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之中,站了两个人。当中的一个,年约五旬,个子不高,头发花白,眼中精光澹然,看来十分精干,当是夏记棺材铺的王管事无疑。
他身侧站了一个年轻人,崔茉雪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人竟然是晏准。她想不明白晏准为何会出现在夏家的棺材作坊里面,那厢,夏瑟裴已然笑着道:“王管事,我和卿要上山,路过这里,想向您讨杯水喝。”
崔茉雪瞧着此时夏瑟裴的态度谦恭有礼,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外头风传的纨绔子弟的做派,不由暗暗称奇。要是是在自己面前就算了,无论如何,这是在王管事和晏准的面前。她不觉将略带探索的目光投向王管事。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有什么特别,才能够叫夏瑟裴如此一反常态?
然而,王管事的脸上也露出些许讶色,只是他很快掩饰了过去,笑着道:“瑟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里的水还不是随便你们喝么?怎用‘讨’这样的话?”
夏瑟裴淡淡地一笑。
王管事又道:“你身边的就是的媳妇么?”
不待夏瑟裴开口,崔茉雪立即笑盈盈地主动上前向王管事打了个招呼。随即故作茫然地转向晏准,口中道:“不知这位公子……”她适时地停住了口,好叫其他三个人自行去理解她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在王管事的心中,崔茉雪应该问的是:不知这位公子是谁?而在夏瑟裴和晏准的心中,想必都知道崔茉雪问的是:不知这位公子为何会在此间?
王管事道:“这位是晏准,晏公子。”
崔茉雪对晏准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王管事问夏瑟裴道:“大郎,你们的时间要紧么?不要紧的话,在我这里喝一壶茶再走。”
夏瑟裴淡淡地瞥了崔茉雪一眼,道:“不要紧,本来也是上山去玩的,只不过走的匆忙,什么都没有准备。”
听了夏瑟裴的答复,王管事走到门口,唤来一个下人,吩咐了几句,又回转身,招呼几人坐下。
夏瑟裴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崔茉雪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等王管事也就坐,只有晏准犹豫不决地站在原地。已然坐下的三人登时齐齐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王管事开口问道:“小晏,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不坐下?”
假如不是在棺材作坊这里出乎意料地遇见了晏准,崔茉雪必定不愿多待。然而,既然遇上了,她就难免会好奇晏准出现在此处的原因。此刻,她听王管事叫的亲热,更是目光闪动,浮想联翩。
晏准的目光在夏瑟裴和崔茉雪身上游移,微有些尴尬地道:“王伯,小侄想说,既然您这里有客人,我就不多做打扰了。”
无论换做是谁,三番两次登门求亲均被拒绝,心中必会有所怨怼。虽然观晏准的形貌,不像是心中有所怨怼的模样,但是看到夏家的人,心中的不自在在所难免,更遑论和昨日刚刚见过面的人坐一块儿喝茶聊天了。
听王管事和晏准之间三言两语的交谈,崔茉雪猜测他们之间可能有着不薄的交情。那么,王管事应该对晏准向三娘子提亲不果的事情有所了解,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晏准的请辞应当会获准,因此,崔茉雪不禁开始有些着急起来。
假如晏准就这么走了,那么,上天安排的这一次碰面就白费了。于是,不等王管事开口,她抢先道:“晏公子,不妨事。我和裴郎也是凑巧来到此间,假如耽误了你和王管事正在谈的事情,反倒是应该我们不好意思才对。”说完,她就侧面望向夏瑟裴,似乎希望得到他的附和。
夏瑟裴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开口道:“晏公子,既然我媳妇这么说了,你就留下来吧,别叫她心里不好过……”他模棱两可的话似乎在提醒崔茉雪: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崔茉雪装作完全没有听出来这句话内里的含义,笑着对晏准道:“是啊,假如因为我们的出现,叫你离开了,我心里会很不好过。”
此时,王管事也道:“小晏,既然大郎君他们都这么说了,你就坐下吧。”
晏准依言就坐,倒也开始落落大方起来。他笑着道:“其实之前我和王伯也没有在说什么正经事。”
崔茉雪趁机问道:“那你们在聊什么?”
这次,是王管家回答:“小晏一直对木工手艺有些兴趣,但是我看他细皮嫩肉的,实在不是做这一行的料,他却不肯放弃,我又见他有些设计天赋,便让他帮衬着看些图纸。”
原来,晏准在帮夏家设计棺材……
难怪这话要由王管事来说,不然落在多心人的耳中,怕不会将这件事和晏准向夏瑟琴求亲的事情联系起来,以为他要图谋夏家的财产。只是设计棺材——崔茉雪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不过,不知道晏准是否能够从夏家得到一定的报酬?这个应当是对他的生活状况有所改善的。只是这样一来,恐怕他和夏瑟琴的亲事就更难了……
然而,崔茉雪只是笑道:“尚不知道晏公子有此等才能,王管事,不知可否将晏公子的设计给我看一看?”同样是做设计的,崔茉雪的心中难免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要是晏准真的有次才华,那么,他和夏瑟琴的亲事也许可以从这一方面入手。
王管事顿时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晏准,晏准笑道:“大郎媳妇不介意晏某的拙劣,晏某自然也不会藏拙。”说着,便自行走到屋内的书案前,拿起了一叠宣纸,交给崔茉雪。
沏好的茶刚好送到,于是,趁着其他三人品茶闲聊的工夫,崔茉雪开始一张张地认真翻开这些图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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