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在天空的怪兽显然是在注视着这座岛屿,潜伏在侧边森林中的存在则是伺机一侧的大军,随时都能对这座纸一样的城邦发动进攻,刚才在天空掠过的白色怪兽,应该就是侦查类型的存在。
这些怪兽们已经越来越像人类军队,而这样缜密安排,的确只可能出自兽皇盘古的调令。
寒续正在思考的时候,高大宽阔的城门在一声闷响之中打开,城市内里通明的灯火从其中钻出来,一群正在出城的怪兽,被灯光勾勒出一个个森然的剪影。
寒续双瞳微缩,为什么城中也有怪兽?
随着它们完全走出城门,身躯走出了逆光带,寒续才看清楚,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头依靠双足行走的巨毛象,媲美大宗师境的它显然是这批怪兽队伍的领头人,它率领着成千上万只形态各异的怪兽从城中出现,而后轰隆隆地朝着北边奔驰而去,雪浪在它们沉重的脚掌践踏下翻飞,很快便带着不断微弱的震动,不见了踪影。
寒续死死蹙着眉头,等到这批怪兽完全离开,才将身躯一点点后挪,从雪地堆里爬了出来,没有在意滑入自己领口的白雪,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眺望向它们奔赴而去的方向。
这些怪兽们的奔移,在现在的条件来看,很像是一次军队的常规调配。
“保守估计这座城池附近的怪兽数量就有上万,因为靠近东边境,这座城市应该也是边境士兵们经常来往和为士兵提供补给的城市,城市的规模不会太大,城中的百姓数量也不会太多。”
寒续尽可能地推测着信息,但是摸不清楚的信息实在太多。
兽皇是个很精明的家伙,为了把神玄帝骗上岛屿,还特意和公输采尧联手设计了一段和秦王朝徐福有关的故事,编造了城外住民还有一段传说。这么精明的家伙,率领着数量至少百亿计的怪兽大军,摧毁生存圈边境城墙轻而易举,摧毁人类城市应该更是简单,但是,它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城市内里,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寒续眯紧了眼睛,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人类世界的局面就已经扑朔迷离到这个地步了么?
思索了片刻,没有选择跟上朝西边奔赴而去的浩荡怪兽军队,寒续把焦点都集中在了眼前城市上。怪兽们力量强大,数目庞大,自己贸然跟进它们除了是给自己增添风险,并不存在任何意义,要摸清楚现在的局面,这座城市还是最好的选择。
寒续深吸口气,还是没有立马动作,调动它的精神力,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他需要知道这城池附近有没有境界强大到泰斗境的存在,这个境界很有可能够捕捉到他启动凌风神谱之后的气息。
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仔细探索,寒续可以更加确定驻守在城外的怪兽数目达到了数万,在城池后方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几千只和野牛一样大的黑毒蟾蜍在待命,这种怪兽嘴中可以突出毒液,能够飞出上千米远,精准度和速度以及杀伤力都媲美如今的标准狙击武器。
这些数量还有力量的怪兽可以在半分钟的时间里就把城墙推翻,要杀死他,更只是一个呼吸的事情,他要是进城,就相当于羊入虎口。
好消息是,城池外面没有泰斗境的存在。
或许存在,但是没有被他感受出来。
未知的危险仍然存在,城池内里它无法得知有没有更强大的怪兽,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试一试,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莽撞地尝试直接启动化气神移掠入城市,而是慢慢地挪动身子朝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城市在视野中都更加缥缈,从而自己相对安全的区域。
就是他后退这个时间里,几头白色的大鸟从空中掠过,其底部的毛发有所变异,呈现出深黄色,显然并不是刚才那几只巡逻的大鸟。
盘古在空中究竟安排了多少巡逻的怪兽?
看来兽皇从人类军队身上学到的东西,确实不少。
寒续沿着自己来时的记忆,找打了一条江河,寒冬中水面似乎都在冒着森冷白气,也因为低温水面一片平静,没有半点鱼儿游动的痕迹。
沿着湖面找了几十分钟,寒续终于找到了下水道出口。
黑色的污水还在从中滚出,汇入这条向东而去的大地血液中,城市的运作还在继续,末日之下,人类生息休戚相关的污水在寒续眼中都有了几分亲切感觉。
寒续摸着后背五花大绑的轩辕夏禹剑,思量着自己究竟是该把它带入城里,还是藏在外面。带入城中自己的安危能够得到进一步保障,但是自己要是被发现,这柄唯一能够威胁到兽皇的剑也等同于拱手送给了兽皇。
寒续仔细沉吟片刻后,还是选择和剑寸步不离,这么悬殊的对垒,他能拿出来博弈的东西不多,所以做一些细微的选择时往左还是往右差别都没有太大。
寒续启动凌风神谱,整个人化为了一阵风,涌入了下水道管道。
黑空下,江河边,他看起来不算魁梧的身影,就这么变为空气撞入了从城市蔓延出来的地下管道,沿着管道,躲开了万兽的视野,从地下一路闯入城中。
……
……
城市一条名为博友路的商业街侧面,有许多小巷子,巷子里林立着不少老旧的楼房,这些房子都有了三四十年的历史,许多房子已经贴上了拆迁的红字,按照城政府的安排,应该会在明年动工,将这边改造成商业街的一部分,提供给来到边境旅游的游客们住宿游玩,但是显然这些计划已经全都因为末日的到来而被打破。
污浊的下水道盖子在一阵由下方吹来的冷风拍打下轻轻地颤了颤,巷子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只流浪的橘猫在垃圾桶中瑟瑟发抖,盖子忽然的响动吸引了它的目光。
怪兽大军的到来让它这样弱小的生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里,早已草木皆兵,细微的动静响起,它身上脏兮兮的的毛发都已经根根耸立了起来。
排水孔中无形的风流从中涌出,寒续的身影渐渐凝实。
“喵”见到是人类,橘猫轻声叫唤了一声。
多尾耳黄猫在这场灾难里扮演的角色所产生的阴影仍然笼罩在寒续头上,往常也很喜欢猫的他,对于这声叫唤只觉得几分悚然。
蹙着眉头环顾了一圈废弃的漆黑巷道,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半点人的气息,巷道显然荒废了应该有些日子了。在橘猫的注视中,对于黑夜和城市无比熟悉的他转身掠入了侧方楼房的巷子。
钻过狭窄的楼梯道一路往上,巷子顶楼阳台上了锁,寒续二指伸入锁扣微微用力,便挣脱开了锁扣,推开已经锈黄的铁门,站到了这八层高的废弃楼房顶端。
顶楼驾着老旧的蓝色雨棚,寒续不用担心头顶上方的怪兽大鸟会发现自己,踩着满是垃圾还有已经在长年累月的风雨中风干龟裂的地皮,站到阳台的边缘,纵目望去,城市尽收眼底。
城市的确有不少的灯光,但更多的屋子都处于黑暗当中。所有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普通居民家里更是把窗帘都遮掩得密不透风。寒续扩散开自己的精神力,在小范围内进行探索,能够确定这些封闭得严实的屋子里,的确有人居住。
这里虽然是边境,又是人们不爱外出的寒冬,但是往常在午夜街道也还是有不少的汽车和行人,可是今天整条道路却都冷清无比。
只是闭门不出并不足以照应这场末日浩劫,一切都实在是太平静,平静得一点都不像是生存圈已经破裂,兽皇已经带领怪兽大军卷土重来,已经打入了人类世界后城市所该有的样子。
除了一些地面上的脚印,还有天空上飞舞着的怪兽鸟,还有自己一路来的亲眼所见,还有城外面的泱泱兽军,寒续都很难相信所谓的末日真的已经到来了。
城中弥漫着的恐慌味道倒是确实存在,只是,为什么城中会这么矛盾地保持在平和之中?怪兽,为什么没有对这座城市展开大肆屠杀?甚至,刚刚还从城中撤走?
寒续有太多疑问需要弄清楚。
还有一些事情他必须要确定,譬如他要确定圣后是不是已经回到了人类世界,虚门现在的状况,又已经怎样了。
在他视线尽头处,富人区富丽堂皇的轮廓在依稀灯光下闪烁着,寒续的目光很快从中捕捉到了政府大楼的轮廓。
寒续眯着眼睛锁定目标,然后动身在一栋栋房屋楼顶奔跑跳跃,不断地让自己在楼宇阴影还有遮挡物的保护下前进,躲开了天空中那几只怪兽鸟的目光,朝着富人区而去。
几年前便是城市夜魔让万渝城人人闻风丧胆,现在夜间的城市行动,他的身手再一次有了淋漓尽致地展现。
……富人区还是有保安驻守,甚至护城军的主兵力也都调到了富人区边缘的护城军军营里,不过护城军在城外的泱泱怪兽军面前显得弱不禁风,而且诸位军人明年显然也都心神不宁,丝毫没有察觉到寒续的靠近。
寒续趁着夜色滑过防线,爬过铁栏墙来到了身份等级要求严苛的区域里,靠近了政府大楼。
大楼里灯光明亮着,安保人员守卫在门口,而内里则有不少的职员这时候都还在办公,一切看起来好像很正常,但是那股焦虑的味道,却是在这表面的正常中浓郁地透射出来。
寒续感到很惊讶,因为政府大楼居然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还在运作,城市的心脏都还在调动,城市难过没有陷入死亡。
但是寒续也明白,城市还在运作就是最不合常理的事情,神玄帝已经死了,不管人类世界里面得到的信息是怎样的,现在的神风联邦都是没有人主宰的,为什么政府还能得以运作?他们这等时刻还在忙碌,又是在忙碌什么?
寒续的眉头越皱越深,他更迫切地想得到答案。
联邦政府一直是他对抗的存在,他和神风联邦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死不休的敌人,现在这种敌对关系到底有没有随着末日的到来土崩瓦解,寒续并不知道。
自己在这些人面前露面,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政府的人永远是最知道这个世界真相的人,从他们嘴里,寒续才能真正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寒续想从正门进入,但是天生的警惕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于是琢磨自己或许需要攀爬窗户还有空调台来进入楼上。正当这个时候,政府大楼里一位穿着风衣的中年男人被一群保安簇拥着走出了大楼。
“我只是一个城督,不是三军统帅,我的本职工作就是按照上面的命令行事,现在人人都危在旦夕,我连自己都管不过来。”
“联邦军方的力量什么时候调配得过来?联邦军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力量?人类世界打得正是火热的时候末日降临,谁又还有力量能去面对现在这一切?镇边军都完了,你没看明白?!镇边军都完了!老子现在在这里除了是等死,还能做些什么?别提什么反抗的事情了,现在的我们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我别的不管,我为联邦做的事情不少,当年我帮你做的事情更不少,现在不管怎么说,我只有一个条件,把我妻子和女儿带走,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她们的安全必须得到保证!”
中年男人声音压得很低,但周围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能把这些话说出来,证明这番话涉及的内容不算是什么秘密,然而他身边的几位保安脸色则已经煞白。
他愤怒地挂断了电话,把嘴里已经无心去抽的烟丢到地上,然后钻入了加长款的野马老爷车。
汽车很快发动,乘着夜色远离了大楼。
寒续思索了片刻,没有选择盲人摸象一样地进入政府大楼搜索信息,而是又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离开了这座自己刚刚才靠近不久的大楼,朝着这辆汽车追去。
这世界,太奇怪,奇怪得让他后背不自觉的,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