐清,他脸色数变,愤愤开口说道:“九宫山那群…”
赵荣上前一步,向着徐清急急提点道:“大人慎言。”
接着赵荣又附耳说道:“以在下看来,此事与九宫山上的修士无关,是那…”说着赵荣就将自家府邸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让徐清全部与闻。
听着在赵府有一满面胡须的粗犷大汉出现,徐清心中一定,猜测定然是自家兄弟张虎将女儿给救了去,而听得出现的一妇人,徐清猜测着可能是与张虎一同过来的同道之人。
先前心底还些许埋怨过张虎,如今听得他为了自家的事情,将赵府毁于一旦,不知道为何,徐清心中爽快不已。
张目四望,既然张虎已经来到,估计他就隐身在边上,现在身旁人多,不好唤将出来。听得这赵荣提醒自己去求那九宫山上修士,搭救出自己的女儿,徐清一边敷衍着,一边扶着徐闵向老宅走去。
将所有人都留在外面,徐清拉着儿子徐闵的手慢慢走向房屋。
这是一间茅屋,土制的泥墙,在顶上覆盖上了茅草,在院子里边还种植了一小块花圃地。
竹子架上摆放着盆盆罐罐,一张破烂的椅子就放在边上,徐清在这里停顿了下来,对着徐闵说道:“闵儿,你还记得我坐在这张椅子中抱过你吗?”
徐闵乖巧的点点头,他带着哀怨之情说道:“父亲,你离开之后,母亲也一直会坐在这张椅子上等着你回来。”
音容犹在,可惜人不在了。
徐清痴痴想了片刻,举步向屋内走去。
徐清本非是富家,在这房里面堂中只摆放了一张桌子,然后几张凳几之外,并无他物。
记忆中的一切都不曾变化,可人呢?
脸上带着憔悴,徐清喃喃自语着说道:“兄弟,你当时就曾劝说过我不要无顾罔替,执意去考取功名,现在我衣锦还乡回来了,人却…不在了。”
“父亲,父亲,你怎么了?”徐清悲伤的样子吓着了徐闵,他拉着父亲的手掌,连连叫唤着喊道。
“你没错,错的是我!”张虎终于忍受不了看着这么一副悲惨的景象,从暗中走了出来,来到徐清的面前,然后倾山倒柱一般的跪伏下来,痛苦的说道:“兄弟,我对不起你啊!”
徐闵看着面前这凶恶的大汉连连后退,他从没有见过张虎,只以为是一个强人。
“不要害怕,他是你父亲我在外结识的兄弟。”徐清安慰着徐闵说道,他没有去扶张虎,而是将徐闵抱在怀中,说道:“兄弟你起来吧,我既然还称你为兄弟,就没有责怪的意思。”
张虎依然低垂着脑袋,怔怔跪在徐清的面前。
“人生来皆苦,为求得过上一个好日子,我扔下了妻儿,执意去那万里之外的地方,哈哈…”双目泪已经成行,徐清痛楚的颤抖着,仿佛在他的心头有刀刮一样,他接着说道:“兄弟,悔不当初听你言啊!我活该啊,我活该啊!”
“都是那赵、魏两家作恶,不然弟妹也不会就这么年纪轻轻的…去了。”恨恨说道着,抓起背负着的大斧,张虎狂叫起来,看似竟有突奔出门外,直接杀向他口中那两家的架势。
“咳…”
一个陷入悲恸中,一个激起狂性来,陈吟不得不从隐身之地现身出来,他向着徐清父子一…福,然后朝徐闵和蔼着说道:“徐闵,在登仙楼上,我见过你,不知你记得我否?”
徐闵满目都是疑惑,不过看到陈吟脸上的那块胎记之后,便很是肯定的点头。
“这位是…?”徐清看向张虎,问着说道。
“囝囝就是被她救走的,徐兄弟,她算是同道中人吧。”至今陈吟还没有把他的来历师承告知,张虎也只能这样说着。
心中起敬,徐清拱手问道:“不吝赐教,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师承翠屏门,陈若兮。”陈吟镇定的回答,接着又说道:“君夫人一事,你张虎兄弟倒是调查的一清二楚,毋需去问那赵荣,问他便知。”
转头看向张虎,张虎没有迟疑,当下就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全部说出。
听着这样的事情,尤其是自己夫人拖着病体操劳家事之时,徐清老泪纵横,哽咽着说道:“夫人,我对不起你呀!”
“节哀顺变,徐兄还须保重身体,君夫人既然过世,想必也不想徐兄为她这般伤心落泪。”陈吟劝慰了一句。
“不错!”张虎在旁忿恨的说道,“一切的源头都是那魏、赵两家,以及那九宫山上的牛鼻子!”
惨然的脸上带着伤悲,徐清缓缓说道:“我与那魏、赵两家誓不两立!”
话是这么说了,可在徐清的心下一筹莫展,不像在凡人之间,可以用国法律令来约束、发落,没有纪法可言的修士世界中,只是惟实力为尊,若想讨还公道,非得有同样手段的人才能办到,徐清望向张虎,期待着他。
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张虎避开徐清的双眼,转首看向陈吟。
心底暗叹,陈吟展颜一笑,说道:“九宫山上的修士作恶人间,天理不容,徐兄若是有意,可静待些时候,我与张虎必能将那魏、赵两家连根拔起!”
话已经说道这里了,徐清再强求也不可得,似信非信,再度看了张虎一眼,见他连连点头,徐清才暂时放下此一事,转头安慰起徐闵来。
想起徐清与张虎两人乃是兄弟,应该有好些话要说,陈吟于是道了一声,去将徐清之女带过来相见,便留下两人在此叙旧。
囝囝这个小女孩,陈吟已经决心要收为门徒,按理说最好的选择就是远遁千里,离开这一个是非地,专心传授自己所得的一切,等个三、五十年,就算自己不出手,凭着这一女弟子,也或许可能建立起一方神国来,当然那得在仙人不插手的情况下。
陈吟没有这样做,只是心感待人于诚,必能收获更大的成就,而又徐清是她的父亲,怎能在他危机之时,从此地抽身离开,若等将来囝囝明白事理之后,问起此事,陈吟岂不羞愧难禁?
一个耀动,从仙陵城的边上闪向自己的神殿,还在半道中,陈吟心中突兀一跳,不等有所反应,便听得一人在喝道:“孽畜!还不快快受死!”
青草丛中,一人在后一人在前,前跑后追,前边的那女子身形娇柔,步履踉跄,看似就要被身后的那一道人追上,陈吟不由自主的停下来,说道:“什么人竟敢在我的地盘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