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子,我是怎么养大的?他父去得早,老妇二十出头守寡。一个女人,平时不好抛头露面。我请族下的妯娌们匀些活给我做,洗衣,补衣,做新衣,纳千层底。只要是良家妇女能做的事。老妇没一样漏过,对有损妇德的事却是半件也没做过。好不容易将儿子养大了,心下窃喜,有盼头了。可谁曾想,他偏偏与杀父仇人之女好上了。
老妇自是不同意。就因为那牛强本,老妇才会如此命苦。想想曾遭过的罪。老妇岂会答应。
这婚老妇是破了,可我这儿子也算是没了。在外人看来,他孝顺,听话。是,他做得很好。一日三省,嘘寒问暖。可他那冷漠和无视的眼神让人心寒。他只是为了做而做,并不是真心诚意的付出。
大人,我恨呐!这一切的一切,全是牛强本这一家子惹出来的。本来老妇应该有夫在侧,有孙绕膝。可现在呢?我什么也没有,唯一的儿子也被那狐狸精迷得不知有母。”
“行了,你且说说你是如何杀了那牛氏。”钱默打断徐老太太的话道。
“是。大人。我那一刀被那不肖子挡了,自是没法再用刀了。还好,老妇身上带着我儿自制的剧毒香料。
一点点,就只用了一点点。她就不行了,我儿还想救她,可是那解药可不是随意能找到的,只有我家里才配有这种药。一般人家根本不会有。那牛氏趴在我儿的怀里,安安静静的去了。”
“那你所用的是什么药物?居然毒发如此之快?”
“牵魂引,我儿常年在山间采药,容易碰上凶猛的野兽,便自制了这剧毒之物。他曾用这牵魂引瞬间毒杀过一头熊。”
“那之后,你们是怎么离开案发现场的呢?”钱默云淡风轻的问道。
“我在确认那牛氏死透了之后,替我那已昏厥过去的儿子包扎好伤口,再将现场清理了一遍,正准备将那滩血迹清理干净,便听得那牛恳和人打招呼的声音,便扛起我儿,躲在牛家那个猪圈之中,然后趁人多时才逸出牛头庄。”
“那你儿子徐天忠又为什么,没有随你回家呢?”
“在牛头庄出来之后,我那儿子便离开了,言道从此没有我这个母亲。即便是死也不会回来找我。”徐老太太黯然道。
“那你就任着一身是伤的他离开?”
“徐老太太苦笑道:“大人,我儿有伤在身,老妇那敢与他拉扯,他想静一静,也就随他了。这几年来,他没少在外面住,老妇也就只能由着他了。”
“是么。那你对那牛氏可曾拳脚相加过?”钱默转言问道。
徐老太太道:“有,老妇对他们眼中的情意,甚是不岔,对牛氏拳打脚踢了许久,但她都坦然受之,根本不将我的痛欧放在眼里,气恼间将牵魂引洒于她鼻前。看着他在我儿怀中安祥的死去。老妇这压抑多年的郁气才算松了那么点点。”徐老太太有些陷入案发时的状态,兴奋而恐惧。
“徐老太太,对于此案的告破,本官不曾有过丝毫的欣喜。本官了解你早年丧夫的痛苦与寂寞,将所有的爱转嫁予你唯一的儿子---徐天忠。在他小的时候盼着他能够健康平安的长大。大了,想他早日成婚,以继徐家香灯。却从未想过计划和期望永远只是想象中的一切,它不等于生活。
所以你一听说徐天忠与牛氏相恋,首先想的便是拆散他们俩,却从未
试着去了解自已儿子的心情,不曾真心的倾听他的想法与情感,只是蛮横的阻止属于他的姻缘。
仇,父仇,确是不共戴天。这点我可以理解,也支持你的决定。但你要是对徐天忠;你的儿子稍稍多一些耐心、多一点理性、多一点点的理解。也许一切都不一样,那今天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本官现在在宣判:徐氏杀人掩迹,且未有悔过之意。其中虽涉仇怨,但亦不足以让人同情及律法之宽恕。着即收监,待秋后处决。退堂。”
监房。
“徐老太太,本官来告诉你关于徐天忠的事。”钱默缓缓步入狱室道。
“谢谢大人,我儿现在在那?过得可好?”徐老太太急忙问道。
钱默沉默了会才断然道:“徐老太太,徐天忠在三天前,我们找到时就已经因伤死亡了。本官当时不和你说,是担心你因为他的死,而错认罪身。这有违本官审案,查案的宗旨。故才拖至今日。
明日,本官会让你返家料理你儿子的后事,半月后,你再回来继续这牢狱之苦。好了,本官告退。”
钱默说罢便急急退出徐氏的监房,不敢再看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份伤悲。
“来人。”
“大人,你有什么吩咐?”一名狱卒闪身问道。
钱默指着徐老太太的监房道:“你告诉大家,当班时多注意下徐老太太,本官刚告诉她徐天忠的死讯,恐她会寻短,你们一定要给我看好了。”
“是。大人”
……
钱默坐在县衙后院的客厅之中,双目失神。对于来到莲华县的这第一件案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绝对没有一丝破案后的快意,更多的是一种莫名衰伤!也不知是为了这个时代,还是为了徐老太太的残忍。抑或是为了牛恳的今后。
牛氏,这个只见过遗容的貌美女子,留在自已心头的是那份对爱的执着、坚贞。对生活又甚是智慧,在这上面她做得相当出色,心上藏着一个人,还能让自个的丈夫由妒转敬。对婚前的爱从不遮掩,坦然以对,又对没有爱的夫君,投入应有的感情与温情。确是一个绝好的女人。就这么死了。实在是让人伤感。
爱。难道永远都是这世界中最抽象,最易引发纠纷的情感?自已不也是莫名其妙的因为爱而受到伤害么!
“啊……”
一道痛彻心扉的惨叫自钱默口中发出。
“钱默……”闻声安平公主第一个冲出房间焦急的喊道。
第二个闻声而来的是二狗。随后是县衙的衙役和那自京城带来的六十家将。
众人进入大厅,只见钱默当左胸心口处插着一支羽箭。白翎黑杆,看去甚是华丽。映着那胸口的鲜血,现出一丝丝诡异的和协与凄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