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完媳妇茶,说完客套话,在金秋的一句“不可叫其他几房的人认为我的儿媳妇不懂礼貌仪节”的指示下,夏瑟裴领着崔茉雪去其他几个园子拜见夏旒然的三个妾。
夏家二姨娘名叫聂清云,是个秀才的女儿。用夏瑟裴的原话来说,就是“自家二姨娘出身书香门第,为人知书达礼”。
在前往“清苑”的路上,崔茉雪问道:“公爹如何会纳二姨娘为妾?”在她看来,秀才的女儿,对于出身土匪的夏旒然和商人之女金秋来说,无论如何都是第三种人,这第三种人对于当时的夏家,无疑是格格不入的。
夏瑟裴轻描淡写道:“二姨娘的爹学问做的好,却没能谋得一官半职,家里又只有几亩薄田,很是清寒,爹算是接济他们吧。”
崔茉雪却没有尽信。若说清寒,在这种乱世,流离失所的人很多,夏旒然为何不去接济别人,独独接济了二姨娘全家?再问问二姨娘进门的时间,恰是夏瑟裴周岁的时候,崔茉雪想是那个时候,夏家的产业蒸蒸日上,夏旒然的眼界见识逐日提高,渐渐地对庸俗的发妻失去了兴趣,这个时候,他遇见了聂清云,又怎么忍心不做接济,任这样一朵稍有学识的清丽之花在贫寒中枯萎?
眼见就要到达清苑的门口,夏瑟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稍稍落后于他的崔茉雪道:“二姨娘为人很和气,你去见她,不会有什么事,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崔茉雪一呆,问道:“那你去哪儿?”
“我有事出门。”夏瑟裴只答了这么一句,便进了东大花园,眼看着是打算穿过花园从夏府的东门出府。
出门去顽吧?崔茉雪情知现在的自己根本管不到什么,便索性不管。原地整了整衣裳,径直进了清苑。
清苑的构造和裴园不同,由两座紧紧挨着的院落组成。右手的院落住着夏家二姨娘聂清云和她的女儿,年方二七的聂瑟琴。左手的院落由十六岁的夏家二郎聂瑟永独居。
崔茉雪进了右手的院落。她甫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面生的小娘子,在给庭院里的花草浇水。崔茉雪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发现经过上午这么一番折腾,太阳即将走到中天,而现在是建安郡的暮春时节,阳光已经开始火辣了。
她走过去,对那小娘子说道:“这个时候给花草浇水不大好呢!”
听到崔茉雪说话,那小娘子直起腰身,转头望向她,眼中有迷惑瞬息闪过,脸上浮现一抹腼腆的笑意:“是嫂子么?”
听到这个称呼,崔茉雪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娘子,确信她正是夏瑟裴的妹妹,夏家的三娘子夏瑟琴,并非是清苑的小婢,忙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见没有人,就自己走进来了。”
“嫂子,不要紧,你是来找我娘的么?”
崔茉雪点了点头。
“那我领你进屋。”将水瓢丢在庭院角落的水缸里,夏瑟琴一面往屋子里走,一面问道,“嫂子方才说这个时候给花草浇水不好,不知是什么缘故?”
崔茉雪见她问起,方又道:“这个时节,正午前后的阳光已经很辣了,在这个时候浇水,植物不但喝不到水,反而会因为叶片根茎上新淋的水分而失去内在更多的水分。”
夏瑟琴侧头微微想了一会儿,道:“嫂子,我虽然还是不怎么明白,但是我想你说的应该有道理。不然,不可能我一天浇两次水,花草还是会枯死了。——嫂子,那你说,我该在什么时间浇水才好?”
“早晨太阳刚刚升起或者黄昏太阳落山的时候都可以。不过假如是冬天,最好是上午,不然夜晚温度过低的话,刚浇的水会结冰,反而会将植物冻坏掉。”
夏瑟琴点点头表示:我记下了。
崔茉雪又道:“这些东西都不是死的,要灵活运用,像有的花草,就可以不用天天浇水,假如浇的水过多的话,它又会涝死……”
言谈之间,两人进了屋子。
聂清云正在练字,见到两人,放下手中的毛笔,先对崔茉雪一笑道:“大郎的媳妇吧?远远的听见你们说话——难为你有这份孝心,特地跑来看我。”
崔茉雪道:“我是专程过来谢二姨娘的。”
聂清云讶然道:“谢我什么?”
崔茉雪道:“荷裳和莲衣两个丫头很是不错,都是二姨娘调教的好。”
聂清云笑道:“她们确实机灵,手脚也麻利。——你喜欢就好。”
崔茉雪道:“只是不知荷裳和莲衣去了我那里,姨娘这里可缺人手?刚才我看见三妹妹在亲手浇花。”千万不能因为下人的事情再将二姨娘得罪了。
聂清云淡淡地笑道:“难为你能想到这个。你不用担心,荷裳和莲衣原就是旒然吩咐我特地为大郎成亲预备的人,我这里的人手虽然不多,但是却够用了,平素里,我们母女两个都能做些事情,人多了反而添乱。”
看样子,聂清云确实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崔茉雪便不再多说。眼看就要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聂清云留她道:“要不要在这里吃个便饭再走?”
原来,郎主夏旒然不在家的平常日子,各个院子都是自管自个儿吃饭的,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是一家大小都在府中的时候,才会召集在主屋用餐。而夏旒然因为经商的缘故,一年倒有大半时间不在家。
崔茉雪婉转地谢绝道:“出来的时候,没有想到姨娘会留我吃饭,没有向荷裳她们打招呼,想必这个时候,她们已经把饭菜拿到裴园了。今天我就不陪姨娘吃饭了,下次若有机会,请姨娘和三妹妹到裴园做客。”
从清苑出来,尽管听说四姨娘似乎一早就带着年方五岁的夏七郎出门去了,崔茉雪还是到紫轩门口绕了一圈,确定四姨娘确实不在,才返回裴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