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夜已深,万籁俱寂。大帅府已经沉睡,唯有主楼二层中间一扇窗户还亮着灯,有种不屈不挠意味。
这是1929年初一个寒冷的冬夜。
灯光是从张学良办公室里透出来的。
静夜多思。张学良在他的办公室里轻轻踱着步,思索着什么,似乎又有点疑虑不决。他走到窗前,轻轻撩开窗帘朝下看去:夜幕中的大帅府与白天又不同,这时看去,似一匹奔马又像一头雄狮……一种激情油然而生。他想,在这同样一个晚上,日本关东军司令部以及内祟,蠢蠢欲动的杨宇霆、常荫槐想必也没有息着。
他的思绪朝这个方面走去。年前,他毅然决然宣布东三省易帜,服膺于中华民国之时之时之后,日本关东军司令部日本朝野,表面上对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映,只是表示“关切”,他知道国,这是暂时的。这种现状,基于两点:一是他还没有触动日本人在东北的既得利益;二,尽管如此,日本人对他还是已经失望了,但又不好直接出手,日本人在他的内部寻找代理人。日本人寻找到的代理人就是杨宇霆、常荫槐。日本人还没有准备好,而他己经准备好了。
东北易帜后,杨宇霆、常荫槐对他恨之入骨。他们以日本人为靠山,阴谋叛乱,有计划有步骤地进行着准备。常荫槐在控制的黑龙江省秘密组建了一支两万余人的武装。杨宇霆秘密派人到广西同桂系头目李宗仁、白崇禧谈;同一切可以联合的人谈。同时,杨宇霆并没有放下权力,利用他所兼东北兵工厂督办(厂长)之便,假公济私,要兵工厂中两万余名军工加班加点造枪造炮……种种迹象表面,,杨宇霆、常荫槐要对他张学良动手了。
静静的深夜里,他似乎清晰地听到了这二人的霍霍磨刀声。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狭路相逢勇者胜!他站在挂在正面墙壁上那副20万分之一的东三省地图上凝思。慢慢,他将握起的拳头捏紧。逮捕甚至在必要时诛杀枭首杨宇霆、常荫槐的计划,几天前,他就同辅帅张作相商定好了的。在下决定前,他再把这事的必要性及种种细节,又细细过一遍。他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在下一盘盲棋。事情太重大了!一棋不慎,满盘皆输。杨、常二人都不是简单的人。他们是自己的前辈,要功名有功名、要手段有手段、要经验有经验。如果稍一不慎,后果难以想像,很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想到这些,少帅心中掠过一丝胆怯、慌乱。为了抑止这丝胆怯、慌乱,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他走上前去,从办公桌下的抽屜里,拿出一块白花花的银圆“袁大头”――那时袁世凯时代流通货币,是最大的钱。银圆正面镌刻着袁世凯头像,背面是货币制造厂等等字样。
少帅把白花花银晃晃的“袁大头”拿在手中,在心中默了默,如此期许,“我把货币抛起来,掉在地上后,如果大头朝天,表示杨宇霆、常荫槐该死。我会顺风顺水。反之,就是时机未到,我还得三思。” 然后他将眼睛一闭,将手中“袁大头”高高抛起,“袁大头”当地一声落在地上。他睁开眼睛,忍着心跳,双手按紧,深呼了口长气,将按在上面的左手一移,暴露在灯光下的是“袁大头”正面。他手中的袁大头笑得弥勒佛似的。
“好,苍天佑我!”这一刻,少帅下定了最后决心。
连日来为应付日本人连轴转的东北保安司令部外交处处长王家桢,直到昨晚深夜忙完最后一宗事,才睡去。算好第二天有整整半天时间可以好好休息,拉伸睡。不意黎明时分,摆在他旁边茶几上的电话铃声惊抓抓地响起,把他惊醒。他睡意朦胧地,很不耐烦地拿起电话,刚喂了一声,立刻惊讶得睁大眼睛,睡意全消。电话竟然是总司令张学良直接打给他的,这可是破天荒地。
“是王家桢王处长吧?”少帅问,语气很有些疲惫。
“是!”王家桢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请你立刻到这里来一下,有要事!”略为沉吟了,少帅说,“你准备一下,我的车马上来接你。”
“是!”王处长敏锐地预感到,少帅一定有万分紧要的事要他去办。至于什么事,他已猜测到了几分。他下了床,用最短的时间穿好衣服,胡乱洗了脸。当地穿戴整齐时,院子外汽车喇叭嘀嘀响了两声,接他的汽车来了。
司机将车开得飞快。整个奉天城还未完全睡来,大街上显得空旷;在这黑夜与白昼的交接间,一丝丝淡青色的晨雾在若有若无地流动,显出一丝神秘。一刻钟后,司机将车直接开进大帅府,开到少帅住的小青楼下停住。站在门口等他的张副官,对王家桢一叠连声说,“快、快,少帅在等你。”
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二楼,刚走到在少帅的办公室前,看来一夜未睡,戎装笔挺,头上没有戴帽子,在室内来回踱步的少帅,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立刻问:“王处长来了吧?”
“报告总司令!”张副官站在门前,胸一挺,隔帘道:“王处长到了。”
“来了还不赶快进来!”
“是。”张副官答应时,上前替王处长将珠帘一掀,王家桢大步走了进去,给少帅敬礼、问安。张学良却还沉浸在他的思绪中,对站在面前的王家桢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背着手继续踱他的步子。稍倾,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王家桢问:“如果我们内部有人事变动的话,你看外交上会不会引起什么问题?”
这好似突头突脑的一问,对于不在其中的人,肯定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熟知内情的王处长,一下就印证了先前的猜想。知道少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紧张。
“报告少帅!”王处长这样回应:“如果纯粹是我们自己家的事,那就完全不用理会别人、不用理会日本人说三道四;而且他们也没有道理、没有理由管我们的家事。”少帅很认真地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背起手踱起步来。王家桢看少帅没有再问他,也没有的别的交待,怕他在身边,反而打忧少帅,就问了一句:“总司令,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事了,你去吧!”张学良挥了一下手,王家桢处长这就去了。这事发生在1929年1月10日,这个星期日早晨。
这天黄昏时分,两辆漆黑锃亮,差不多一模一样的日产最新式小轿车来在大帅府。门前站岗的卫兵按常规上前检查,确信两辆车中分别坐的是总参议长杨宇霆、黑龙江省省长常荫槐,而且他们都是孤身一人没有带人,卫兵将手中小旗一举,未意放行。
两辆日式轿车前后相进了大帅府,沿着两边簇拥着冬青树的柏油道,朝走马转角楼中少帅住的沿着暮色笼罩、两边哨兵似地簇拥着冬青树的柏油道,朝走马转角楼中少帅住小青楼而去。很是幽静,车轮触地,发出轻微的好听的沙沙声。
常荫槐坐在第一辆车上。他身着一领黑色缎面长袍,处罩团花马褂,戴癞皮帽,50来岁,身材高大,马脸上一脸的麻子,他戴副眼镜,手中象征性地拄根拐杖。这时他一动不动,沉思默。有句话说得好,“爬地草根多,麻子心多。”常荫槐很有心计,他总觉得今天来大帅府有些不对劲,但又不能不来、不敢不来。
这次,张学良召集他们这些东三省头面人物到奉天开会,开了一天,完全是走个程序,为开会而开会。会一完,他立马上就要回到他的地盘去。可是会议完后,少帅发话了,要他们悉数留下。说是,年关到了,身为总司令的他平时很少同大家见面,大家好不容易凑到一起。他请大家到大帅府打打麻将,吃点好的,听听戏,联络联络感情。其他人倒乐得,一致赞成。只有他和同样心怀鬼胎的杨宇霆心中惴惴不安。好不容易,度日如年,两天过后,大家该走的都走了,少帅偏把他们二人留下,说有要事相商,指定的时间就是这个时候。这让他和杨宇霆有点炸、有点虚。莫非我们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为此,昨天下午他和杨宇霆单独在一起,细细反省。反省的结果是,他们的事做得天衣无缝。但他们心中总是虚。有句话说得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然而,他们却在私下做了许多亏心事!他们甚至后悔这个会他们本就不该来。可是,已经来了,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只能在张学良指定的时间内,硬着头皮来。
小青楼到了,两辆日式轿车戛地停下。常荫槐、杨宇霆下车后发现,张学良的副官张飘已经等在那里了。
“杨参议长、常省长,请!”让他们吃惊的是,张副官并没有把他们带上楼,而是把他们带进小青楼旁边“老虎厅”,说张总司令在里面等他们。
“老虎厅”的得名是,大帅张作霖生前特别珍爱东北虎,在小青楼的东边特别置一厅,厅里置放的都是形形*的东北虎标本,配上若干幅绘声绘色的相关油画。进入老虎厅,就像实地进入了阴森森的东北原始森林,似乎听得见兽中王东北虎在森林深处发出的惊天动地的虎啸长鸣。
杨、常二人一被张副官带进老虎厅,就被吓得迈不开步子。他们一步三挪地翻着白眼问张副官:“张总司令咋让你带我们进老虎厅?”
“带我们进老虎厅作啥?”
“打麻将。”张副官一笑,如此回应。
“这样吓人的地方能打麻将?”杨宇霆咋咋呼呼地说:“我和常省长看着东北虎就害怕,我们就不进去了吧!”说时想溜。
“不行!”张副官态度很横,手一比,非要他们进去不可。与此同时,令杨常二人惊讶愕不已的是,张学良的一群武装卫兵上前,将他们围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常荫槐强打精神问
张副官一笑:“这是总司令怕你们不去,派他们来请。”
“除了我们二人,张总司令还有没有请别的人?”杨宇霆吓得青了脸,却故作镇静地问。
“有呀。”张副官哄他们:“辅帅张作相他们早进去了。”说时,杨、常二人被张副官等裹挟着颤颤兢兢地进了老虎厅中的老虎窝。他们前脚刚刚跨进门,两扇老虎嘴似的大门,轰地一声关上了。
惊恐不已间,暗淡的灯光下,张学良并不在老虎窝里面。阴森恐怖中,忽地闪现出七八个张学良的卫士。朝他们围上来,一个个杀气腾腾,横眉怒目,手中握张着机头的手枪。
“你们要干什么?”杨、常二人完全明白了,也绝望了。他们脸色煞白,逃走无望,将身子靠在门上,大声喝问,强作镇静。
“杨宇霆、常荫槐,你们何必再问?你们心中明白!你们作恶多端,阴谋造反,死有余辜!”内中闪出警卫排长,厉声道:“我奉张总司令命令,对你们执行死刑!”话刚落音,排长手中枪响;其他卫士同时响枪,将杨、常二人打成肉泥。
回到家中待命的东北保安司令部外交处处长王家桢,一直觉得有要事将要发生。果然,天刚擦黑,他接到大帅府张副官打来的电话,说少帅叫他快去。
王家桢上了车,心急火燎地叫司机将车开快些。进大帅府,车到小青楼,车还未停稳,一直站在门前等他的张副官手一招,说:“快,随我来,总司令就在等你。”
张副官带王家桢上了三楼,来在少帅常用的西客厅。客厅稀开一道门,里面黑灯瞎火好像没有人。
张副官站在门边报告:“总司令,王家桢王处长到了。”
“进来。”是张学良竭力镇静的声音
王家桢得令,一脚跨进去,不由暗暗吃惊。好半天,他的眼睛才适应,屋里没有开灯,黑暗中,一地的红烟头,一屋子都坐的是人。他们是张作相、翟文选、万福麟、王树翰、王树常、袁金凯、莫德惠、刘哲、臧士毅等。他们都是东北政务委员会委员,神情都有些紧张。少帅不在,单独在另一间屋子里。
单独在另一间屋子里的少帅要王处长进去。这间屋子也没有开灯,透过远远窗户上透进来的灯光,只见少帅有气无力地躺在小床上抽烟,也是扔了一地烟头。
“啊,王处长来了!”王家桢回应后,少帅吩呼他:“你马上到顶楼郑秘书长办公室去,看他拟就的就今天事件的报告拟好没有?拟好了,你就直接拿一份去,对日本有关方面作出解释,然后回来向我报告!”
场面如此神秘、紧张!虽然王处长不明白其中究里,但心中已经估计到了。他答应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顶楼。顶楼又不一样,间间房间里灯火辉煌,秘书长郑谦和领着一班人正忙着。进了秘书长办公室,正在说着什么的秘书长郑谦和秘书处九处处长刘鸣九看着他说:“来了吗?”郑秘书长随即将一份已经打印好的文件给了王家桢。王家桢接过一看,不出所料,是一份将杨宇霆、常荫愧正法判决书。书中列举了杨、常二人目无法纪、侵吞公款、任用私人、暗中组织军队,图谋不轨等十大罪状。已经被执行死刑。
看王家桢将判决书看了一遍又一遍,也不作声。郑秘书长显然有些担心,问负责对外交涉的王处长:“你看就这样向日本人交待行不行?”王家桢这时心中已经有数。判决书中所例举的杨、常二人的十大罪状,无论按照民国法律、还是东北法律,他们犯了其中任何一条都是死罪,这没有问题。日本人从中挑不出任何破绽、任何毛病;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王家桢想了想,说行。
他拿着这份判决书,连夜去到日本驻奉天领事馆,要求见总领事。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新近换了人,新的总领事叫林久治郎立 久治郎立即出来会见了王处长。
王处长进客厅时,林久治郎立已经等在那里了。明灯灿灿中,只见这林久治郎有一张圆圆的脸,西装革履,四十来岁,戴一副黑框眼镜,个子不高但墩实,脸上络腮胡刮得发青。日本人总这样,不管眼睛是不是近视,,总喜欢戴一副黑框眼镜,动作也很程式化。
林久治郎对夤夜而来的王处长鞠了一躬,道过辛苦后请客人坐。两人隔几而坐。表面上客气的林久治郎眼睛厉害,钉子似的眼神透过眼镜的玻璃片在王处长脸上打转,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中国有句话说得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王处长深夜驾到,肯定是有什么要事与我交涉,而且不是什么好事吧!”
“好事坏事?要看怎么看!”王处长端刀直入:“我受张(学良)总司令命令,特来向贵方通报一件要事。”说时,将皮包拉开,拿出一边判决书,交给日本总领事。
日本总领事林久治郎一连将判决书看了几遍。显得很是惊讶,看完后用手托了托眼镜,调过头,拧起一副扫帚似的浓眉问王处长:“有这样的事?”
“有这样的事。”王处长很肯定地回答,振振有词地将判决书上所列杨、常二人的十大罪状,说得更具体化了些。
日本新任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对王处长出示的这份判决书无法挑剔。这是中国人内部的事,而且、杨常二人犯的条条都是死罪,他能说什么呢?只能承认自己倒霉,一上任就遇到这样棘手的事。他只能一边听王处长解释,一边假意将捏在手上的判决书再看下去,想着如何办!
目前,不止是关东军司令部,就是整个日本帝国都对杨、常二人寄于了很大希望,也给于了他们一定的支持。但这一切都是幕后的、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的。现实的问题是,杨、常二人已经被张学良处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以后,关东军司令部、帝国的利益在东三省还得同张学良打交道。这个时候,他们最好的办法是装糊涂,千方百计羁留、羁绊张学良。这个时候,决不能同张学良闹翻、闹僵、翻脸……一切为了帝国,为帝国在满洲尽可能争取最大利益――这是他来就任奉天总领事时,外务省再三给他交待的原则。思绪走到这里,林久治郎抑制住满腹疑窦和不快,就此事如此答复王处长:“感谢阁下及时把这个消息、内幕通报给我。我会立刻把这一情况造报告外务省并转关东军司令部,以便我们统一口径。我们不会干涉你们的内政。希望王处长转告张学良总司令,我们会一始既往地支持张总司令;也希望张总司令与我们一如既往地精诚合作。拜托了!”林久治郎说时,站起来向王家桢深鞠一躬。
“那最好了。”王家桢给这个日本人回了礼,抑制住满心欣喜,彬彬有礼地说了些外交辞令后,告了辞。
王处长赶回大帅府时,已是第二天零时。来在小青楼前,只见少帅的副官张飘副官正带领一批卫士将杨宇霆、常荫槐的尸体用担架从老虎厅里抬出来。杨、常二人的尸体用厚厚的军用毛毯裹着,二人的血从毛毯里浸了出来,已经凝结。卫士们将二人的尸体抬上停在旁边一辆有篷大卡车上。王家桢不及细看,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三楼进了西客厅。多少时间过去了,西客厅仍然保持着他先来时的原样,只是屋时开了一盏小吊灯。晕黄的灯光下,坐在那里的还是那些大员,大员还是保持着紧张的神情,都呆坐在那里,只是扔在地上的烟头更多了些。看王家桢进来,神情紧张的大员们都看着他,问他事情办得如何,日本人怎么说……就在他忙不迭地点头应答时,辅帅张作相把手一挥,对王家桢说:“快快快!快进去。都不要说了。总司令急得不行,他在等你!”
辅帅张作相把王家桢带进屋,还睡在那张行军床上的少帅一见王处长,翻身而起,张口就问:“日本人那边作何反应?”神情紧张得不行。王处长原原本本地将少帅在紧急情况下不得不将杨宇霆、常荫槐正法的事说了;包括他观察到的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的表情、心理活动;以及他对日本人之所以如此的分析等等都。
“成了。”张学良这才如释重负地吁了长气,手在行军床沿上一拍,随即又躺下去,对站在旁边的张作相、王家桢说:“我实在是有些熬不下去了,太累了。”他要辅帅张作相出去,把刚才的情况告诉在外间坐了一屋子,担着心的大员们;要大家散了,赶紧回去休息。只留下王家桢。
“树人啦!”躺在行军床上的少帅张学良亲热地叫着王家桢的号,说:“险关过去了。这一下我们更得好好地干啊!”想了想,他又交待王家桢,这事,第二天得去苏联驻奉天领事馆、英国驻天领事馆通报。张学良有些不放心地问王家桢:“估计苏联驻奉天领事馆、英国驻天领事馆对这事会有何反应?”
“在这事上,日本人都只能是干气,打不出喷嚏。这两个国家在我东三省的势力、实力以及既得利益都比日本少得多、小得多,不会有什么大的反映。
“我明天去,没有必要把我们自己家里发生的事向他们解释,最多将判决书给他们一份就行了。而且,我们如此厚此薄彼,日本人会很受用的。”
张学良听完点点头说:“有道理,很有道理。”然后关切地对王家桢说:“树人,你也忙一天了,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就赶紧回去休息吧。”
王家桢没有忙着走,他说:“总司令,我想到一个问题。杨宇霆、常荫槐的问题不应该影响到他们的家庭、不应该影响到他们的子女。现在,同杨、常沾一点边的人都在一边看,吓得不行……我建议,将此二人与他们的家庭、子女,还有别的人划割开来。这样,不仅可以显示总司令的大度,而且可以争取到好大一批人。”
“对,很好!”张学良说:“已经是民国了,我信仰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我决不搞株连九族的封建社会那一套,你放心!”说着翻身而起,大声对外问:“刘多荃来没有?”
“总司令,我来了。”刘多荃应声而进。其人气宇轩昂,他是张作霖、张学良父子都看重的人;东北人,东北讲武堂毕业,时任东北边防司令长官公署卫队统带。这角很重要,相当于古代皇帝的御林军统领,刘对张氏父子忠心耿耿。就是这个刘多荃,在后来的“西安事变”中,是率队攻打蒋介石卫队、捉拿蒋介石的急先锋。
“你赶快去告诉、安抚杨大嫂、常大嫂,就说我说的,她们丈夫干的事与他们家人无关,并代表我给她们各人送安抚金一万元。”刘多荃接受命令,连夜办去了。王家桢看少帅再无吩咐,回去了。
毫无疑问,杨宇霆、常荫槐是横亘在张学良前进路上的两只拦路虎。除掉他们,不仅在世人面前显示了过去少为人知的少帅的胆略、智慧、才干、担当,同时给了敌人相当震慑。以全新的面目示人的少帅张学良,威信如日方升,加强了向心力。一段时间以来东三省一些地方、部门出现的人心涣散、谣言四起,政出多门等乱象得到了很好的整治,从而气象一新,人心统一。张学良再无大的掣肘和顾虑,政权得到巩固,朝他的理想大步前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