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阳的婚房是去年就买好的, 装修的时候还问过江桃的意见,不过她这个人对衣食住行向来不讲究, 厨艺还没孟阳的好,又常年在野外跑, 对家居环境也没什么可值得重视的意见,全权由孟阳做主了。
江桃的房子是毕业之后买的精装房,当时拎包入住, 孟阳是一起搬进来的, 婚房装修好之后也一直在散味, 两人谁也没提过要搬过去。
既然要结婚,婚房里该添的东西总要添。
孟阳抽空跟江桃一起去买些零碎的小东西,从碟子碗盘酒杯到浴巾牙刷,床上用品, 餐桌上的隔热板, 家里的垃圾桶, 茶几上的烟灰缸……真正要建立一个新家庭, 林林总总不知道要添多少意料之外的东西。
两个人逛超市也是一种乐趣,拖鞋的颜色要相近,款式要相同, 地垫的颜色不能跟房间装修的总体颜色有冲突, 甚至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有好多种款式可供选择——跟松鼠囤东西一样, 一趟趟挑喜欢的满怀喜悦的往家搬。
老家的婚宴是父母要办的,而且请的客人百分之九十几都是父母人际圈里的人,只有一种功能, 负责向父母圈里昭告:xxx家闺女(小子)结婚了。
也不知道是人太多稀释了他们对于婚礼的期待,还是有些喜悦只适宜两个人悄悄藏起来品尝,反正结婚落到了实处,落到了添置这些东西,落到了柴米油盐上,她才尝到了即将要结婚的喜悦。
两个人站在超市购物架前选择喜欢的日常用惯的东西,虽然有小争执,但孟阳同学一向谦让习惯了,大部分情况下都听她的,偶尔实在受不了江桃挑的东西,也会坚持换掉。
假期溜的飞快,婚房的东西添的七七八八,江桃的假期结束了,回归研究所上班。
单位领导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听说她要筹备结婚,就她的工作岗位进行调整,大部分时间留在研究所,偶尔出差也不长久。
江桃倒是很想继续跟进项目,可是想想孟阳还是心软了。
孟阳从来不阻止她出差,对她的工作也从来不会横加干预,只会默默站在她身后,唯其如此,她才更不忍心。
她回去的时候提起要调整工作岗位,孟阳还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结婚影响你的工作了?你还是更喜欢去野外跟项目是不是?”
江桃窝在他怀里,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像温柔的鼓声,她漫不经心的说:“回去了一趟,我其实觉得,比起去野外跟项目,还是套牢你比较重要。我要是再不把你套牢,万一哪天你被别人拐跑怎么办?”
孟阳愕然片刻,如梦初醒,低头亲她:“不用你套,我自投罗网!”
她仰头迎接他的热情,伸臂揽住了他的脖子,抚摸着他浓密的头发,内心一片安宁祥和,有喜悦从心房里细细密密泛上来,笑意从眼底满溢了出来。
良久,她平复了喘息,小声问他:“孟阳,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孟阳还当她又想起了要结婚准备的东西,回身要去拿茶几上的单子——琐事繁多,不得不开个单子记着。
她拉住了孟阳的手,低低说:“孟阳,我爱你。”
孟阳还从来没听过她的甜言蜜语,这是头一次听到她这么直白的表达,他眼里光芒灼灼,捧着她的脸又吻了上去,那些暗底里的担忧全都消散,吻下去之下他说:“我知道!”
这世上只有一个桃儿,聪慧又甜美,表面强大内心孤独。
他曾经很怕留不住她,那样漠然孤独的桃儿。
现在,她是他的了。
孟阳补充:“我也爱你!”笑的温柔:“你知道的。”
桃儿失笑:“结婚以后,我知道你也要说。”
他说:“当然。”
两个人在国庆节欢欢喜喜去拍婚纱照,挑了有外景的,坐着影楼的车向一片尚未划为景区的海边出发。
同车的还有另外两对未婚夫妻,其中一对都是胖子,另外一对却瘦的出奇,简直是两个极端,只有他们俩只要站出来,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一对瘦子挑衣服还好,但胖的这对挑衣服就有点难,新郎穿的西装后面大开,用别针别着,新娘的婚纱也是这种后背有系带的。
江桃听见新娘埋怨新郎:“跟你在一起三年,我胖了足足三十斤,硬生生从一百二十五胖到了一百五,都怨你!”
新郎认错:“好好都怨我。”话锋一转:“今晚想吃点什么?”
新娘已经忘了胖起来的烦恼,转而考虑今晚的菜色:“红烧鱼,糖醋排骨?”
“那咱们拍完去买鱼跟排骨吧,就是会晚一点。要不到时候再买点大肉馅的烧饼垫一垫?”
新娘:“我还想吃红糖烧饼。”
“都买。”
江桃莞尔——婚姻难道就是一边埋怨一边甜蜜?
孟阳打完了粉,过来找她:“笑什么?”
江桃攀着他的脖子直笑:“人家谈恋爱,三年能被男朋友喂胖三十斤,咱们谈了可不止三年了,也没见我被你喂胖三斤。”
她今天穿着白色的婚纱,又化了妆,漂亮的不似凡人,孟阳搂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某些人想要让我喂胖,也要给我机会啊,常年往外跑,吃过几回我做的饭?你放心,等结婚之后,我喂胖你五十斤!”
江桃总觉得他的话意有所指。
摄影师有两组,要给三组新人拍照,总要先后轮拍。江桃跟孟阳本来在闲聊候场,却不知道负责拍他们的摄影师回头年阳光下两人凝视的样子,只觉得甜蜜温馨,不由就偷拍了一张。
后来他才发现,这两人感情是真的好,默契也特别高,有时候他们只是对坐说话,那种甜蜜的感觉就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根本不必摆拍,只管偷拍就好。
一天跟拍下来,胖子组合饿的饥肠辘辘,而且这两位是摆拍最多的,却也是对自己最不满意的一组。
新娘子嫌自己胖,总怕摄影师把自己拍的更胖,于是一直嚷嚷着让摄影师把自己拍瘦一点,侧影嫌胖,正面嫌胖……处处都嫌胖,好几次拍完了凑过去看,又不满意。
到最后摄影师大概也很无奈,只能向她建议:“其实这是前期的,你放心,后期我一定把你修的瘦瘦的。”
胖新娘大喜:“真的?”
等他们走开之后,摄影师小声嘀咕:“自己有多胖心里没点数吗?我倒是也想给你切下来几块,可切的下来吗?”
同车的那对瘦的似乎感情不太好,拍到一半新郎就对着新娘使劲嚷嚷,新娘的嗓门比他还高,两个人拿出看仇人的眼神来拍,效果十分惊悚。
江桃跟孟阳从头至尾都是轻声细语的,两人也不见有什么争执,即使不说话,眼神里似乎也全是甜言蜜语。
孟阳觉得江桃美。
江桃觉得孟阳帅。
在对方眼里都是无可挑剔的人,怎么看怎么好,一天下来光顾着欣赏对方了,都不觉得累。
摄影师:要是都像这一对该有多省心啊?
过了半个月他们去取婚纱照,发现果然胖新娘那对的照片被精修的瘦了不少,如果不是一起拍过的,他们都要认不出来了,修的完全不像这两个人了。
不过显然胖新娘很满意,高高兴兴抱着变瘦的婚纱照走了。
瘦的那一对也去取照片,结果在影楼里大撕了一场,婚纱照也不要了,婚也不结了,恨不得戳对方两刀,当场分手了。
孟阳:“……”
江桃:“……”
没感情玩什么结婚呀?
闷热的天气很快就过去了,小半年功夫江桃只短期出差三回,都是半个月左右就回来了,等到路边的叶子渐渐黄了,连宜市的气温也彻底降了下来,街上的人穿了薄棉衣出门,家里开始频繁打电话跟他们沟通结婚事宜。
江杏儿在孕吐到五个月的时候一夜之间就神奇的止了吐,进入了疯狂进食阶段,看到什么都想咬一口。
梅弈航的好手艺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他除了上班其余的时间全都扑在喂老婆的大业上,天天想着法子的炖汤做菜,并且老婆还十分捧场。
江桃闲了就拖着孟阳过来蹭饭,美其名曰“婚前培训”,进来把孟阳推进厨房去给梅弈航打下手,“你也多向姐夫学习学习”,然后姐妹俩窝在沙发里小声聊天。
江桃尖尖的快要戳死人的下巴外面终于裹了一层肉,露出一点圆润的孤度,整个人眉目舒展,要多和气有多和气,仿佛前几个月暴戾的动不动把梅弈航骂个狗血淋头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提起结婚,江桃显的很光棍:“没什么要准备的啊,家里的东西也买的七七八八了,等我们结完婚回来就可以搬过去住了。老家摆酒席的事情爸妈就搞定了,都不用我插手的。”
她倒是请了大学同学王金凤做伴娘,毕业之后两人也一直有联系,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
王金凤早不是当初的乡下土妞,在宜市拼杀几年,人情世故也熟练了,眉眼高低也练出来了,最重要的是学会了打扮,一张脸蛋都比过去漂亮不少,踩着高跟鞋走出来就是个标准的都市白领。
另外一位“八戒”朱文霞去年刚刚结了婚,嫁的正是他们当年的发小韩峰,两个人现在都在省城工作,听说她怀了孕,肚子如今跟江杏一般大,江桃打电话邀请他们夫妻参加酒宴,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她的愉悦:“猴哥,孟阳可真不容易,总算修成正果了!”
“他哪里不容易了?”江桃质问她:“八戒你站在哪边的?”
“当然是……”朱文霞噎了一下:“站在孟阳那边的啊!我早就盼着他把你娶回家了,也好早点让我们家老韩死心!”
两个人哈哈大笑,同时想起韩峰的少年心事,以及他当年干过的蠢事,都乐不可支。
他们的婚宴在永喜县城摆的,江桃正好在西北出差,灰头土脸也没打扮就直接过去了,她那段时间天天在野外跑,完全是个“糙汉子”的造型出现在婚礼现场,韩峰当场说:“江桃,我的初恋就这样幻灭了!”
新娘子朱文霞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长大后她依然不脱小时候的模样,略微丰满的身材,开朗的性格,拉着韩峰的手安慰他:“没事,姐姐疼你!”
初中时候韩峰的一次挺身而出,到底在八戒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多少年都不曾忘了那善良勇敢的少年,上了大学之后主动追求韩峰,两人还是走到了一起。
韩峰痛心疾道的指着江桃数落:“哥们看看,这就是我们初中高中的校花,不知道是多少人心里的女神,大学毕业她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也就只有孟阳不嫌弃!”他扭头把脑袋埋进朱文霞的脖子里撒娇:“老婆我心疼!”
“我给你揉揉。”新娘子隔着西装作势在新郎倌心口揉了几下,负责闹洞房的小年轻都傻眼了——不必闹这夫妻俩自己就演上了,哪还有他们的事?
一帮同学被这对奇葩夫妻的行为给招惹的笑疯了。
江桃讲起朱文霞的婚礼还是笑意不绝:“……她现在的肚子跟你的差不多大,还说要来参加我的婚礼闹洞房,到时候你们俩就找地儿安静坐着就好,别人来人往挤到了,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江杏扳着手指头算日子:“再过半个月,你跟孟阳也好请婚假回去了。想好去哪度蜜月没?”
江桃:“在家?我这几年一直在外面跑,就想舒舒服服窝在家里休息休息。”
江杏也不知道说这丫头什么好:“行行行,都随你。只要你高兴就好。反正孟阳不反对,我有什么好说的。”
孟阳端了一盘酸菜鱼出来,冲鼻的酸辣味,孕妇欢呼一声直奔着餐桌而去,也懒得跟这位甩手掌柜讨论她的婚事——她自己都一副敷衍的模样,何用别人操心。
更何况,江杏现在的任务就是养好胎,家里父母乐于操心妹妹的婚事,她躲个懒也是理所应当。
梅弈航的厨艺原本就不错,经过江杏怀孕之后越发严苛挑剔的口味,竟然是突飞猛进,如今比外面的大厨也不差着什么了,拿手大菜学会了不少。
孟阳跟着他下过一会厨房,上了餐桌还在听梅弈航讲他做菜的小窍门,从挑选食材到处理下锅,样样都有要注意的地方,直听的他头一回恨不得拿个小本子记一记。
江杏跟江桃埋头苦吃,等到他们讲的差不多回过神来,一盆酸菜鱼里只有酸菜跟一点鱼骨头了。
梅弈航得意洋洋:“最近我每次做鱼,最后都只能吃点酸菜,根本都轮不到我吃鱼,你姐姐就全吃光了。”
江桃差点笑喷了:“姐夫,你吃点残羹剩饭就这么高兴啊?”
梅弈航大学时候就想要把江杏喂的白白胖胖的,这简直成了一种执念,他正色:“桃儿你不懂,比起天天端着饭碗求爷爷告奶奶求你姐姐多吃一口,我可宁愿她把端上桌的东西都吃光光!”
江杏孕吐最厉害的时候只能去医院打营养针,梅弈航没少担心:“幸亏国家只允许生一胎,不然就你姐姐这种体质,怀一个孩子取了半条命。”
江桃:“……”这恩爱秀的简直要闪瞎人眼。
算着日子订了回家的机票,买好的婚纱敬酒的礼服都装进箱子里拖运,姐妹俩一起回永喜县城。
到了省城之后,江桃就催促孟阳回铜城市:“那边肯定还有事情等着你,孟叔叔昨天就打电话了。我跟姐姐姐夫一起回去,你就不用跟着了。”
孟阳想想也是,家里准备婚宴,他这个新郎倌真的只出席一下婚礼现场似乎也不太好。他眉眼含笑揉了一把江桃的脑袋:“乖乖的,等我来娶你。”
趁着梅弈航喂江杏喝水的功夫,偷偷在她头顶亲了一下,鼻端闻到她玫瑰味的洗发水味道,满心洋溢着幸福 。
两闺女回家,吴英玉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回家,先是问江杏:“路上累着了没?赶紧上床躺会。”还准备上手去扶,梅弈航狗腿的窜过来扶住老婆:“妈,我来扶。”跟侍候老佛爷似的把老婆送上了床,还替她脱鞋脱袜,十分周到。
江杏儿早就习惯了梅弈航照顾,江桃见的次数多,也习惯了,唯独吴英玉内心感慨——这丫头把女婿攥的死死的,这副样子给亲家看见,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
江诚还没回来,江榕倒是前几天就回来了,不过到了年底厂子里就格外的忙,她回家就跑厂里帮忙去了。
家里厂子两个大的闺女不愿意继承,江智在省城工作,只有江榕跟早些年的江桃似的,一到假期就回厂里去帮忙,时间久了不少事儿也都能上手了,算得上吴英玉的半个助理。
英玉食品厂这些年业绩斐然,吴英玉找回了江榕,便把厂里每年的盈利分做五份,每个孩子都有一份,连同江智,剩下一份算是她跟江诚的养老钱。
江诚当初死活不同意:“这厂子是你的心血,跟小智没关系,再说这些年他也没帮过什么忙。”
吴英玉态度很坚决:“小智叫我一声妈,也不能白叫了,四个孩子都一样,人人都有份。要是我手里没多少,总要顾忌闺女,怕她们将来嫁的不好,过不下去,总要留个后路。可是现在孩子们过的都好,也都有出息了,即使不必给我手里的这份钱,他们也能生活的很好,那就不必再分儿子女儿,各人都有份。”
江智也是百般推辞,事情到底还是按照吴英玉的意思执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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