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来到魏建华的住处,看到他住的是独幢别墅时,无论里面装潢再怎么豪华,陆良已经不奇怪了。
魏建华把陆良领到二楼,对他说:“你就睡这里,我睡下边。”
陆良在床上坐下,望着外面。不远处就是海了,在路灯的照耀下,浑浊的海水荡漾着。周围只有魏建华这一幢房子,其余全是黑压压的防沙林。
陆良说:“以前在学校我们就是上下住,我住上铺,你住下铺。没想到毕业两年以后,我们还是上下住,不过这次睡的不一样了,以前是床,现在是房间,变的不光是东西,还有人。”
魏建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感慨多。与其感慨,还不如多动动脑筋,提高一下自己的生活质量。”说完,走了下去,不一会儿,陆良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接着走远了。
陆良躺在床上,想着到了老家就羡慕王国庆,在宁海羡慕孙自强,现在到了东海又开始羡慕魏建华。这些曾经与自己处在同一起跑线的人现在都成了自己羡慕的对象,什么时候自己可以让别人羡慕一把啊,是不是自己太笨了?这个想法突然闯进脑子里。陆良觉得有些可怕,自己真的是能力有问题还是运气不好?反正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落后了。
酒精逐渐起了作用,陆良不觉中睡着了,半夜的时候他似乎听到非常嘈杂的声音,并且感觉到外面的道路在抖动。他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没有在意,翻身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陆良睁开眼睛,外面天色已亮,这一夜睡得太沉了。陆良揉着眼睛,伸着懒腰,走到窗前,等他拉开窗帘往外看时,惊呆了。
昨晚看到黑压压的防沙林里,像从地上冒出来的一般停满了车子。这些各种颜色的车子新旧程度不同,品牌不同,其中不乏奔驰、宝马等名车。它们像甲虫躲在草丛中一样遍布在树林里,密密麻麻,大概有近百辆。
陆良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嘈杂的声音和道路抖动的感觉,应该是这些车子被开到这里时造成的。
陆良猛然明白了,他震惊了,魏建华所谓的货就是这些轿车,他在搞走私!
魏建华迅速拥有的财富有了合理的解释。
陆良转念又想:他这可是在犯罪啊,看情况他做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陆良赶快跑下楼,魏建华在还在睡,陆良把他推醒了,焦急在问他:“外面停的车子可是你的?”
猛然被人推醒,魏建华吃了一惊,等看清站在他面前的是陆良时,他又放松在躺了下去,说:“什么事情啊,大惊小怪。”
陆良一把把他拉起来,提着他的领子说:“你告诉我,外面的车子是不是你的?”
魏建华说:“不是我的,是我们单位的。”
陆良不信,说:“胡说,边管站是打击走私的,怎么可能执法犯法。”
魏建华睁开眼睛,看着他一脸焦急的神情,轻轻推开他的手,笑了,说:“你真是在草海变傻了,全国的各行各业都在走私,你不知道啊?”
陆良说:“我知道,但我不相信边管部门也会参与进去。”
魏建华说:“你别天真了,全国的边管都在走私,你不信去省边管局看一看,边管局大院里停的好车都是走私来的。你知道昨天是什么人帮我开来的车?我告诉你,是警察,是警察穿着警服,用警车开道开过来的。”
陆良恳切地说:“建华,你不能再这么干了,这是犯法,你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魏建华从床上坐下来,踱了两步,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现在东海市的领导都知道走私的事情,为了地方经济发展他们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完,抽出两只烟,一只自己点上,另一支递给陆良。
陆良接过烟,但没有点,夹在手上,继续说:“可对整个国家而言这不但让我们损失了巨额的关税,还破坏了正常的经济秩序,国家不可能永远放任不管啊。”
魏建华说:“我管不了这么多,现在全国就是这么个形势,法不责众,我如果不趁机捞一把,就是个傻子,机不可失你知道吧。为什么到现在你混得这么差,就是你太直,不懂得动脑子,你也该开开窍了。”
陆良盯着他说:“你记住我的话,国家早晚会治理这种局面的,你尽快收手,不然到时后悔。”
魏建华不想再跟他急论,看了一下表,说:“好了,我送你回去,不然,你这个司机要挨领导的骂了。”
说完穿好衣服,扶着陆良的肩膀把他推下了楼。
到了石油公司,临送别魏建华时,陆良还在劝他,魏建华上了车,摇下车窗,冲着陆良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老同学,回去后多动动脑筋,希望下一次我去宁海你也能好好招待我一下。”
说完,一溜烟地走了。
陆良坐在车子里发呆,雷永青走了过来都没有发现。
雷永青上了车,看到陆良有些反常,问道:“怎么了小陆,昨天去了哪里?”
陆良这才回过神来,说:“对不起雷总,昨天跟一个同学在一起,好久不见说话说得久了些。”
雷永青说:“哦,事情办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陆良把车子发动起来,说:“没事。”
车子又按原路返回,在车子上,陆良想到来时雷永青说过总理到楚源时刻意避开了东海,他问雷永青:“雷总,你说国家会管这件事么?”
陆良的话问得突然,雷永青奇怪地问:“什么事?”
陆良说:“走私的事啊。”
雷永青明白了,说:“哦,你说这件事啊,看来你明白了东海发展中的问题。我告诉你,你工作了以后不管到了什么单位,一定不要参与到这件事上来,不管别的人怎么做,做么说,一定要跟他们划清界限。走私已经严重危害了国家经济大局,中央早晚会下决心治理的。”
陆良又问:“能治理得了么,现在全国上下都在走私?”
雷永青语气肯定地说:“共产党最怕认真二字,我相信中央的决定与能力,治理走私只是时间问题。”
雷永青的话印证了自己的判断,陆良在心里为魏建华捏了一把汗,暗暗祈祷他能早日收手。
时间在陆良每天飞转的车轮下到了十月的下旬,一天陆良刚把雷永青送到石油公司,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你是陆良么?”从声音来判断,那人有四十多岁。
陆良有些奇怪,说:“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电话那头说:“我是宁海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政委,我叫徐宏,请问你愿不愿意到刑侦支队来工作?”
别人转业找工作都是找关系、托门路,现在竟然有单位主动找上了自己,并且还是一个单位的领导,陆良有些不敢相信,他问:“请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徐宏说:“你的档案已经到了市军转办,我们需要一个懂外语的人,我查看了你的档案,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到市刑侦支队来工作。”
陆良不能确认对方是否真的来自刑侦支队,说:“这个事情我想先跟家人商量一下,再给你回电话吧。”
徐宏说:“好吧,你考虑好了可以打我的这个电话,也欢迎你到市刑侦支队来,我们面谈一下。”
挂了电话,陆良考虑了一下,从语气上来看来人的身份应该是真的,但想到在草海派出所的经历,他真的不想再跟警察打交道,更不要说去干警察这份工作了。
送雷永青回家的路上,陆良把这件事跟雷永青讲了一下,雷永青说:“这段时间我也在托人给你联系着工作,目前市里转业干部安置的压力很大,一般都安排到事业单位或者企业工作,市公安局已经是不错的去向了。毕竟他是行政单位,进去就是公务员编制,到了别的单位虽然听着不错,但可能会被安置到下属的事业单位去,那就很难有所作为了。我个人认为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更何况是刑支的政委亲自给你打电话,说明他是对你这个人是认可的,可能以后会对你有所帮助。”
陆良说:“这件事我仔细考虑过了,我已经不再是刚毕业的学生,对这次选单位要好好把握。我分析了一下形势,政委选我进去我就是他的人了,可是如果他在刑侦支队不是一号人物,再与支队长不和的话,我就会夹在他们两个人中间,说不定会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所以是福是祸还很难说。”
雷永青说:“这倒是真的,你回去跟肖菲商量一下,我建议你去,但最后去还是不去,需要你自己拿主意。”
回到家里,在饭桌上陆良把徐宏打电话的事说了,肖名远跟刘玫没有表态,肖菲问:“你喜不喜欢警察这个职业?”
陆良说:“不是很喜欢,我穿够了制服。”
肖菲说:“我觉得这还是个不错的选择。一般来说部队下来的人去公安工人上适应起来会更容易一些。再说无论世道如何变,警察都不会失业,你做了警察我们一家人都会有安全感。”
陆良听了笑了笑:“看来你是有制服情结了。”
肖菲也笑着说:“以后我跟你在一起上街都觉得安全,以后有了孩子,他说起自己的爸爸是警察都会很自豪。”
陆良说:“你考虑得太长远了。”
刘玫说:“小菲是事业单位,你去个行政单位这样的家庭结构更稳定。再说我们没有关系,也没有钱去送礼,万一到时找不到好的单位,去了企业,那就坏了。我们医院经常遇到下岗工人看不起病的事情,那情形太可怜了。”
刘玫看多了企业下岗职工的艰辛生活,说起来心有余悸。
看来家里人倾向于去刑侦支队,陆良说:“我是家里的一员,我们认真考虑家里人的意见的,我再考虑一晚上,明天就把这个事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