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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另一个老大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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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他爹真的是大意了,不过他爹不承认,坚持说是自己喝醉了。

这次失手发生在他的婚礼上,大喜的日子。甄有财他娘就在附近的村子,是在他爹给自己家的骡子铲蹄子时看上他的。他外公家里是很有钱,有点像许喜言家的味道,算是个大户。但他娘完全没有大户人家小姐的范儿,长得五大三粗,嗓门大、屁股大、胸脯大、拳头大、脾气大,对了,就是这五大。所以一般人,不敢讨她这样的老婆,也许是一般人她也看不上。那么为什么她看上了穷得叮当响的甄有财他爹的呢?这事还要从他爹的手艺说起,据说她家的这头骡子也是脾气相当的大,一般的铲蹄匠都不敢接这个活,所以这头骡子的蹄子都烂了,也没人敢铲。当时他爹给她家的骡子铲蹄子的时候,就拿出了上面所说的第二招,交流式。他爹先是摸摸这头骡子的耳朵,又顺了顺鬃毛,最后跑到肚子下面,对着肚子摸了半天,这头高高大大、桀骜不驯的生骡子一下子变得低眉顺目,拿嘴不停地蹭他爹的脸,亲呢得不得了,他爹顺利地铲下了烂蹄子。据说他爹走的时候,不光这头骡子恋恋不舍,他娘的眼光也跟着走了老远。他娘心想,连这么烈的骡子他都能服侍得顺顺贴贴,我这点脾气在他那里算得上什么?可能女人天生都有被征服欲望,她娘就是从他爹这里找到了这种感觉吧,反正没几天,两人就订了亲。

结婚这天,吹吹打打把他娘迎到了家里,两个人拉着手拜了天地。他爹心里这个美啊,不要说媳妇家里有实力,就从媳妇这身段就看得出,那是块肥沃的庄稼地啊,瞅瞅那屁股,瞅瞅那胸脯,绝对会有小子们不停地从她那深沟里爬出来。他是越想越美,拉着几个要好的兄弟喝个不停。

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前村的老王头来了,说是自家的那匹母马的后蹄子上扎了根钉子,血流个不停,再不拔下来,可能就要完了。对于贫穷的农家人来说,马和牛这种大牲口是家里最贵重的财富,要是死了,那是巨大的损失,就好比现在一家人贷款加上不吃不喝几十年的钱买了一套房子,而现在这房子马上就要倒了的情况差不多。

看着老王头难为情的表情,毕竟现在是他大喜的日子,不好干活,他爹看不下去了,把酒杯一放,说:“大爷,没事,我跟你去。”

说完,换下结婚的衣服,到外面墙上拿下挂在钉子上的他那套人们见惯了的行头,换上,跟着老王头就去了。

到了老王头家,可不是,那头母马拴在那里,三条腿着地,提着一条受伤的腿,那条腿还在不停地哆嗦,蹄子下面正有血不断地滴下来。

受伤的母马看到他爹,眼睛里流露出期待的目光。要说这匹母马,从小就是他爹给它铲蹄子,平时特听他爹的话,只要一摸它的脖子,那绝对变得跟大姑娘一样地听说,任由他爹想怎么铲怎么铲。这次也差不多,他爹先去摸了摸它的脖子,对着耳根子说了几句话。这匹母马跟往常一样低下了头,拿嘴去蹭他的手,当碰到他的手时,母马的眼光里出现了异样的神情,这只手在他拜堂时牵过甄有财他娘的手,但是他爹喝得有点多,没有注意到母马的变化。

他转到母马的身后,扳起母马受伤的蹄子,把受伤的蹄子放在自己的右膝盖上,平时上掌子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把马腿或骡腿或驴腿抬起来放在右膝上,所以右裤腿的膝盖部位打着一个厚厚的补丁。

他爹把蹄子放在膝盖上,这钉子扎得太深了,已经穿透了蹄子,钉尖都从上面露了出来。他拿出钳子,费力地把钉子拔出来,又借着老王头取来的水,把蹄子洗干净,上了一些自己配的药。等做完这些,把蹄子放下,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他站起来,用袖口擦了把汗,说:“大爷,好了,用了我的药,明天这蹄子就可以着地,后天就可以用力,三天以后就可以干活了。”

还没得老王头感激地说出话来,意外发生了,这意外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不合乎常情,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母马抬起那条刚被拔去了钉子的腿,狠狠地踢向了他爹。

他爹正抬手擦汗,当母马抬腿的那一瞬,他没有注意到。可能的确是喝多了,也可能平时这匹母马太温顺了,他放下马腿之后,没有用时从马屁股后面走开,而是站在原地擦汗,母马这一蹄子挟着风雷之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精确制导,准确地落在了他的裤裆里,他一下子倒在地上,连吭都没吭一声。据说这匹马在他倒地之后还回过头来看了看他,好像跟人一样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等被吓傻了的老王头回过神来,把马牵走,去看倒在地上的甄有财他爹时,他裤裆里流出了鲜血,已经不省人事。老王头脸色苍白,赶快出去叫人,把他爹抬上村里唯一的一辆农用车,送往东阳县人民医院,等他醒来时,首先看到的就是他娘那张还有些陌生的脸,她已经换去了结婚的衣服,哭肿了双眼。

五天后,他爹从医院出来,一双烂鸡蛋一样的卵子永远留在了医院的垃圾桶里。

一年后,甄有财出生了,十几岁起,就扛着他爹的那根铲子,跟他爹一样走乡串户了。他的手艺比他爹的更好,他不用绳拴,也不像他爹惯常的那样去摸脖子顺鬃毛,不管是马是骡子还是驴,只要一看到他那双狠毒的眼睛,就吓得不敢动了。他铲蹄子的时候下手极狠,都是紧贴着肉进去的,再往里一丁点,就会肉破血流。

后来十八岁的时候,受不了对他身世的猜疑,他离开老家,再也没有回去过。

经过辗转漂流,他来到宁海,经老乡介绍,到了老黑车的手下。

老黑车后来患上了严重的灰指甲,严重到什么程度,比一般人都重得多。不光十个脚趾甲全部是灰色的,跟老树皮一样,还疼,钻心地疼,他的小弟们经常在深更半夜听到他嚎叫,那声音跟受了伤的狼一样凄惨,凡是听到过的人都头皮发麻,当夜肯定不会入睡,睡了也会被噩梦惊醒。

老黑车求遍了所有的医院,找了能找的偏方,但没有丝毫的效果。后来听说甄有财有祖传铲牲口蹄子的手艺,死马当活马医,就把他叫到身边,说:“你帮我修修脚吧。”

望着老黑车那又树干一样的双脚,甄有财犹豫着说:“大哥,我不会修脚,我家是给牲口铲蹄子的。”

他话刚一出口,旁边站着的人就想揍他,说:“你他妈说什么呢,大哥这是人脚。”

老黑车摆手制止,说:“算了,他说的是实话,没关系,你就把我这脚趾甲上的皮都去掉吧。”

甄有财胆子比较大,拿起修脚的刀子,就跟他跟牲口铲蹄子一样,把老黑车十个趾甲上的皮全都剔了个干净。剔完后,他的手艺不但让老黑车叹服,连旁边刚才想打他那个人也被震住了。这趾甲修的,刚刚剩下一层趾甲皮,再多一点,就到肉了。

老黑车赞说:“真不愧是家传。”

你别说,经过甄有财这么一修,老黑车的脚不疼了。但是他的趾甲长得特别快,两三天的样子就又长得跟树皮一样,所以甄有财两三天就要给他修一次,这样,他成了老黑车身边的人。

但人这趾甲就跟胡子一样,你越是刮得勤,它越是长得快,一年后,老黑车的脚趾甲每天修都不行,就又开始疼了起来,并且疼得比以前更厉害。每次疼的时候,他都习惯性地让甄有财去给他修趾甲。你说你那趾甲都比蛋壳和蛋清中间那层皮还薄了,就算他甄有财技术再好,也没法修了。后来他疼起来发了狂就怪甄有财技术不好,往死里揍他。终于有一次老黑车再次发狂抓着甄有财的头发狠揍时,甄有财绝望了,他预感这一次自己会被老黑车揍死。人之将死,其胆也大,他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气,终于爆发了,心说:反正要被你打死,老子跟你拼了。他被揪着头发,摁着脑袋爆打,眼睛看到了地上老黑车那十根腿趾头,他骂啊,都是这十个缺德玩意儿,累得老子天天挨打,老子临死也不能放过你们。

想到这里,他举起手中的修脚刀,冲着那十个脚趾头狠命地凿去。偏巧,当天由于保镖实在是忍受不了老黑车的惨叫,都躲了出去,没有看到这一幕。当老黑车捂着被凿的脚狂叫时,他们在外面还以为是病痛折磨的,谁也没有进来,就这样,甄有财一口气把老黑车这十个造孽的脚趾头斩下来以后,老黑车晕死在房间里。

外面的保镖听到老黑车没动静了,觉得不对劲,进来看时,见到了他们人生中最惨的一幕:老黑车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捂着流血的双脚已经不省人事,那十个被凿掉的脚趾头瘆人地摆在地上。甄有财手里拿着修脚刀,眼里像狼一样放着寒光,头已经被老黑车打破了,流着血,手上、修脚刀上全是老黑车的血,那叫一个吓人,几个保镖当时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动甄有财。

甄有财与保镖们对视了半天,差不多已经从癫狂状态清醒过来。他自知逃不过老黑车的手心,松心丢掉手中的修脚刀,背好双手,平静地说:“绑吧。”

几个保镖这才敢上前,找了根绳子,把他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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