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少主来到我帐子,我们一起来到广场上,广场上大多是年轻人,他们都在高兴地表演各种节目,不过脸上都顶着黑黑的锅灰,还有人不停地往其他人脸上抹着。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只管往上抹就行。
少主也拉我来到他们中间,他伸手抹了一下广场中央盛着汤的大锅底,呵,黑黑的满手都是,油乎乎的,我看了一眼,觉得好恶心,但他毫不在意,乐呵呵地看着我,突然,他趁我一不留神,将手上的锅灰重重地抹在了我的脸上。啊,这个家伙,先拿我开刀,我也毫不客气,抹了一把锅底,哎呀,锅底有点烫人,不管了,沾了一点也抹在他脸上,他的脸冰冰凉,正好给我的烫着的手指降降温。
“哈哈……”我大笑,白净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个黑黑的手印,像土著居民,还好,幸亏抹的不是便便……那是弄那么恶心的东西,找死我也不来。
一会儿工夫,他的整张脸全都变成了黑的,不时有人往我脸上抹,因为他们认为抹得越多越吉利,所以每个人都的脸上都是黑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你是谁,我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大概已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或者“面目全非”。
人越来越多,大家都高兴地唱着、跳着,不停地从脸上涂着锅灰。突然感觉有个人故意靠近我,一把把我搂了过来,结结实实往我脸上糊了一把锅灰,啊,定睛一看竟是耶律德光。
“你干嘛!”我大叫一声。
他把嘴贴在我耳朵上,压低噪音道,“抹得越多越吉利嘛。”说完,他又瞥着眼往旁边瞅了瞅,顺着他的目光我望过去,是少主,少主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我们。
我心里一愣,少主脸上厚厚锅灰挡住了他此时的表情,但他的眼里似带着一丝黯然,我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像被人勒住了脖子,顿时闷得喘不动气。
“放手。”我恶狠狠地转头,对耶律德光说道。
“你亲我一下,我就放手。”他又笑嘻嘻地贴在我耳边说,声音不高,刚好我可以听到。
“去死吧,你。”我恨死他了。
“二弟,你在干什么?”少主已经走了过来,淡淡地对耶律德光说,声音虽然平淡如水,底下却暗波汹涌。
“大哥,我跟上都郡主闹着玩呢。”他说着,已放开了我,浑不在意地看了少主一眼,平淡的目光闪着冷戾。
“我们回去吧。”我走过去对少主说道。
少主点点头,牵起我的手,往回走。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少主的脸上乎黑一片,看不出什么表情,我也没心情去琢磨,心里早把耶律德光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刚才一定是故意的,是做给少主看的。从一开始,他接近我,到我那儿去,就是为了跟少主争,让少主难堪,少主喜欢的,不管他喜不喜欢一定要抢过来,一定是这样的。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他们兄弟两个人注定要相互猜忌,相互争斗,直到……
心情郁闷的回到帐子,少主并没跟来,他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帐子,我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也没解释什么,说什么呢,越说越黑。
回到帐子,好不容易把满脸的锅灰洗干净,心里越想越低沉,耶律德光那个无赖,王八蛋,一定是成心的,历史上对他的评论是“励精图治”,也不知是哪个瞎了眼的史官记载的,我看应该是“卑鄙无耻”才对。
晚上,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起来吃完饭,本来昨天答应耶律德光,到他那里帮他弄那个吊床,但经他昨天一闹,早就没了心情,一个人歪在榻上看书,但这里的书都是繁体不说,排版都是竖着的,过了好长时间都没翻过一页,忿忿地把书丢到一边,眯着眼假寐。
“郡主,二少主的奴婢来请您过去。”云露走进来,小声跟我说道。
“不去。”我头也没抬回了一句。
“这……”云露露出很为难的样子,犹豫不决地瞅着我。
“怎么?”我抬头问道。
“她说,二少主一定让她请你过去,如果请不去,那她也……别回去了。”云露面色微徉,悻悻地说道。
“无耻。”我低声骂了一句。
算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何必连累一个无辜的奴婢,索性放下书,站起身来,云露见我起身,也抿嘴一笑,赶紧帮我更衣。
出了帐口,一个奴婢立即迎了上来,她给我见了礼,噢,就是上次给我拿伤药的那个丫头,她朝我微微一笑,领着我往耶律德光的帐子里去。
到了帐子门口,外面侍候的奴婢见是我,立即撩帘让我进去,说是二少主有事去了大帐,让我先进去,二少主已经交代过她们了,噢,我点点头,跟着她进了里面,帐子里的炉火非常旺,暖融融的,炭炉旁边燃着熏香,淡淡的檀木香味包围着我,轻轻的,柔柔的,让我有点恍惚。
真奢侈,檀木香是很珍贵的。这个家伙天生就是富贵命,心里愤愤地想。
“郡主,二少主交代了,您用的东西都已准备好了。”刚才领我来的奴婢开口对我说道。
“噢,知道了。”我点点头,转眼看到摆在案子上的粗绳索,刀、锯子等东西,那些绳索已结成网状,只用绳子固定上即可,呵,没想到这个家伙心还挺细,准备工作做的这么充分。
“郡主,二少主交代过了,你不用动手,指挥下面的侍卫弄就行了。”她又说道,哎,这家伙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什么都按部就班地弄好了,反倒觉得我是多余的。
“郡主……”她小声地开口道,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噢,我回过神来,朝她微微一笑,这小丫头跟着耶律德光大概每天都担惊受怕,凡事很小心,不敢有越规行为,这会儿见我不说话,还以为生气了呢。
“没事,我知道了,你去找两个侍卫进来吧。”我对她说道,这个丫头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真是难为他侍候耶律德光这样喜怒无常的人。
她见我对她一笑,脸上先是一愣,继而也高兴起来,使劲的朝我点点头,飞快地转身撩帘出去了,呵,有时一个微笑,会带给人许多的惊喜和震撼。
一会儿,那小丫头领着两个侍卫进来了,他们先给我施了个礼,我摆摆手,就指挥他们干了起来,先把已结成的网状的绳索两头扎紧,然后再固定在帐子的木桩上,毕竟他们是男的,力气比我大的多,绑得还结实,要是弄得不结实,耶律德光哪天再从上面摔下来,摔成半残之类,他非得吃了我不可,不过,历史上也没有相关记载,说他是个“瘸子”或是什之类的。
防患于未然,以防万一,还是在木桩上凿个槽,再绑上绳子,那样就掉不下来了。于是又让他们各在两边的木桩上凿上槽,再绑上吊床,弄好了之后,使劲压了压,让他们两个人上去试试,没问题,那耶律德光一个人的重量,应该也没问题了。剩下的活,我自己就能干了,把两个侍卫打发出了帐子。
“郡主,你要不要先喝口茶,休息一下?”那小丫头对我说道。
“噢,谢谢。”我抹了抹脸上的汗,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身上也微微出了汗。
“郡主,你对我们下人真好。”小丫头腼腆地对我笑笑,说道。
“呵呵……”我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下,跟她也不能解释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回郡主,奴婢叫析卜。”她恭敬地回答。
析卜,也是个奇怪的名字,契丹人怎么都叫些乱七八糟的名字,汉人的名字,大多是花草梅兰之类,土是土了点,但起码叫着顺口,哪像他们的名字。
她已倒了一杯茶,捧给我,我放下手中正要铺上去的毡毯,接过了茶,啜了一口,嗯,好香,这不是我平常所喝的奶茶,是绿茶,像龙井茶,杭州的龙井茶,又啜了一口,仔细品品,不错,是龙井,我家在上海,爸爸最喜欢喝龙井茶,每年春天就要去杭州效区的农家,买新茶喝,我也跟着他喝,这个味道我最熟悉了,耶律德光怎么会有这样的茶?不由自主地多喝了几口,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好久都没喝了,这种淡淡的茶香萦绕着我,勾起了我心底的思绪,久久难以抚平,我远在现代的家,我的爸爸妈妈,你们好吗?你们有想我吗?还是已经忘了?心里的苦涩泛了起来……
“郡主…,你…”析卜磕磕巴巴地不出话,瞪着眼睛看着我,眼里有一丝惊慌。
“噢,”我已回过神来,刚才喝着这茶,情不自禁地想家了,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想了,“对了,这茶从哪里来的?”我问她,我来这儿都是喝的奶茶,怎么会有这种茶。
“这是二少主特意吩咐奴婢给郡主泡的,郡主不喜欢吗?”她说道,神色已恢复正常,朝我眨着眼睛。
嗯?耶律德光从哪来的这种茶,他还会吩咐奴婢做这样的事情,心里一漾。
“他让你做的?”我疑惑地问道。
“是啊,二少主说郡主是汉人,说不定愿意喝这种茶,就让奴婢给您泡上。”析卜一口气说完。
原来这样,我默默地点点头,手里捧着茶杯,看见嫩绿的叶子游弋在水中,油油的,滑滑的,如我此刻的心情,随风飘荡,抓都抓不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