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陆良捧着相册发呆的时候,刘亭的门突然打开了,她扶着门站在那里,面色苍白,眼睛里喷着怒火,盯着陆良说:“谁让你们看我的相册的?”
说着想过来抢,但双腿一软,晃了一下,扶着门,慢慢地蹲了下去。
陆良赶快放下相册,跟申兰一起,把她扶了起来。刘亭还想挣扎,但身上的力气不足以让她站起来。
申兰一边把她扶回床上躺好,一边责怪道:“孩子,你太任性了,你怎么能自己起床,医生让你好好养着呢。”
刘亭把怒气又撒到妈妈的身上,狠狠地说:“是你把我的相册拿出去的吧?请你不要随便动的我东西。”口气冷得像三九的冰霜。
陆良知道他们两代人之间的关系不好,没想到竟然隔阂到这种地步,有些愕然。
刘亭重新在床上躺好,申兰回到客厅把相册给她拿过来。刘亭接过相册,把它压在了枕头下面。
陆良说:“我有些事情想问你一下,你觉得可以承受么?”
刘亭不说话,眼睛望着天花板。
申兰有些意外,奇怪地看着陆良,问:“怎么了,孩子出了什么事么?”
陆良说:“我可以单独跟她聊一聊么?”
申兰迟疑着走了出去,不放心地说:“她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受刺激。”
陆良微笑着点点头,说:“我知道。”
申兰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
陆良问刘亭:“相片上的那个人是顾环么?”
刘亭没有说话,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陆良又问:“你看到了电视上公安局的启事么?”
刘亭没有说话,但眼睛里流出两行泪水,顺着两颊,落到枕头上。
陆良硬着心肠追问:“他做这些事情你知道么?”
刘亭闭上了眼睛,始终没有说话。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陆良站起来,走了出去。
看到他走了出来,申兰站了起来,问:“怎么样,她没什么事吧。”
陆良没有说话,淡淡地笑了笑,说:“她什么都不说。”
申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陆良说:“那我先回去了。”
申兰问:“那么我是不是要报警?”
陆良转过身来,看了看她,然后轻轻地说:“等孩子身体恢复了,你做好了接受一切坏消息的准备,到我们单位来一趟吧。”
说完,快步走了出去,留下愣在那里的申兰。
陆良逃也似地出了刘汉亮的小区,回到单位,办了这么多的案子,从来没有这么压抑过。女儿的男朋友去抢父亲的钱,这事也真的不多见,刘亭能摆脱关系么?
他打开电脑,在数据库里寻找叫顾环的人的资料。这个姓本来就不多,锁定了年龄段,不一会儿,顾环的资料就出现在眼前。他打印了出来,让人去找顾环的亲属做DNA鉴定。尸体,只有做这种鉴定,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最终,当所有的证据都出来,四具尸体的身份终于都得到了确认,他们就是洪高丽、刘汉亮、朱荣顺和顾环。
申兰也来到刑侦支队,但陆良回避了,他不想亲口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安排一名同事接待了她,然后在窗子里,默默地看着她哭泣着走出办公室的门,在同事的陪伴下,去医院办理手续,去完成夫妻之间最后一次见面。多日来,悬在她心头的牵挂终于落地,但却盼不来活着的人。
申兰走路时,身子抖动得像一枚风中的叶子,在同事的搀扶下,上车离去。
陆良觉得该去把案情向徐宏做个汇报了,就去了他的办公室。
徐宏正好得闲,看到陆良少有的沉默,丢给他一支烟,问:“怎么,累了?”
陆良点上烟,笑了笑,说:“累倒不累,习惯了,就是心情有些不舒服。”
徐宏不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陆良知道徐宏基本上是个粗线条的人,不喜欢办案带有过多的感**彩,那是做一名刑警不允许的。
陆良把案子跟他汇报了一下,只报结果,细节忽略。
听说四具尸体都得到确认,抢劫案的嫌犯也已固定,他很欣慰,问:“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陆良考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抢劫案存在着几个问题,钱去了哪儿,枪哪里来的,下落,有没有同案犯。这些工作,应该做。出租屋这边,存在以下几个问题,洪高丽是死之前就被杀害了呢,还是死于房屋倒塌,谁出的刀。现在几个人全都死了,这一切基本上都无从查起,一笔糊涂账,再说,查下去也没有太多意义,就算她是被人杀死的,但杀她的人也已经死了。”
徐宏插了一句:“如果另有其人,杀了他然后逃走了,其它人却恰好被砸在了下面,比如说她的丈夫,有动机,有时间。”
陆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摊摊手,说:“没法查了,没有现场证据,没有目击者,只要他不说,真相永远都存在他的心里。就算我们抓了他,也走不了下一步的法律程序,检察院不会批,法院也不会判。”
他说的这些,徐宏都明白,只是心有不甘。
陆良说罢,徐宏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深思。
许久,他打破沉默,问:“那么刘汉亮的女儿的身上还有很多问题。”
陆良叹了口气,说:“她前期自杀过,现在身体还没恢复过来,我见过她,精神状态极差,不愿说话。只要她不说,这事就定不了她的罪。再说,她顶多是个从犯,在里面起了多大作用,谁也说不清楚。她目前遭受的损失,可能比判她几年刑都要严重得多。”
徐宏明白了他沉默的原因,说:“小陆,法不容情啊,我们要做的就是还事实一个真相。”
这个道理,陆良何尝不懂,他看了看徐宏的脸色,说:“抢劫案是徐龙显在办,我不好过多插手,我建议,我这边的案子,至此结束。”
徐宏问:“那怎么向外边交待?”
陆良想了想,说:“低调处理吧。”
陆良看徐宏听罢又沉默,站起来,说:“局长,这只是我的建议,我听从您的指挥,您有什么意见,我一定及时照办。我就先回去了。”
徐宏点点头,陆良回到了刑侦支队的办公室。
……
由于最近订单太多,周扬一直忙着生产,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城了。终于,当几个紧压在头上的大单就会完毕,他感觉稍微轻松下来。他想到了陆良跟他说过的红船村拆迁的事,觉得应该回去一下。虽然那个房子是租来的,拆了也不关己事,可是毕竟里面还有不少自己的东西,特别是还有几张女儿的相片放在那里,这是他最牵挂的事。
所以,一轻闲下来,赶快回到宁海。
下了车,回家的路上正好经过世纪华庭,他就顺便拐了个弯,想去了解一下房子的问题,合同规定时间过了这么长还不交房,这也是他心头的一块石头。
跟以往不同,这一次售楼处没有几个人,冷冷清清的,两个售楼小姐正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他过去,问:“你们洪经理呢?”
两个售楼小姐抬起头来,一脸讶然,其中一个反应较快,站起来说:“先生有什么事?我们洪经理不在了?”
“不在了,去哪里了?”他有些奇怪。
两个售楼小姐对望了一眼,一个说:“她……被人杀死了。”
周扬一惊,杀死了?这太突然了吧,前段时间还好好在活着呢。
他有些迟疑了,问:“怎么回事?”
两个售楼小姐摇摇头,不再说话。
周扬想起自己的来意,问:“那么我买的房子什么时候可以交房,合同规定的时间都过去大半年了。”
想到自己的房子,怒气掩盖了惊诧,他把洪高丽被杀这事给翻了过去。
两个售楼小姐好一阵解释,无奈,周扬带着一肚子的火气走了出来。
到了红船村,他有些吃惊,这个地方的变化,他都有些认不出了。以前街道旁边的一大片楼,已经变成了平地,一部分成了停车场,有个老头坐在那里收费,另一部分则成了村民自发的菜市场。站在那里,周扬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这变化真的太快了。
走过这片平地,他才变得熟悉起来,找到自己的房子所在的那栋楼,只差旁边两三栋楼的样子,自己的房子也没有。周扬有些后怕,这世界真的不是他所能想象的,前段时间还活得好好的人,一转眼没有;这么一大片房子,又不是几块砖头,几块石头,说没也没了,真他妈没有存在感。
顾不上感慨,他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还好,三环锁还在,只是又多了些锈,这才松了口气。
打开门,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用手掩住了鼻子。味道来自墙角放着的几个馒头,已经长了厚厚的一团毛,黑晕晕地堆在那里,跟旁边的墙皮连在了一起。
上次走得太急,他没来得及收拾房间,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他赶快把这团黑毛清理了出去,又打开窗子,房间里的气味才逐渐好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顾不得休息,最先做的就是找女儿的相片。
他记得大部分的相片都被他带到了龙头村,这里剩下了四张,放在了枕头下面。他喜欢没事的时候躺在床上望着女儿的相片发呆,有时候看着看着,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可是找来找去,只找到三张,其中的一张床上都翻遍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周扬有些着急,这些可是他的无价之宝,如果弄丢了,将会是他心头无法弥补的损失。
难道是掉到床下去了?他跪下身子,把头伸到床下面去找,
床下的光线虽然较暗,但还是看得出,没有他想要找的相片。
他有些奇怪,仔细寻找,突然看到床下靠墙的地方有个方方的东西,会不会是被它挡住了?他钻进去,伸手拨开那个东西。感觉硬硬的,挺重。
似乎以前没有发现这里有这个东西,是什么?
满怀疑问,他把这个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手提箱,他更奇怪了,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东西啊。
他试探着按了一下两边的锁,打不开,密码锁住了。
他忍住了自己的好奇,把箱子放在桌子上,又找,相片出现了,刚才被箱子压住了,他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