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终于飘下了雪花,呼呼地北风伴着鹅毛般大雪漫天落了下来,真真的“北风卷地百草折”,到处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可是我却没心思去享受这一切,我们的现在处境越来越窘迫,鄢陵城本来就在大梁的统治下民不聊生,食不裹腹,现在我们的三万大军又涌了进来,虽然军中有军粮,但母乙因看到城内有不少挨饿的饥民,遂又下今将一部分粮饷分给城内百姓,我们的军粮越来越少,母乙正为此事焦头烂额,一愁不展,加上这恶劣天气,我们北上的计划更变得遥遥无期,现在犹如困在笼中的猛兽,空有一身的威武,但却无处施展。
“师妹,我有事想与你商量。”母乙说着一脚踏了进来,身上铠甲还没卸下,一定是刚巡城回来,上面还落着雪花。
“回来了,快过来暖和一下吧。”我站了起来,对他说道。
“嗯。”他点点头,在火炉旁坐了下来。
“把铠甲脱下来吧,穿在身上怪沉得。”我轻声说道,他的脸越来越消瘦,眼窝深陷,眼里充满血丝,我的心不由得一紧,他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不防事,一会儿我还得去城楼。”他淡声说道,朝我摆了摆手。
“哦,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我问他。
“现在的情况……”他略一停顿,苦涩地撇了撇嘴,接着说道,“我想派人去山西走一趟,看看能否与他们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大梁。”
山西?李克用、李存瑁的领地,要跟他们联合?这倒不矢一个好计策,只恐怕“没有永远的联盟,只有永远的利益”,但想想现在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嗯,你看看办吧,我没意见。”我答道。
“好,那我马上派人去山西。”他立即说道,眼中又像燃起希望一样晶晶亮。
我悻悻地点了一下头。
“你先休息吧,我去一趟城楼看看,就回来。”他说着,站起来往外走,背影越发的消瘦单薄。
“喂,你注意身体,别太累着。”我在他背后喊道。
听到我的话,他回过头来朝我裂开嘴,开心地笑了笑。
他走了之后,我一个人愣愣地坐在椅子想着他的提议,山西的李克用原是大唐时期山西藩镇的节度使,后来梁太祖朱全忠将唐昭宗暗害后,自己登上了帝位,他与大梁的战争就没停止过,一直恣意要推翻大梁朝,也从未承认大梁的政权,认为朱全忠是篡权,与梁为敌,虽李克用也姓李,但他们是沙佗族的小部,此李姓并非等同大唐的李氏。母乙真要和山西的李氏父子联合,暂时对我们来说可能还有一线希望,可以对抗大梁,可最后呢,他们凭什么将战果拱手让给我们?利益当前,谁不各顾自己,况且这利益可是整个天下,至高无上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情况也一天比一天糟糕,母乙派董乙带一小队人马悄悄出城,快马加鞭奔去了山西,我们留在城内里静候佳音,一天,两天,这样的日子可真煎熬人心,谁知等来等去,好消息没等来,前方的探子却传来了让人沮丧的消息,大梁从前方调回来的大部队正向这边压过来,离城约100里,情况万分紧急。
一听到这消息,心里“咯噔”一下,便急火火地往外走,想要劝劝母乙,先不要着急上火,等核实一下情况再说。我往外出,他往里进,我们俩正撞个满怀,“师妹,”他低呼了一声,一把扶住了我。
“你要上哪儿?”我站定后,问道,见他一身轻便戎装,要出门的样子。
“哦,我出城一趟。”他答。
“这个时候,你出城干嘛?”我又急忙问道。
“我出去看看情况,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虽然轻声答,但脸上的担忧还是显而易见的。
“要去探听情况,派人去即可,你去干嘛?”我说。
“我不放心,想自己亲自去看看,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又急声劝慰我。
“那你万事小心,探清情况,尽快回来。”我又嘱咐道。
“嗯,”他点点头,“你不要担心,一定会没事的。”他又重重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转身走了。
“早点回来。”我在他身后说道。
“嗯。”他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翻身上了马。
母乙做事勤勉认真,这本无可厚非,可事无巨细,全都亲力亲为,会牵扯太多精力,往往力不从来。
一整天,我都提心吊胆地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摆脱目前的困境,难道我们真逃脱不了命运,如史书记载将全部被俘,押解大梁?
傍晚时分,终见母乙安然无恙地回来,我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松了口气,“怎么样?”我急忙问道。
“嗯,”他皱着眉头,哼了一句,也没说下去,看他的表情,情况肯定不容乐观,我也没作声,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子,急忙给他倒了杯热茶,递给了他。
他押了一口茶,幽幽开口道,“据可靠线报,大梁的军队有十万多,正朝这边开过来。”他的声音苦涩低沉,直击我的耳膜。
什么?十万大军,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门口。
“师妹,你不要着急。”他倒急急地来安慰我。
“哦,”我回过神来,“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城外100里。”他垂下眼答道。
我心里低怔了一下,“下令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已经下令了。”他怔怔地看着我道。
“噢,”我点点头,“董乙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我又问,眼下这节骨眼,董乙能带回好消息,是现在唯一的希望。
“最快也得半个月吧。”他答。
“好,现在我们只能紧闭城门,等待他的消息,以我们的兵力不可与他们出城交战。”我说道。
母乙没说话,愣愣地看着我,见我毫无惧色,还安排得井井有条。
“怎么了,你看我干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噢,没什么,”他答,“师妹,我发现你越来越成熟了,凡事都思考地妥妥当当的,真像变了个人似的。”他意味深长地回道。
“呵,形势所逼。”我答,这是真话,也真是形势所逼啊,要不我何苦受这些无名的罪?
“嗯。”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从那日开始,城内戒备森严,四个城门、城楼、哨所等地方都加大的兵力,提高戒备,密切监视城外的一举一动,大梁的军队越来越近,我的心也提到了噪子眼,心知肚明,这场战事终是免不了的,母乙日夜在城楼上巡视,脸上的担忧越来越浓,我知道他心里对局面也是毫无把握的,但他身上的责任和信念不容得他退缩,只能向前,再向前……
早上起来,外面白花花一片,又下雪了,我推开门一看,好一幅干净漂亮的雪景,所有丑陋的、虚伪的东西都被这白雪压在底下,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可瑞雪已经来了,我们的丰年在哪里?
心情郁闷地打水梳洗了,一个小侍卫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报告小姐,大梁的军队……已经在城外了,大师哥……准备开门迎战。”他磕磕巴巴地说道。
“什么?已经在城外了?这么快。”我拍了一下桌子,噌地站了起来,“他现在哪儿?”
“在城楼上。”那小侍卫说道。
“走,带我去看看。”我说着便往外走。
那小侍卫紧跟在我身后也出了门,我们两个急匆匆地冲上了城楼,我气喘吁吁地扶着楼墙往前走,寻找他的影子,在那边,只见他一身铠甲如雕塑般站在最前面,两眼紧瞪着城下方,隐隐下面传来叫骂的声音。
“大师哥。”我叫了他一声,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他,除了当初醒来第一次见到他,为了确认身份,叫了他一声,以后就再也没叫过他。
他闻声回过头来,脸上一愣,继而着急起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很危险,快回去。”他厉声说道,还带着一丝怒气。
“没事,你准备迎战?”我急急地问他。
“快回去,这里太危险。”他没回答我的话,又催促我道。
我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走去,渐渐地,可以看到城外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将洁白的雪地踏了个稀巴烂,泥泞模糊,丑陋无比。
到了他身边,他一把拽住了我,要往回拉我,我制止了他,抻头往下看了看,下面领头的人,正坐在马背上朝城楼高声大骂,骂我们是奸佞之徒,恶人,大逆不道……云云,骂得很难听,难以入耳,连我听了都心头激荡,怒气难忍,恨不得出去和他们大战一场,可理智还是战胜冲动,不能上了他们的当,此时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
“让他们自个白费口舌吧,咱们回去。”我说着便拉母乙往城楼下走。
“不行,师妹,他们欺人太甚……”他心里的愤愤难以平复,双手紧握成拳,跃跃欲试。
“咱们不上他们的当,不能出城迎战,让他们在下面白费力气吧。”我极力劝导他。
“嗯,”他极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真跟我下了城楼。
一整天,我都硬拉着母乙和他下棋,说是棋能定神,让我们可以暂时忘却身边的烦恼,可他终是放不下心中的事,常常走神,让我杀了个片甲不留,也难为他,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让他聚精会神地陪我下棋呢,我和他毕竟是不同的。
外面的人在城外足足骂了一天,方才悻悻离去,在城外二里的地方,安寨扎营,等待时机交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