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面,他又掏出电话,这次,是打给钱老四的:“老四,带着你的兄弟,到我老家来一趟,上川,你知道的!”
钱老四正跟兄弟们在红船村里打牌,这几天白天又不能出去,只能憋在院子里,都快疯了,现在听说要出门,一下子高兴起来,问:“什么事啊,瞧你急的?”
陆良不跟他多说:“几兄弟全带上,来了你就知道了。”
陆良叫钱老四弟兄过来,一是心里这火气太大了,二来也是想检验一下这几兄弟的办事能力。
当天晚上,钱老四带着东北、王立、杨超仁、刘业华、刘典翔五兄弟来了,只有任汝荣一人留在宁海到处找铺子。
几个人到了医院,一个个膀大腰圆,把病房挤得满满的。陆良看这几兄弟一来,实在是坐不下,几人嗓门又大,老太太直咧嘴,就把他们叫到了外面走廊。
陆川找了个机会,把陆良拉到一边,小声说:“这几个小子不像好人,你找他们来干什么?可不能动粗啊!”
陆良心说:“不能动粗,你老人家早动手把人打了。”
想是这么想,嘴上还是安慰他,让他放心。
陆良把事情的经过跟钱老四他们讲了,钱老四一听,立马把袖子捋了起来:“妈个逼的,我最恨当官的欺负人,兄弟,你说,是要他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
陆良一摆手,笑着说:“哥啊,我让你们来可不是让你们砍人的,我是警察,咱们现在是白道上的人,这种事咱们不能干。”
钱老四摸了摸脑袋,说:“我都忘了你是警察了。”
王立问:“那你说怎么办?”
陆良说:“这样,咱们几兄弟跟着他那公子哥,啥事别干,也别动他,也别理他,就跟在他身边,他走到哪,就跟到哪,一天三个人,轮着班地跟,估计两天下来,他就崩溃了。”
钱老四一听,笑了,指着陆良说:“你小子学坏了,会跟人来阴的了。”
陆良散了一圈烟,若无其事地笑笑,说:“跟这帮明里嚣张的人,就得来阴的,我还就不信了,他们当官的人会比我们更不惜命。”
王立说:“你说对了,当官的人最怕死,以前打仗都是跟我往前冲,现在要真打起仗来,估计这帮人喊的都是,给我往前冲。”
杨超仁拍拍他的肩膀:“说话要讲政治哦!”
几人哈哈大笑,引得经过的小护士直拿奇怪的眼神看他们,不明白别的人到医院看病人都是心情沉重,怎么这几位偏偏就这么开心。
当晚,陆良让王国庆找了辆轿车,交给钱老四他们几个用。
第二天一早,胡节起床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在上川这种地方,还不时兴住别墅,像他家这种独门独院的深墙大院在当地就是财富和身份的相征。
他走到别克车旁,打开门坐上去,发动起来,把车子开到门外。自从上次撞到何仙花以后,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开车比以前小心多了。对这件事的处理,他本来想该赔偿赔偿,赶快处理完了事,但强势的父母偏偏不同意,认为一件小小的交通事故都摆不平,会折了自己的面子。昨晚父亲胡大海还给他壮胆,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事大不到天上去。
好久没有出去了,他想开车兜兜风,一来不开车手痒,二来散散心。
他开车走了不久,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他从后视镜里往后看,发现一辆红色夏利车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后面。他赶快拐了个弯,开向另一条道路,果不然,后面的夏利车也跟了过来。他把车速降下来,对方也不超过自己,他加速,对方也跟着追,他明白了,这辆车是专门跟着自己来的。
他有些心慌,自己平时做事高调,得罪过不少人,不知道会不会是对方找人来找自己的麻烦。
他赶快打了一把方向,车子向市中心开去,他觉得人多的地方会更安全一些。
他怕把来人引到家里,所以不敢直接回家,找了一个超市,把车子停好,下了车。
夏利车也在他旁边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四个身体强壮,一脸凶相的大汉,他的心由于紧张怦怦地跳个不停,赶快钻进了超市。
他不敢直接往回看,而是找了个柜台,趴下来,装作看东西,抽空观察,果然,身后的四个人跟了过来。
这四个人并不走近,而是跟他保持三四米的距离,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就这样,他在超市里走走停停,对方也跟着,他走就跟着走,他停就跟着停,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走近,也摆不脱。期间他想到了叫人,可电话打给平时关系铁的几个朋友,他们不是来不了,就是借口有事,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
他在超市里一直待到天黑,不敢走出去,中午饭都是在超市里面吃的,那四个人也一直跟到天黑。
眼看着超市就要关门,他不能再停留,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去。从超市门口到车子这段距离,他几乎是跑着过去的,他感觉到后背发凉,时刻担心着对方会追上来,冲着他的后背来几刀。
他上了车,对方并不追,也上了车,慢慢地跟着他,一直到了他家。
他把车子开进家里,才感觉船儿进了港湾一下,松了口气。他在车子坐了一会儿,平息一下紧张了一天的心情,才慢慢走到房间里。父母都不在,他爬到二楼,从窗户里往外看。那辆红色夏利还在门外不远处停着,里面的几个人抽着烟,灯光下,烟头一红一灭地闪烁着。
良久,夏利车才调头离去。
他长出一口气,瘫了一般地倒在沙发上,他感觉这事跟正缠着自己的交通事故有关,别的人做不出这种事,就冲着那人在交警队的态度,这事也就能他能干得出来。
他心里千般地怨恨父母:“什么面子,是你们面子重要,还是儿子的命重要,这几个人盯上了自己,万一有个什么打算,自己的安全可都的没什么保证。”
第二天,钱老四他们又在胡大海家门外守候,昨天看着那个公子哥吓得跟丢了魂的兔子一样,这哥几个心里那叫一个舒畅,作为百姓,对当官的没有几口气,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正坐在车上吹着牛,一辆警车拉着警笛停在了他们旁边,两名穿戴整齐的警察下了车,向他们走来。
跟警察打惯了交道的钱老四根本不担心,他继续跟王立他们侃大山,装作没看到两位。
警察走到他们车前,打开车门,黑着脸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看这架势,钱老四明白,这是胡家通过关系,调动警察来干涉了。
他掏出烟,笑着说:“我们等人,来,警察同志,执勤辛苦了,整一根。”
为首的警察抬手挡过烟,说:“有人报警,说你们尾随跟踪,到派出所去一趟。”
钱老四一看,拗不过,他大大咧咧打着火,说:“走吧,我们没干坏事,绝对配合警察同志,接受检查。”
四人跟着警察到了附近的派出所,到了一个房间。警察又是检查身份证,又是检查驾驶证,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口头教训了几句,只得放他们走了。
四人从派出所出来,又把车子开到胡大海的门外,继续守株待兔。
一连几天,他们的原则就是,只跟胡节,不管胡大海,只要胡节出来,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这胡节是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但一个大小伙子,总不能不出门吧,随后的几天,又被他们跟了几次。
这一天,陆良接到交警队的电话,通知他到交警队来继续协商。
陆良吹着口哨就到了交警队,大老远,就看到99017的办公室里坐着官太太和胡节。走近一看,这公子哥,脸色腊黄,眼窝深陷,眼神恍惚,眼袋低垂,跟医院里住了几天院刚出来一样。
陆良看了看他,调侃着说:“哟,胡公子,怎么面带病容,贵体欠安啊?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牵肠挂肚啊?”
官太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没有理他。
陆良大大咧咧往99017面前一坐,抽出一根烟点上,说:“警官,又要协商,这次怎么协商法啊?”
99017看了他一眼,说:“对方同意考虑你的条件,你说一下你的要求吧。”
陆良不急了,说:“哦,同意了啊,可以。我是良民,绝不漫天要价,赔偿我妈全部医疗费,外加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人身伤害费十万元。”
说完看了看官太太,说:“不多吧?”
官太太双眼冒火,差点又要站起来。
99017打圆场,说:“这事啊,医疗费只要有医院**,他们应该赔偿。至于你说的补偿,国家法律是有一个标准的,根据伤残等级,城镇户口赔多少钱,农村户口赔多少钱,那都白纸黑字写着呢。我们算了一下,老太太这个年龄,不存在什么误工费,应该赔的大概就在八万左右,你这个要价高了些。”
陆良听罢,站起身来,转向就走,边走边说:“那就别谈了。”
他还没走出房间,胡节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拉住他的手,说:“叔叔,这事我错了,我愿意赔,十万就十万,我赔你。”
陆良回过身,一脸无奈地看了看99017。
99017把目光投向官太太,官太太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僵了半天,最后说:“好,十万就十万,一次性了断,以后老太太再有什么事,我们不负责,要签个合同。”
陆良这才转身走回来,坐下来说:“是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是你们良心发现么?”
99017转向从身后的铁皮柜子里拿出一张制式的协议,说:“看一下,把该填的地方填一下,没有意见就签字。”
陆良看了看协议,没啥异议,把空着的地方完善起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官太太的脸都快变绿了,但又没有办法,站起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99017把协议自己留了一份,其余的两份,二人一人保存一张。
陆良把协议折起来,问:“是现金呢,还是打卡?”
官太太打开挂在胸前、鼓鼓囊囊的挎包,从里面一沓沓地掏出十沓人民币,放在办公桌了。
看着一堆的人民币,陆良对99017说:“来个塑料袋。”
99017还真配合,拉开几个抽屉,才找到一个足够大的塑料袋。陆良接过来一看,里面还留着烧烤上掉下来的肉查,他也没在意,抖了抖,把钱装进去,提起来在手上掂了掂,说:“这当官的可真有钱啊!再见了各位。”
说完,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留下身后委顿如鸡的官太太,扬长而去。
此时何仙花已经从医院里出来了,陆良把钱帮她存好,然后带着一帮兄弟,开开心心地回到了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