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陆良还在上着班,手机响了,陆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是肖菲打来的。接通后,电话那头的肖菲很是焦急:“我妈腰疼得受不了啦,我这边马上又要做一个手术,你能不能回去把她送到市骨科医院检查一下。”
陆良一听,想起了上次回去时刘玫说的话,当时还以为她只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没想到身体真的是有问题,心里很为自己的大意后悔,连忙说:“没关系,我这就请假回去。”
陆良换上便装,跑到毛定国那里,对他说:“毛哥,我老岳母病急,家里没人,我要赶回去一下。”
一段时间交往下来,毛定国早就把陆良当成了自己人,听到他家里有事,关心地问:“严重不严重,要不要我一起去?”
陆良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要不要跟所长讲一下?”
毛定国一挥手:“讲个球,跟他讲他的道道又多,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顶着。”
对于毛定国的仗义陆良很是感激,他说:“感谢的话我就不讲了,我先回去了,这里的事就麻烦毛哥了。”
毛定国说:“快走,丈母娘的事可不敢耽误。”
陆良来到路边,等了一会儿,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开车的女司机探出头来问:“兄弟,打车啊?”
陆良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说:“去人民医院?”
女司机开动了车,陆良不时地看表。
女司机四十多岁,挺善解人意的那种,看着陆良着急的样子,一边加快了速度,一边问:“兄弟是不是家里有人生病了?”
陆良不想多说,出于客气回答了她一句:“岳母病了。”
女司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问道:“你是个警察吧,怎么不开警车?”
陆良简短回答:“公车要公用。”
话说出去才想到接到刘玫去骨科医院也要车,不如就打这辆车算了,才有了谈下去的心思,说:“大姐,等一下我接了人要去骨科医院,麻烦你送一下吧。”
女司机说:“没问题。”
女司机对跟他交谈似乎很有兴趣,说道:“对老丈母娘都这么关心,看来你是个好警察。”
陆良说:“警察本来都是好人。”
女司机笑了一下,眼角有些许的皱纹,但是不能掩盖她姣好的面容。她说:“你们警察不容易,整天值班,工作压力也越来越大,很少很照顾到家庭,我理解。”
陆良对她这些话也好奇,问道:“大姐,你似乎很了解我们啊。”
女司机笑了笑,但有些无奈,说:“我太了解你们了,但你刚才那句话我不同意,在你们警察当中,像你这样顾家的人太少了,你是个好警察,好男人,大姐说这句话可不是乱说。”
陆良说:“我们都是好人,不然怎么能当警察。”
女司机说:“那可不一定,也许你们是好人,但警察这个工作,环境太复杂了,很多人进去后就变了。”
陆良也来了兴趣,说:“那你讲一讲我们的环境怎么复杂了。”
女司机说:“你们接触的都是社会的黑暗面,经常在灯红酒绿的场所工作,接触到的人太多了,别人又求着你们,想方设法都要接近你们,你们的这身警服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陆良说:“你是说我们对女人有吸引力吧,是说我们经常接触各种女人吧?”
女司机说:“我知道你们警察离婚率很高,是不是?”
陆良想起了刚来时毛定国说的话,若有所思地说:“是我们工作时间太长,照顾不了家庭,所以家庭不稳定吧。”
女司机反驳说:“不是,其实很多家属是支持理解你们的工作的,是你们不争气,经不起诱惑,辜负了他们。”
陆良听地说得有些哀婉,想想这两天跟毛定国在KTV里的经历,再想想肖菲,心里有些惭愧,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默默地点了点头。
女司机说:“所以我觉得你是个好男人,顾家,要是所有的警察都像你就好了。”
陆良从她的话语里隐约感觉出来些什么,试探着问道:“大姐,是不是你老公也是警察?”
女司机淡淡地笑了笑:“是的,但是我们的婚姻出了问题。”
陆良心头一沉,果然被他说中了。
女司机接着说:“以前我们感情也很好,自由恋爱,但自从他当了警察,认识的人多了,就变了,开始觉得我不够漂亮,又没钱,就找了别人。”
陆良看了看她,说:“我觉得大姐长得很好啊。”
女司机笑了,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说:“是么。”
陆良看了看她,大大的眼睛,白果的皮肤,乌黑的头发盘成一个发髻,虽然经历了生活的波折,但脸上写着的都是淡定与豁达。
陆良真心地说:“是的。”
女司机无奈地笑了笑,说:“可能不如别人年轻吧,也可能别的女人的魅力更适合他吧。”
陆良由衷地说:“人,有时都会犯错误,可能他现在后悔也不一定。”
女司机说:“不想那么多了,他刚开始找女人时自己不适应,后来我开了这辆车,靠自己的力量把孩子养大,送进了大学,也有了些积蓄,生活并没有比以前差。”
陆良说:“是,人要自立自强。”
女司机看了陆良一眼,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说:“是啊,自从我的婚姻亮起了红灯,我就开始重新思虑人生了,我自己挣钱,花自己的钱,我觉着心里有了底气。以前都是他来养家,仿佛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想到要离开他,就感觉天要塌下来一样,现在才明白,这个世界,谁离开谁都能活,这种事,逼着我获得了新生。”
陆良点点头,说:“不过为了孩子,还是努力克服吧,两口子过日子,都会遇到各种问题。”
女司机似乎不愿多谈,转移了话题,说:“你跟老婆关系一定很好吧。”
陆良说:“是的,她很关心我,也理解我。”
女司机说:“那要好好珍惜哦,到老了真正靠得住的人还是老婆。”
陆良点点头,说:“其实干公安这一行很不容易,老是值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要在单位里过,家里嘛,基本上很多事情就管不上了,所以很多警察对家人还是感觉亏欠的。”
女司机说:“是这个样子,但有些人经不起那些个诱惑,忘记了对家人的责任,这也是警察离婚率高的一个原因。”
两人说着话,车子开得也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楼下。
陆良跑上楼,刘玫正躺在沙发上,捂着腰部,脸色腊黄。肖名远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到陆良进来,肖名远无名火起,冲着他说:“你怎么才来,干什么去了?”
陆良惭愧地说:“爸,妈,不好意思,我没照顾好你们。”
刘玫看陆良受了委屈,说:“糊涂老头子,陆良这不是赶来了么,怎么能怪孩子。”
陆良弯腰握住刘玫的手,问:“妈,我背你下楼可以么。”
刘玫说:“没事,我忍得住。”
陆良把刘玫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小心地把她从沙发上背到自己背上,起身时,刘玫痛得叫了一声。
陆良关切地问:“没事吧,妈。”
刘玫说:“没事,下楼吧。”
肖名远提起早就收拾好的衣物等用品,跟在陆良身后,下了楼。
女司机早就把车门打开等着了,陆良小心地把刘玫放在后排坐上。
刘玫对肖名远说:“你去取些钱,身上的钱不够。”
陆良关上车门,说:“妈,没事,我身上带着钱呢。”
刘玫说:“哪能花你的钱。”
陆良说:“看病要紧,一家人,花谁的钱不一样。”
车子开起来,女司机扭头对坐在后边的刘玫说:“老太太,你有福气啊,找了个好女婿。”
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女婿,刘玫腰上虽疼,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肖名远想到刚才错怪了陆良,也有些过意不去。
到了骨科医院的门诊楼下,陆良掏出钱包,问:“大姐,真谢谢你了,多少钱?”
女司机笑着说:“怎么说我以前也是警察家属,也算是一家人,看你是个好警察,好男人,这钱我不收了,大姐就算送你们一趟。”
陆良有些不好意思,说:“不能这样,耽误了你的功夫,又烧了油,哪能不要钱。”
一个不收,一个坚持要给,女司机一看不好耽误了刘玫看病的时间,就接过十块钱,说:“兄弟,我收这些钱,算是成本,看病要紧,你也不要争了。”
陆良一看这样,只有收起剩下的钱,背起了刘玫,真心地说:“谢谢大姐,我是沙嘴派出所的,叫陆良,以后开车累了到我那里喝口水,或者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女司机上了车,隔着车窗对陆良笑着挥了挥手,说:“我知道,我的丈夫叫李木斗。”说完加了一脚油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