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说:“这个问题还用问吗?我肯定爱你啊,我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的日子,在我人生低落的时候,你陪着我一起走过,你是我最爱的人啊。”想到草海的那段阴暗岁月,陆良有些激动。
肖菲听得出陆良的话是真的,她的声音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陆良问:“小菲,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肖菲说:“我在你生命中是什么地位,你觉得我们的生活应该怎么走下去?我们虽然领了结婚证,但还没有孩子,如果我们没有信心一起走下去,或者对人生的认识不同,迟早也会出问题,长痛不如短痛,分开对你我都好。”
陆良没有想到肖菲说到这个问题,但看她说得冷静,没有半丝的含糊与激动,他知道肖菲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陆良在肖菲身边坐下来,望着她的眼睛说:“小菲,我决定跟你在一起也不是一时的冲动,我是决定一生一世跟你在一起的。”
肖菲说:“好,那么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坦诚地跟我讲。”
陆良说:“好吧,我保证会坦诚相告。”
肖菲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是不是瞒着我跟别的女人有事情?”
陆良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凭直觉判断,她一定发现了什么,既然这样,与其含糊其辞,不如直截了当。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一副轻松的表情,说:“你是说今天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同志吧?”
一半承认,一半在试探。
肖菲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直接,但没有放松,追问道:“她是谁?”
果然是这件事。
“一个记者。”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派出所的时候我辖区出过火灾,她去采访,所以认识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记者与采访对象的关系。”故作轻松。
“有没有男女关系?”
怎么回答,有还是没有?陆良的脑子转得像陀螺,要不要百分之百的坦诚,做不到百分百就是欺骗,做到百分百的坦诚婚姻就会破裂,坦诚还是欺骗,这是个问题,就像摆在哈姆雷特面前的那个问题一样。
一边思索,又故作轻松。
“没有,绝对没有,我保证。”
男人天生就是说谎的动物,让他不说谎,好比让狗不啃骨头,陆良心里暗骂。
肖菲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天生纯真的她,还是太容易轻信。
“那为什么她坐在你的车上?”
肖菲不会去了龙头村吧?
“半路遇上的。”
“她为什么摸你的头?”
陆良暗骂倒霉,一定是在报社门口苏季下车的时候被肖菲碰到了,但也松了口气,肖菲还没有掌握更多的东西。
他在肖菲身旁坐下,拉起她的手,笑着说:“你知道我是为什么去的龙头村么?就是因为她不听我的劝阻非要进火灾现场采访,我扣了她的相机,她带着市里的领导到所里要我道歉,所长害怕了,才把我下放到龙头村。”
陆良去龙头村有很多原因,这些,陆良都没有跟肖菲讲过。但她还是不甘心:“那她是你的仇人,又怎么会坐到你的车里,又跟你这么亲昵?”
陆良站起来,踱了几步,笑着说:“因为你老公不是小人,君子不记小人过,她刚采访完,急着回去出稿子,在路旁拦车,正好遇到我。我不跟她一般见识,把她送到了单位,她不好意思,所以摸我的头向我道歉。人有各种方式表达不好意思,可能她就喜欢摸人的头。”
解释完全合理,陆良觉得自己真是天才。
肖菲说:“你是看人家长得漂亮,才去搭人家的吧?”
陆良一翻白眼,满脸的不屑:“她漂亮啊,比我老婆差得可太远了。”
肖菲说:“你要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
肖菲已经放下了心结,后面的说话已经有些小孩子撒娇的味道了。
陆良又在她旁边坐下,举起右手,郑重地说:“我以上所说都是真的,如果有一句是假,让我送一辈子水。”
送水工是个辛苦的工作,扛着水桶,还要爬楼,每当他们来送水,肖菲都要真心地说一声谢谢。而肖菲并不明白,陆良嘴里说的水,可不是桶装水。
肖菲一撇嘴,不屑地说:“你以为送水工挣得钱少啊,比你这个穿警服的公务员挣得多多了。”
这句话一点不假,陆良跟他们聊过天,是比自己挣得多,心里还一度的不平衡,但想想人家的辛苦,也释然。
陆良把手放在肖菲的头上,肖菲把头轻轻地靠在陆良的肩膀上,幽怨地说:“你知道我去朝山街做什么吗?”
陆良说:“不是跟踪我吧?”
肖菲说:“我才不会那么无聊,我是看到同事老公买的一件外套很好看,想买来给你个惊喜,却看到你跟别人这样,你说我会不会气死啊。”
陆良满心惭愧,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说:“傻丫头,你想到哪里去了,谢谢你。”
肖菲继续轻轻地说:“我看到你们俩的样子,真想杀了你。后来我想了很多,想到我的一个同学的姐姐,她老公出了轨,她就上了吊。”
陆良吓了一跳:“你可千万别做这种傻事。”
肖菲有些出神,轻轻说:“你放心吧,我才不会,该死的是人你,不是我,我为什么要上吊。”
陆良呼了口气,说:“这才是正确的态度。”
肖菲又说:“我又想到电影里出了这种事后,女的到男的单位大闹,结果老公丢了工作,丢了面子,可自己却丢了婚姻,两败俱伤。”
肖菲的话像一个个的手雷丢向他,炸得他一个寒颤接一个,如果她真的寻死、或者到单位大闹一场,自己这一生政治前途的损失不说,良心上的债还会让他这一生有安宁么?想到此,陆良心中暗叫侥幸。
肖菲似乎没有注意他的反应,接着说,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不会这么做。我想了,如果我的老公出了轨,我只求安静地分手,如果没有忠诚,就不要在一起,没有感情,也不必强求,给对方一个自由,也给自己一次新生。我真的想了很多,到后来我觉得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我觉得自己真的成熟了很多。”
说完,她望着陆良,眼睛亮亮的:“如果你不能给我感情的全部,就请你离开我,不要欺骗我好么?我不会哭闹,不会上吊,只求能不被骗,你可以欺骗我的感情,但请不要再欺骗我的智商,那是对我双重的污辱。”
陆良感觉双腋下有凉凉的东西顺着两肋往下流,他出了冷汗,脸颊上有暖暖的东西在顺着双颊往下爬,他流了热泪。
他感觉自己对肖菲的了解更深了一步,她不再是他心目中原本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她已经成熟到足以很好地处理生活中遇到的严峻挑战,这种成熟已经超越了她的年龄,这种事放在刘玫这个年龄的人身上,她们也不一定能处理好。
她先是扔过来一边串软中带硬的威胁,让他充分认识到事情的后果,然后又用真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陆良轻轻紧紧地抱住她的头,轻轻地说:“老婆,你长大了,请你相信你老公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又握住她的手,动情地说:“我们赶快把婚礼办了吧,赶快生个孩子,别人就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了,你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肖菲闭上了眼睛,她不想再说话,尽管心中还有无数个疑问,尽管她不敢确定陆良还会不会跟那个女人来往,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女人看着陆良的眼神表明,她对自己的男人的感觉绝非像说得那么简单。但她没有亲眼看到真相,又不能把男人时刻锁在身旁,那么,不能确定的东西就只能选择释然,不能保证的东西就只能选择信任。
想到这些,她觉得两个人的世界真的没这么简单,婚姻,也没有这么简单。
两人相拥着,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刘玫说:“你们还吃不吃饭,饭都凉了,快出来吃。”
肖菲从陆良怀里直起身来,对着镜子,理了一下头发,又擦了擦眼睛,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走了出去。
刘玫关切地问:“怎么了,小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肖菲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妈,我去了同学那里一趟,她生活遇到了点问题,我也跟着不高兴。”
陆良感觉到肖菲的眼睛的余光在悄悄地瞄着自己,讪讪地说:“没事,妈,别人的事情,别多问了。”
刘玫将信将疑,说:“这孩子,别人的事情干嘛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快来吃饭。”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刘玫试图转移肖菲的注意力,说:“告诉你一件高兴的事,小陆调回来了,调令到了,是吧小陆。”
陆良赶快说:“是的。对了,妈,我想尽快找个时间,把我跟小菲的事办了,你们看怎么样?”
这件事,刘玫早就急了,但陆良一直没回来,办了婚礼跟没办也没什么区别,现在回来了,她也觉得这事也应该提到日程上来了。一则两个人也不小了,二则,没结婚两个人住在家里也不方便,于是高兴地说:“当然可以,快跟你父母商量一下啊。”
肖菲在一旁说:“我不想,因为他还没有达到我提出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