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接近晌午,云露进来催促我好回去了,说可汗和皇后娘娘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叹息着应了,云露便转身到帐外候着。
“我走了,你好好养伤吧。”我调整情绪,微笑对他道。
“嗯,”他当然是极不情愿地失落点头,“我没事,倒是你要保证身体,等我好了,自会去看你。”语气有又无比的坚定。
“好,”我点头,刚要起身,脑中忽而闪过刚才见到渥里公主的情景,她红扑扑的脸蛋仿佛此刻就映在我眼前,清晰无比,“那个……”我舔了舔嘴唇,心里七上八下,突突跳得厉害,堵得慌,“那个……我上午来时,在帐口看到渥里公主了,她还……好吧……”我磕磕绊绊地不知自己要说什么,也不知自己想知道什么,只是话已出,再也收不回来。
“她呀,”他的眼神不屑一顾,心不在焉道,“你别多心了,好好养身体最重要,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他目光**裸地盯着我反问道,有些犀利的薄怒。
“哦……只是随口问问,没事了,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我急忙开口道,心里也在责怪自己,是否自己有些太小气较真,这是古代,他还是堂堂皇子,我问这些无关的干嘛,只要耶律德光对我好不就得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不是吗,想到这里,不禁裂开嘴朝他笑了笑。
“小心着点,每天要按时吃饭,按时请脉,注意休息……”他躺在榻上转向我,目光随着我往外移动,啰里啰嗦地一再叮嘱着我。
“知道了,真啰嗦,像老太太似的。”我回头对道,会意地笑了起来。
“呵……”他也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眼里更是温柔无限。
我回过头来,出了帐子,心里的甜蜜涌起,有句话叫“有夫如此,妇夫何求?”他侍我这样,我还要要求什么,人嘛知足常乐,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呢。
和云露一起回了帐子,绮秋正在帐子里,“郡主,你们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她有些奇怪地问我。
“我见今儿天气好,就让云露陪我出去溜了溜,还好赶得回来吃午饭。”我在桌旁坐了下来,云露见状立即给我倒了一杯水润润噪子。
“郡主,现在开饭吗?”绮秋问我。
“噢,”我点头。
她们摆好饭,我还真有些饿了,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嗯,今天的饭真香,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正高兴地大块朵颐,绮秋进来回道,“郡主,少主过来了。”
“噢,”我点头,一抬眼见他已站在帐口,“你回来了,还没吃饭吧,快过来一起吃吧。”
“哦,”他脸色有些阴沉,眉头深锁,像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嗯?他这是怎么了,我心里有些疑惑,但也不能直接问出来,“快,绮秋给少主准备餐具,顺便再去备些饭菜来。”我赶忙吩咐她道。
“是,郡主。”绮秋应了,急忙转身出去忙活了。
少主缓步坐在我对面坐下,垂眸望着桌上的饭菜**,也不说话,呃,他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事情这样烦心伤神,“你……还好吧。”我小声地问他道。
“哦,有些心烦。”他缓缓抬头望我,脸上挂着无助的忧郁。
“所为何事?”我接着问道。
“唉,”他看着着我,重重叹了口气,那神情更显孤独与无奈,沉默半晌,欲言又止,回道,“不说了,没事,我们吃饭吧。”
我瞅了瞅,轻叹一口气,算了,既然他不肯开口,肯定有他的难处,我也不强人所难,“好的。”我应了句。
正好,绮秋端着新添的饭菜进来,“来,来,快吃吧。”我赶紧张罗着他吃饭,将银筷递给他,他受汉化较深,习惯用筷子吃饭,比较文雅,不像耶律德光那样粗犷豪放。
“嗯,”他接了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我见状,也没再吱声,继续扒拉着盘子里的菜,心里却有些嘀咕,他今天怎么回事,以前他再怎么遇到不高兴的事情,也不会表现如此沮丧伤神,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跟可汗去祭拜祖庙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是跟帝位的继承有关?我心里猜想着。
“那个……看看下午有没有时机,带你去看看二弟。”他忽而抬头对我道。
“噢……那个我上午……已经去探望过他了。”我吞吞吐吐地回道,并不想瞒他什么。
“嗯?!哦,我知道了。”他显然有些丧气地应了,“二弟他永远都有办法,他永远都比我强,我再怎么努力,父汗和母后都不喜欢我……”他说话的口气简直是沮丧至极,甚至是自嘲,心灰意冷。
我愣神地看着他,惊讶至极,他今天的确有些反常,以前再怎么难过,他都不会把抱怨和牢骚发泄出来,但今天他却心神黯然,甚至还含沙射影连可汗和述律皇后都指责了一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要表现地如此激烈,难道真如我所想的,在帝位的继承上可汗跟他有所暗示?
“少主,你还好吧。”我闷声问他。
“嗯,没事,快吃吧。”说话间,他已恢复常态,一惯的清清冷冷,瘦瘦的脸庞透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望我,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心有余而力不足。
“嗯,”我垂眸没再吱声。
他心思重重地吃完饭,并没有走的意思,我陪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正好排解一下他心里的忧郁,见他刚才那样的神情,我心里确实不好受,我真的想护着他在这场血腥的帝位争斗中的周全,可我能和做到吗,我有能力做到吗?这都是一个未知数。
不经意,又和他聊起那年在大梁的日子,读书,写字,作画,谈天说地,无忧无虑,哪像现在这般,错综复杂,搞得我们个个心力交瘁,无暇顾及其他,言谈间,他尽显对中原的向往,对一种世外桃源生活的憧憬,我心里想,也许他真的不适合生长是帝王家,这种权力争斗他已厌倦,但他有自己的智谋团,他们把宝都押在少主身上,所以即使身心疲惫不堪,也必须坚持下去……,平常人或许会羡慕这种生活,羡慕他们的这种身份和地位,但这里面会有更多的心酸无奈和无助,是他们所无从知晓的。
“少主,你一定要坚持,你会成功的。”我鼓励他道,此时,我也不知这样说对他是好还是坏,但如果他此时放弃这里的一切,会不会是一种畏缩的表现?后人会怎样评说他呢,所以必须要坚持下去。
“嗯,谢谢你,小雪。”他修长的手握了过来,轻轻地将我的手包拢在里面,我发现他的手竟在发抖,一颤一颤,几乎微不可闻,但却似千万重的大石头压在我的心头,喘不气来。
在不久的将来,他和耶律德光之间势必要掀起一番剧烈的争斗,到时我要怎样?站在哪一方,一个是情同的手足的兄长,一个是我最爱的人,帮谁都会给另一人带来伤害,我如何应付?
“少主,可汗派人来召您去大帐。”绮秋进帐回道。
“嗯,”他略一沉思,点头应了。
“那你快去吧,别让可汗等急了。”我微笑催促他。
“嗯,好的。”他答道,起身向帐外走去,快到帐口,又回过头来道,“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噢,好的。”我点头。
云露站在一旁,脸色有些怔然,微微撇了撇嘴,却也不敢吱声,我瞅她一眼,这个丫头,果真是耶律德光的好心腹,事事向着他不说,且是越来越胆大,哪天得敲打敲打她了。
少主走后,我小睡了一会儿,等醒来时,少主还没过来,又吩咐他们先备好饭,等少主回来一起吃,大约等了得有半个时辰,少主过来了,小丫头们伺候他洗漱了,立即开饭,见他回来时的心情已不错,我也松了口气,我们两人边吃边聊,还挺开心,仿佛又回到那时的融洽氛围,原来人要是敞开心扉,摒弃心中的隔阂,不要过多的在意对方这句话什么意思,那话什么意思,大家都坦然相待,事情可以变得简单容易多了。
“今天下午和父汗商量,叔父这次的反叛再饶他一回,他也是被那些达官贵族利用,才会蒙蔽双眼,起来反抗父汗。”少主随口对我说道。
啊?我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安葛王爷,“你替安葛王爷向可汗求情了?”
“嗯,是啊,怎么了?”少主奇怪地看着我。
“哦……”我暗叹了一声,少主心地太善良了,这种事情怎么能替他求情呢,那狗屁安葛王爷犯的是忤逆罪,反叛朝廷,大逆不道,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少主怎么会这么傻,这样心软,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揽事嘛,唉……
“你怎么了,这般表情?”少主看着我问道。
“少主,那安葛王爷犯得可是死罪,你怎么可以给他求情,那……可汗什么意见?”我接着问道。
“叔父是不对,不过他早年跟随父汗南征北战,战功赫赫,这次只是一时失误,大抵可以功过相当了,再说都是自家人,何必赶尽杀绝呢,”他缓缓回道,“父汗没说什么,只是说此事还得再议,先行关押重牢大狱,严加看管。”
“哦,这样的。”我回道,但心里却想着,少主啊,少主,你这样的温和,优柔的性格,对你的仕途一点帮助都没有,可汗恐怕这时在大帐里也头痛地很吧,心里矛盾极了,少主和耶律德光之间不知如何取舍,按照礼数少主是长子,应该继承大统,但他的气度脾气禀性,没有一点王者的风范霸气,如果要打破陈规,改立耶律德光为储君,势必要天下大乱,招来众臣非议,可汗这时也睡不了安稳觉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