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苏季一直望着窗外,沉思着,她突然问:“你现在是怎么看我的,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
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这个问题让陆良心里觉得很难回答,如果说没有影响,那是骗人的,也许只有时间可以改变这一切。
陆良手握方向盘,望着前方,慢慢地说:“我相信苏季是个善良纯洁的姑娘,只是犯了傻。”
苏季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不再说话。
到了医院,在进入特护病房之前,陆良对苏季说:“你先等一下,我去跟苏副市长说一下,不然你突然出现,怕他受不了,血压再上升,影响病情。”
苏季点点头,对他的细致考虑表示感激。
他们两个人走过来时,门口坐着几个年轻人一直关注着他们,陆良刚想进门时,其中一两个站了起来,很礼貌地问:“请问你探望哪位病人?”
陆良说:“我看望苏达钧副市长,我是市刑侦支队的。”
里面的苏达钧听到他的声音,说:“是小陆吧,让他进来吧。”
陆良答应了一声,对二个年轻人笑了笑,他们也冲他笑了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苏达钧半躺在床上,右手正拿着苏季的相片,看到陆良进来,苏达钧说:“小陆,前两天辛苦你了。”
陆良走到床边,笑着说:“没什么,应该的,您感觉怎么样?”
苏达钧精神明显好了不少,说:“好多了,就是这半边身子没知觉,行动不方便。”
陆良轻声说:“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你要做好准备,不要激动,免得影响病情,好么?”
苏达钧很奇怪,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所说的好消息是什么,他笑着说:“我这辈子什么事情没见过,还会激动?”
突然想到那些相片,心里一阵酸痛。
陆良说:“那好,您的女儿苏季想来看你。”
苏达钧一下子坐了起来,激动地问:“是真的么?”
突然眼前有些眩晕,他低下头,用可以活动的右手撑住了额头,陆良担心地问:“没事吧,苏市长,要不要吃些药。”
苏达钧喘了口气,说:“没事的,我过于激动了,稍微平静一下就好了。”
陆良说:“实在不行就吃点药。”
苏达钧没心思再提吃药的事,急切地说:“她在哪里,你怎么知道的?”此时的苏达钧父亲的感情流露无疑。
陆良说:“她就在门外。”
苏达钧欣喜异常,对他说:“快让她进来,快让她进来!”
站在门外的苏季已经忍不住了,她快步走到门口,站了几秒钟。眼前的苏达钧头发半白,眼袋低垂,一身的病号服,左手上还插着针头,这哪里还是那个威严霸道的副市长,就是邻家的长者,暮年的老人。
看到苏季,苏达钧上半身前倾,向她拿出了还能动的右手,嘴里轻轻叫了声:“小季。”
苏季已经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她跑到苏达钧的床前,跪在地上,上半身埋在他怀里,叫了声“爸爸”,双肩抽动,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苏达钧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眼泪扑簌簌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
许久,苏季的哭声才发了出来,情感像暴发的山洪,她要在父亲的怀里哭个酣畅淋漓,把这些年来的辛酸、痛苦、挣扎包括仇恨,全部发泄出来。
陆良的眼眶湿润了,他悄悄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陆良在外面控制了一下情绪,给徐宏打了个电话,说:“支队长,苏副市长的女儿到病房来看他了。”
徐宏也是喜出望外,这是天大的消息,如果在这个时候父女能够和好,对他的病情恢复是大有裨益啊。
他又说:“真的,你要注意,千万不要让他过度激动。”
陆良说:“我知道,我已经提前让他心理上做了准备。”
徐宏高兴地说:“好,好,我马上过来。”
徐宏赶来时,陆良还在外面,里面的苏季的哭声已经停住了。
徐宏问陆良:“她是怎么过来的?”
陆良淡淡地说:“我带她来的?”
徐宏惊诧了:“你怎么带她来的,我以前做过她多少工作她都不来?”
陆良说:“我认识她,她到龙头村采访过我的。”
徐宏心里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但来不及细想,说:“里面没事了吧,我们进去看看。”
陆良说:“应该没什么,刚一开始,两人都有些激动,现在平静了。”
敲了敲门,苏达钧说:“进来吧。”
两人进去,看到苏达钧正握着苏季的手,苏季坐在了他的身边,两人眼圈都红红的。
徐宏惊喜地说:“太好了,小季,你来了。”
苏季起身,跟徐宏打了个招呼,抹了抹眼睛。
大家尽量表现得自然些,不去提相片的事情,望着站在一旁的陆良,苏达钧说:“小陆,这次谢谢你了。”
陆良说:“没什么,苏市长,当初我在龙头村的时候,苏记者帮过我不少忙,帮我解决了很多资金上的事情。”
苏达钧点点头,徐宏趁热打铁,赶快说:“小陆,你昨天跟我讲日本医院的事,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给苏副市长听一下。”
陆良就把从乔慧珍那里得到的消息讲了一下。
苏达钧听了,沉默着,若有所思。
徐宏说:“苏副市长,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如果是费用的事,你就不要考虑太多,一切以治病为最重要,我们都可以想想办法,一起度过难过。”
陆良也说:“是的,苏市长,钱是身外之物,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看,苏季也来看你了,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希望你以后的生活一切顺心,治病才是最重要的。”
苏季也说:“爸,去吧,我可以陪你去。”
苏季此言一出,陆良与徐宏都是眼前一亮,如果再加上这个条件,估计苏达钧不会拒绝。
苏达钧考虑了一会儿,说:“小陆先打听一下费用吧。”
如果说一个地级市的副市长治病时考虑费用的问题,在很多人眼里绝对是天方夜谭一般,但徐宏知道,苏达钧为官清正,真的没什么额外的收入,不然,凭他为官的作风,早被人借题发挥,出了问题,也正是他的清正,才保证他走到了今天。
陆良说:“我知道,我现在就联系。”
陆良走到外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他打电话给孙自强:“老孙,我有事要你帮忙,非常重要。”
孙自强这段时间与陆良合作,也是有了不少的收入,但是他心里对陆良不把水井直接转给他还是耿耿于怀。听到陆良有事求他,摆起了架子:“陆大警官,在宁海这个地方你们刑侦队那可是呼风唤雨,我给你跑腿都排不上队,哪里有什么事能你用得上我。”
陆良懒得理他的酸腔,单刀直入地说:“少废话,你给我打听一家日本的医院,并帮我联系出去治病的事,我有个朋友要出去做中风后的康复治疗,这个事就交给你了,办不成后果你等着瞧。”
陆良跟他在一起很少讲狠话,孙自强这次听出了些不寻常,换了正经的腔调,说:“这么严重啊,什么人这么重要?”
陆良说:“你少管?”
孙自强说:“那么费用呢?”
陆良说:“不用你操心,钱不是问题,你明白吗?”
孙自强吸了口气,说:“谁啊,这么大来头?好的,什么医院,我问一下,马上给你电话。”
半个小时后,孙自强打电话回来:“我通过一个日本客户,找到了这家医院,问了一下费用。整个疗程大概半年的时间,全部费用包括在内的话,估计会在在五六十万。这个医院治中风的确很厉害,小日本一听说这个医院的名字,直说吆唏。”
陆良说:“钱没问题,你现在就找这个小日本给我联系到了日本后的安排。”
说完挂了电话。
陆良回到病房,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听说要五六十万,苏达钧再次陷入了沉默。
徐宏说:“我这里可以出个二三十万,您可以报一些吧。”
苏达钧说:“大病在国内全报,国外的话就不好说了,我还有点积蓄。”
苏季说:“爸,我也有些积蓄。”
陆良没说话,这里不是他说话的地方。
苏达钧考虑了一下,说:“好吧,我们再听一下这边专家的意见,如果他们建议去,那我就去。”
徐宏赶快把郭院长请来。听说苏达钧想去日本,郭院长说:“这家医院是挺有名的,技术也已经比较成熟了,我以前就建议过苏副市长转院,但没直接说是去日本,其实心里想的就是这个医院。如果去那里,完全康复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苏达钧问:“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什么时候去最好呢?”
郭院长说:“越快越好,趁现在血管阻塞的时候还短,没形成二次损坏之前进行针对性治疗最好,如果时间长了,血管改流后,再去做疏通,一个是难度大,第二是恢复的时间要更长,晚去不如早去。”
苏达钧说:“好,我一会儿就跟市长和书记打个电话,先汇报一下。”
郭院长是个聪明人,说:“如果苏副市长决定去,那我先给他们打个电话建议一下吧。”苏达钧说:“那就太感谢郭院长了。”
陆良把苏季悄悄叫到外面,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说:“这里面有十万块钱,算我资助你的吧。”
苏季知道他收入的来源,也就不客气,收下了卡,问:“要不要我告诉我爸,说这钱是你送的?”
陆良摇摇头说:“不用了。”
苏季是聪明人,笑了笑,说:“我知道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