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皇城内外的雪,也都纷纷消融。
清晨光辉斜洒,像是泼下了一层光彩,油墨在了这片被白雪所冰寒了数月的土地上,每棵草木都享受着享受着暌违依旧的阳光和温暖,明亮的光辉之下,好像是老旧照片忽然间上了色一般,格外地触人鼻目。
今天的皇城比起往日,最大的不同在于那份本就浓郁的肃穆感,因为某个日子的到来而越发的浓郁,像是今日空中悬挂的旭日放出的金黄光线一样,笼罩着这座最为磅礴雄伟的城池。
今天,是七大正王进宫议会的日子,也是伟大的神玄帝的生日。
国道早已经进行了封锁,没有其余的车辆行驶,而一列森严整齐好的车队便在这条宽阔的道路上孤单的行驶着,开道的摩托车团后面,就是一队军方越野,身上穿着一身黑色袍装的古正王,坐在最中央的黑色防弹越野车里,静静地看着报纸。
强悍的劲气从汽车之中穿透而出,渗透向了正上方的天空,天空之中,随着他车队的行动,而云蒸霞蔚,一片赤色的巨大云彩,在车队的正上翻滚,并随车辆前行。
随着现代技术的发展,各大王族与皇族之间对于联邦事宜的商议,已经犯不着亲自进宫这么兴师动众。上一次正王入宫议会,还是十三年前,南宫蝠开始表现出来不受控制的姿态,加上南方黄旗军开始猖獗作乱,神玄帝在宫中乱成了蚂蚁,才下诏几位正王立即进宫议会,商议联邦应对的举措。
而今再一次进宫,便是因为虚门大案,古正王和赵正王的独女与独子受到谋害,险些丧命,以及随后掀卷起来的一场风雨,让整个联邦的高层,陷入了十多年都未曾有过的震动之中。
事情关乎南北,关乎联邦安危,事情慎重,而古正王的独子王古龙是受害者之一,古正王自己也是八大正王中最强大的人,半只脚到了圣境的绝对强者,所以从某种意义而言,他就是这场风云际会中,除帝皇外最耀眼的明珠,此刻他的到来,不知宫中多少双眼睛落在他的身上。
知道被人所注视,所以他没有想过隐藏自己的行踪,而是以这种最为霸气和直接的姿态,驾临而来。
旷野山路上,林深中几只黄鹂在歌唱,而在这队掀动着风云的车队之下,而不禁熄声,对比起别人看起来的霸气和嚣张,装载着古正王的越野车内,则是一片好似林中深夜的沉寂。
古正王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报纸,望着外面的风景出神。
“正王,再过二十分钟,就到皇城了。”驾驶员是一个光头大汉,大汉身上的肌肉拧结,好偌是他皮囊之下塞满了的颗颗卵石,而这大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度,比起古正王,也只弱了些许。在看了眼车载导航之后,他头也不回地柔声提示道。
古正王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恢复了剑一般的光泽,望着野外一只跑到了路边望着汽车车队的松鼠,嘴角荡漾出了一丝的笑意,缓声道:“本王已经十多年没来过宫城了,这么多年不来,再来,没想到居然没什么期待。”
大汉沉默不语,望着宽阔的柏油公路,没有回话,因为即便是他也不知道,正王这段话究竟是要表达些什么。
在世子殿下被人谋算的事情传入正王的耳朵后,正王很多天内都维持在暴怒的状态之中,当林雪痕出现,劫走了柳叶以及彭丹之后,大汉更是亲眼目睹了古正王愤怒地摧毁了一座山头。
这是时光难以短时间磨平的怒火,是古正王十多年来都没有经历过的折挫,古正王情绪本就暴戾,按理而言他的情绪还会在这样的状态之中维持很久才对,却没有想到,离这座皇城越近,他的心情却慢慢地平静下来。
亦或者……一切的情绪都被某种渴望做了主导。
车队拐过了一个弯道,接下来便是好像一条尺子般笔直的长道,这条长道连绵了三十多公里,更像是一把长剑,从此端指入了那座远端穿透空气,依然天霸傲然般映入眼帘的雄城。
雄伟的城池即便隔着这么远看去,依然无比震撼人心,就好若是一座与天地争锋的天堑一般,伫立在远端的那头,将隔着不尽距离的天地深深地扣拢在了一起,那颗蓝色的不落日,好似城池托举起的灵珠一样,闪耀在高高的天空中,将方圆数十公里的空气,都浸出沁心脾的郁蓝。
再度真正看到这座雄城的时候,十多年心境的变迁,让古正王的双眼当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的喟叹,和那比空中悬挂的旭日还要明亮的精光。
“十多年前,我上一次来这座雄城的时候,心中想的是要为联邦尽犬马之劳,为陛下鞠躬尽瘁,当时,没人能够质疑我的决心,即便是我自己,也绝对未曾想过十多年后,我再见到这座皇城的时候,心境会是截然不同的变化。”
即便是古正王身边最亲近的人,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大汉握着方向盘的粗厚手掌,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古正王知道他心中的忌惮,却并没有拆破这一切,而是转动视线,望着那座城边上,终年不化的高耸入云的巍峨雪山,眼中那丝多年来所有的忌惮慢慢消解,内里深层的色彩,也像是藏在洞中躲避天地,而终于盼到天日的饿狼,一呼而出,露出它贪婪的本性。
雪山不化,是因为这并非是天然的雪山,而是百里寒秋所居住之地,而今这座雪山虽然依然维持着往年时候的磅礴,但是落在他这样强大的人物眼中,才能发现,它的雪比起往年时候都要稀薄。
“百里寒秋伤还没好,他伤得,应该比皇帝放言出去的情况还要严重,即便是痊愈,他也注定恢复不到最巅峰时期。”
“这位蠢皇帝能够如此安稳地坐在皇宫之中,冰卡圣功不可没,而如此卡圣都已经重伤了,圣上的位置,还能安稳地坐多久?”
古正王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但这些话像是扎根在心脏中的闪电一样,在他心中卖力地抽扯,风驰电掣。
望着这座雄城,他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讥讽的微笑,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这座城中,而城中以及联邦里飘扬快三百年的皇徐大旗,崩溃栽倒,一面皇古劲旗,巍巍而起,迎风猎猎。
此刻是日出东方时分,他的眼中,这一苟且了数百年的皇族,却已是日薄西山。
他举起自己没有寻常正王养尊处优而细腻相反长满了厚茧的右手,干涸的心里渴望着那随着时光的推移,最终会出现在他手中的力量,不禁希望自己掌控着时间的轮盘,可以将一切加速滚动,让指日可待的那日,早些到来。
而今,只差一步。
他紧深的嘴角微微一样。
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
汽车接近皇城的时候,空中三架低空飞行的飞机掠过,带着雷鸣般的呼啸声,飞入那座最为高大与繁荣的城邦之中,留下三条白色的气尾,像是空中拉出的琴谱。
飞机末尾所绘制的巨大雄狮的图案,书写着来人的身份。
“王刘苍炎,也到了。”
古正王抬起头看着飞机的尾巴,抿了口酒。
随着巨大的皇城轰然打开,数位候在城门口的礼官随之出现在眼前。古正王望着这座铜雀春深的城池,这双好似能藏下去天地的双眼里,轻轻打了个响指。
“进城,入宫。”
……
宫城之中,皇徐雪宗坐在椅子上,由皇妃许秋怡的柔荑下,为他捆绑发髻。
皇徐雪宗虽然已经快要四十岁的年纪,但是因为宫中养物的关系,加上自身武道修为,有强大的元气滋养身体,所以他的相貌看起来比起二十岁登基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唯一不同的是,他在位期间经历了平稳的联邦里几百年都没有过的风雨,所以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和老气。
“朕登基,快二十年了。”看着玻璃镜子中自己的没有半分衰老的容颜,以及许秋怡那张画着浓艳但不油腻装扮的脸,神玄帝皇徐雪宗心中却有着时光流逝的感慨。
“是的,陛下登基,快二十年了。”许秋怡帮他理着鬓角,没有漏过任何一根发丝。
他轻轻抚摸着许秋怡的柔荑,缓声叹道:“朕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顽劣,劳爱妃操心了。”
许秋怡手臂顺势轻缓地环上了神玄帝的脖子,缓声道:“陛下哪里话,臣妾所做的事情,一直都是作为妃子的分内事。”
皇徐雪宗颔首,脑袋轻轻地靠在她胸前挺拔而让他这些年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饱满香山里。
作为神玄帝最喜欢的一个妃子,许秋怡这些年活得也不像妃子,而更像是皇后,后宫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理,而神玄帝几乎每夜,都要沉溺在她的温柔香中。在铁山看来,陛下几朵悠闲与不成熟,但是在许秋怡的面前,皇徐雪宗却是一位体贴的丈夫般,深爱着他的妻子,而并非一位帝皇。
许秋怡这精致的脸轻轻地神玄帝的脑袋上蹭了蹭,温柔的动作,让两人都静静沉浸在集会前的二人温柔世界之中。
“朕登基二十年,经历了许多先祖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惊才绝绝、震古烁今的南宫蝠试图踏平皇宫,还有如今这股席卷来的未知动荡,朕有时候都在想,朕到底是怎么样一位皇帝,才会面对先祖们几百年来都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许秋怡手轻轻按揉着皇徐雪宗的胸膛,半眯着眼睛缓声道:“陛下您是世上最伟大的帝皇,所以才会接受世界上最大的考验,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陛下,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洗礼,也必定会成为名垂青史的帝皇,世世代代,受万民敬仰。”
皇徐雪宗轻笑了起来,枕着这两团柔软,道:“你嘴巴还是这么甜。”
“含着陛下这块糖,臣妾的嘴巴如何可以不甜?”
皇徐雪宗脸上的笑意越发地灿烂,像是窗外那已经到了正上方,和不落日并驾齐驱的骄阳,在疲惫之后,他眯着眼睛,小睡了过去。
蓦然,这座少了许多强者的宫城之中,恍惚之间受到了某种虚无的冲撞,天地间的气息都微微荡漾了一丝,七朵各带色彩的云霞,在宫城上方的宫中翻滚。
皇城里无数百姓的目光,都遥遥落在了宫城之上。
宫城里,许秋怡的含香殿,屋外传来了一位宫女的声音:“陛下,七大正王已至常春园,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二十分钟,陛下您该动身了。”
皇徐雪宗眼中的那丝慵懒,慢慢地下方下去,他轻轻地拍着许秋怡的手,对屋外那道声音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陛下。”
宫女快步退下,皇徐雪宗则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到疲惫不堪,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的意思,而是缓声问道:“爱妃,铁山有回信么?”
许秋怡颔首道:“陛下,将军数分钟前回信说他已经到了,请陛下安心。”
皇徐雪宗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许秋怡替他整理着龙袍那细微的褶皱,斗胆问道:“陛下,铁山将军,离开皇宫是去做什么?”
皇徐雪宗转过身子,望着这服侍着自己的美人的娇躯,将其缓缓揽入了怀中,恍惚间许秋怡似乎注意到,陛下眼中的光彩,和往日似乎有了许多的不同。
皇徐雪宗半闭着眼睛,像是喝醉了般答非所问地轻声道:“爱妃,朕经历了很多先祖都没有经历的事情,朕还会经历很多先祖都没有经历的事情,铁山,是去帮朕开启,联邦的全新未来。”
许秋怡不解,困惑地看着他。
皇徐雪宗松开这温柔软枕,走到窗前,抱上那只可爱的三色三尾猫,猫咪轻柔柔地叫了一声,然后躺在了他揣着天下的怀里。
“你随朕去常春园。”皇徐雪宗对许秋怡温柔地说道,而他抱着猫转身,脸上所有的神情,又变成了好偌二月那场暴雪一样的冰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