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律皇后渐渐将大权交给了耶律德光,自己则作起了闲散的太上皇,虽时不时也过问朝政,但大多时不参与意见,因为耶律德光已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用她再操劳,过了阿涅节好些天了,述律皇后和耶律德光都没有要我和少主回东丹国的意思,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耗着,刚开始我不在意,一家人多聚聚也是应该的,但时间一长,我心里不免疑惑起来,他们留我们在这儿作什么,东丹国虽小,但也有政务需要处理的,何况少主是老可汗亲封的藩王,一直留在皇城总是不好的,少主在这里并没事情可做。
一日,趁没有旁人在场,我便悄悄问耶律德光,“你留我们在皇城这么长时间干嘛,我们要回东丹去了。”
“急什么,很快就好。”他顺了顺手中的笔,抬头看我一眼慢条斯里答。
什么很快就好,我皱眉,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我向来这么直白。
“没什么,”他低头继续批阅奏章,“对了,润儿这几天怎么样,等我有时间教他骑射。”很明显,他不想与我谈论这个问题,于是转了话题。
“还好。”我答,不知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我懒得管这些事情。
又过了好些天,从东丹国来的探报于我,说是就这几个月,耶律德光已悄悄下令将东丹国的都城及城中百姓都迁到东平来了,离皇城甚近,而且已经迁得差不多了,怪不得这些日子,时不时出城玩能看到好些百姓拖家带口,我只以为是季节交替,游民迁徙,没太在意,原来竟是这样,他作得够保密够绝的,真是狠莫过于君王,这样一来,我们的东丹都城离皇城近在咫尺,我们的一举一动岂不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想作什么,真要监视着我和少主?
未免有些欺人太甚,我心里的怒气腾起,噔噔,一口气跑去了大帐,一定要与他理论清楚,里面正有许多人在议事,他一脸沉稳端坐在正中,听他们说道,“东丹王妃娘娘,您不能进去,皇上正在议事呢?”门口奴婢试图阻止我,我这时候哪能顾得了这些。
“放开,我要见皇上。”我口气生硬,一脚踏了进去。
听到声音,他抬头望我,没作声,下面的大臣们见这情形,立即起身告退,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指着他厉声问道,“少主已经将位置拱手让给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连他那小小的容身之地都要占为已有,你太过分,太自私了,可汗还在九泉之下看着你呢,他是你亲大哥呀,你答应过我的,不管怎样,都不会伤害少主,你到底是何居心?”我气得大口喘息,胸口急剧起伏,对他更是恨之入骨,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他拢起了眉头,眼神复杂地望着我,好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才悠悠开口道,“在你心里,我真的是如此不堪,如此恶劣?”
我愣了愣,难道不是你下的令,不是你作的,还是另有隐情?但现在的情况不能有丝毫让步,“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不会的,你究竟为什么要对少主赶尽杀绝?”我正义凛然瞅他,不要跟我打哈哈,看你怎么跟我解释。
“赶尽杀绝?”他自嘲地重复了一下,眯起眼睛,“以后你自会明白的,”淡然地回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什么嘛。
“明白——明白什么?”我讥讽地顶了句,“我不想明白,也不会明白,我们不去东平住,哪儿都不去,明天我和少主带着润儿就回天富城去,虽然那风景点什么也没有了,成为一片废墟,我们也要回去那里住。”
“你敢!”砰的一声,他一拳捣在御案上,终于发怒,“你哪里也不准去,就在这里老实呆着,没我的命令不准离开半步。”斩钉截铁地对我说道。
软禁么?我轻蔑地瞅着他,发现他的脸离我遥不可及,“无耻至极!”我狠狠骂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帐,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稀里哗啦”之声不停,有许多东西摔到地上,管他呢,昂首阔步出了大帐。
虽然过了嘴瘾,大吵了一番,扬言要和少主回东丹去,但终是胳膊扭不过大腿,没他的允许我们哪里走得了,还是继续在皇城住着,我看少主倒是没有多少的反应,任人摆弄,跟他说了,他也是淡淡的,并没生气,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无关,我干着急也没办法,但这次和耶律德光是彻底闹翻了,再也没去找他,这个无耻的家伙出尔反尔,他曾答应过他不管遇到怎么事情都会放过少主,但现在把整个东丹国迁到自己眼皮底下,不等于是软禁起来,真是太过分了,还怕少主起来造反吗,可笑,云露来请过我好多回,回回都被我骂了回去,这么不仁不义的家伙,不见也罢,让云露转告他,我和他从此莫路。
好几天过去了,估计那边的人也迁得差不多了,我再急也没有用,索性也放任自流起来,像少主一样,闲散做人,正拿本书打发时间呢,帘子开了,耶律德光笑吟吟走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我没好气地对他道。
他瞅着我笑意不减,“还在生气?这气性还真大。”
我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径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走过来,“好了,不生气了,再生气就长皱纹就不好看了。”他哄着我说,顺手接过我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
不好看也不干你的事,我在心里想着,冷眸看他一眼,不知这个家伙今天来有何贵干。
“你有什么事?”我没好气地问。
“没办法,有人千请万请也不来见我,我只好来见她喽。”他在我面前从来不用“朕”。
“切——”我气结,只瞪着他也不说话。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好不好?”口气真是温柔至极。
“那你让我们回天富城去。”我摆他一道。
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除了这一条,别的什么都可以答应。”
“为什么?”我白他一眼。
半晌,他突然唉气,皱起了眉头,“因为这里最安全,比东丹国、什么西丹国都安全百倍。”
安全?胡扯,我瞪他,谁要害我们?除了你把少主当作敌人,还有谁?肯定是他的借口而已,“你别自作好人了,难不成有人要害我们?”
“你呀,”他凑过来,无奈地轻点了一下我的鼻头,“是的,本来不想告诉你,但你一直和我僵着,对我不理不睬,所以逼得我没有办法,只好实说实说了。”
呃,这里面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吱声,作出洗耳恭听态,看他能告诉我什么真相。“其实把东丹国都城迁到这里来,一来是怕有人想要加害大哥和你,所以我不能掉以轻心,只好将你们放在我身边,我还可以对你们有个照应,那些人都不敢胡作非为。”
“不会吧,”我半信半疑,“你不会是骗我的?他们要害少主作什么,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地位也让出来,谁还会那么狠心害他,你骗人。”我瞪着他。
“唉,”他再次唉气,“话是这么说,可不是所有事情都受我控制的,有人曾暗示过我,做事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说是……”他停了停,脸上的表情僵硬,我明白他所指,“后来那人被我狠狠收拾了一番,但他也提醒了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是这样想的,如果还有人想向我表功,真来个先斩后奏怎么办?况且你还一直呆在他身边,我不能冒这个险,万一真有事情发生,我后悔莫及,所以你们必须在我眼前,我才放心。”他说得有理有据。
啊?我大惊,定定看他,脑子一时间转不弯来,“这是……真的?不……可能。”
“我什么时候骗过!?”他颇为不满地回道。
“可是你不是制止他们吗,你是皇上呀。”我回道。
“皇上有时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比如说你……”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神色有些凄然。
我避开他的目光,他只说一,“那其二呢?”我问。
“其二就是……”他拖长了音看着我,“其二就是我的私心,这么近你就在我身边,以后我就不用那么老远去看你,想看你,几个时辰就到,不用望眼欲穿,或者干脆你就留在皇城,我跟母后说去。”他握着我的手,笑吟吟地说道。
抽回手,瞪着他,谁说皇上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我看你很有办法的,以权谋私,还装无辜,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是皇帝呢,就有这种权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