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些点的会被修士收去充当异兽,而大一点的,就像我这样的,被局限在一处圈养起来,任我们自生自灭,或者有朝一日,某个修士记起一药方、一器炼上要用我等的内丹,便会挥剑斩杀过来。”张虎说到这里,已经站立起来,他向着前方走去。
看着他萧瑟的背影,陈吟突兀笑了出来,诚挚说道:“那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要继续这样的生活?”
“是不是暂且的安稳生活遮住了你们的双眼?是不是明知毫无希望所以也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了?”陈吟的话像是鞭子抽打在张虎的身上,他猛然回首,赤红了双眼,向陈吟愤声大叫着说道:“你不懂,你根本不知道,你…,你只是一个人类!你怎会明白我等的磨难与痛楚?”
张虎的双手紧紧握着,他怒目圆瞪,像是背负了千钧重担,压迫着他吐不出声来。
拍拍他的肩膀,寥作安慰,陈吟抬起头看向天空,记起现在的身份来,说起来,自己并不过比张虎他更加好过。不过自己是有着鬼王的传授,心中总算有个依仗,可以借此安身立命,而他张虎,说实在话,妖族的前途未卜,风雨飘摇,究竟路在何方谁也不知道。
张虎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所遇到的第一只妖怪,他们的生存环境堪忧,确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仰人鼻息生活着。
圣人有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毫无疑问,现在的自己没有能力去帮助他张虎,陈吟也就不想信口开河,给他许诺下一个不现实的幻想将来。
默默想着,张虎忽然又开口说道:“你明不明白我讲这么多为什么?”
陈吟回头看向他,眼中带着疑问,然后听张虎说道:“一人势单,二人力薄,三人方才成众,现在止有你我两人,肯定会被那群牛鼻子各个击破。”
“仙陵城中的人类势力盘杂,我早就说过不让我兄弟徐清去考什么状元,如今这个世道,实力为尊,无论是赵家还是那云母山下的魏家,在他们身后都有道门修士的身影,我兄弟想坐稳这个县令位置很难。”张虎慢慢叙述着仙陵城中有关的一切。
“上任县令张勉,任职不过半年,就被鸩杀在宜春院倡妓的肚皮上。”张虎脸上带着冷笑,双手交叉着背倚在墙壁上,大斧就放在地下。
“那张勉为官还算清廉,只不过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喜好,就被他们利用给杀了,报上去的涵文里说是纵欲过度才导致死亡,任谁也不可能会有怀疑,还能令其家人难以启口状告他人。”不知为什么张虎在此时会说起这些,陈吟只是静静听着。
“魏、宋、赵、李四分天下而治之,由来已久,地处边锤的仙陵城几任县令的离奇死亡,都没有引起魏主足够的重视,可以看出不管是魏国内部还是那些宗门大派,对于各自领辖内的事情颇为上心,而对其他,不在他们管辖范围的具体事情,相对来说,则显得忽略漠视了许多。”张虎的话令人刮目相看,陈吟听着非常的震惊,想不到像他这么一个有着粗犷外表的壮汉,竟然有这么深刻的见解。
无奈的撇了陈吟一眼,张虎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来路如何,但不管怎么说,你总应该有师承家门的吧?”
缓缓点头,这一下必须点头,不然就得承认自己修炼法门另有传承,或者是旁门左道,可不论是得自上古奇书的传承,还是邪道,都会引起其他修士的兴趣,闻风而动,或抢或威逼着让陈吟吐露出真情。
这样的后果是陈吟不想看到的,由此必须点头。
“仙陵城,嗯…,尤其是云母山是一块风水宝地,若是有机会能够插手其中,我想肯定会给你,给你师门带来一定的好处吧?”张虎在引导着陈吟回答他的话。
至此陈吟稍微有些明白了张虎的想法,他是想借助自己背后宗门势力的力量,来驱逐原本存身于此的九宫山上的道门。
陈吟脸上露出苦笑,宗门纷争,自己是没有见过,但血淋淋的记载,陈吟曾经在天一正门中看过,原本占据着一处风水绝佳之地的门派,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那只会引来旁人的窥视。
进而引发战斗,胜者自然得到了这一块风水宝地,而败者不是灭门灭派就是转向他方,另待时机报仇雪恨。
这其实与诸国纷争一个样,不过是由凡人变换成了修士。
而自仙人现世以来,其实也就是修士开始在这个世界上征讨不平,划分各自的领辖地域之后,已经很少有这么剧烈的斗争了。
原因无他,一个是不管是强大的宗派,还是弱小的山门,想要相安无事的苦心修炼,这样的争夺实在有些不太必要;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弱者向强者低头,虽然自称是独立存在,但每年一次,或数年一次的“朝贡”,在取得强大门派支持的同时,也缓解了各自矛盾,达成联合体,共同进退,像天一正门这样数年一次的聚会便是有着这样顾虑在。
张虎的想法不错,但在这事上,却是差了,陈吟在暗暗想了这许多之后,开口说道:“张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算我…师门想谋取仙陵城,但其中掣肘还在,魏主以及其他宗门会怎么想你有没有考虑过?”
张虎在听得陈吟说出“不是那么简单”之言时,心中一阵惴惴不安,不过等陈吟仅仅说出这一项缘由之后,不由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摇头向着陈吟解释说道:“九宫山上的牛鼻子其实也不是本地原来的门派,在百余年前,掌管着这里一切的是另外一群人。”
“翠屏山你去过吧?”张虎问着道,陈吟点点头,那里的美景独好,仙陵城外有高峰,颠连直接潇湘水,确是一个踏青秋游的好去处。
“翠屏山下有浣女,娇媚动人有身姿,…”随口吟唱了一句不知从何而来的小调,张虎说道:“名谓长久不可考,姑且就叫翠屏门。”
“这翠屏门开山祖师是一个道姑,她门下只收女弟子,各个容颜美丽动人,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晓,那时候我还小,只知道确是存在过这样一个门派。”张虎似是想起他不堪回首的少年时代,脸上带着黯然之色。
不知该说什么的陈吟,哦的一声回应了一句,也就继续倾听,没有开口说话。
“欲加其罪,何患无辞。”张虎接着说道,“记得那一年,这九宫山的道士突然出现,杀上门去,阖门上下死的死,伤的伤,随即那九宫山牛鼻子就代替翠屏门执掌了这仙陵城。”
“岁月匆匆,仙陵城中的凡人那时年纪最小的现在都已经过世了,而那些修炼道术的假牛鼻子一体号令城中百姓不得胡乱议论此事,这件灭门惨案也就被人遗忘记了。”张虎有些感慨,而陈吟听到这里,心中也不是个滋味,想那翠屏门美女众多,那些修士怎舍得就这样辣手摧花?
“所以说,这样的事情可能在你眼中算是很难达成,但若是配合着我这个本地熟门熟路的外人,想必能够将这一件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做成!”张虎期待着望向陈吟,希祈他再一次点头。
经由张虎这么一说,若是自己真有师门可作依靠的话,的确可行。
然自己孤身一人在此,虽然可称之为神,但其实就是一个弱小的…神,做不了那么许多,不过人…神么,总归要有一些进取之心,本来自己在这里成神,将来应该是要覆盖着仙陵城,现在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陈吟怎会不好好利用一下?
在此之前,陈吟向张虎问道:“那翠屏门是怎么结怨那九宫山上的修士的?”
张虎摇头,不过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陈吟所问的话就是在表明她的确在考虑可行性。
“翠屏门既然为修士门派,应该是有一些亲善道门守望相助,在灭门前后,难道就没有人出来过问过此事?”陈吟又问道。
斟酌了一下,张虎还是开口老实讲道:“有是有,不过听我族中老人说过,找上门去的修士不是被杀,就是碍于颜面,不再插手这一事了。”
这其中难道有隐情,又或许是那九宫山上的道人来历不凡,让人打上门了也不敢放肆?
陈吟心底思虑万千,然而总结成一句,这么好的机会,自己一定要抓住,不管是什么来头,打出为翠屏门报仇雪恨的大旗,想必那些其他门派会有所顾忌吧?
而同时,陈吟也分外庆幸自己现在还是女儿身,只须对他人言道,自己乃是翠屏门下的逃难归来的弟子就能名正言顺的将那九宫山众赶走了。
最后一项,陈吟皱着眉头暗暗想到,自己好像没有那个实力啊?
除非是展露自己拥有的神力,而当自己显露出神的力量之后,一切就将变得完全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