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留云轩内。
“大少爷,明兰的下落查到了。”
涤尘轻手轻脚地走到齐耦生的身边,低声禀告。
“在哪里?”齐耦生的腰不自觉地挺直。
“当年明兰被配给了府里一个叫道安的小厮,成亲不久以后,道安就被放到侯府名下的一间米行当了二掌柜,不到一年,就赚够赎身的银子,带了家小,在钱塘府买了几亩田,开了间茶叶铺子,安了家。”
齐耦生一怔:“钱塘府?”
这可真是巧了,他眼里浮现出几分玩味。
涤尘小心道:“大少爷,是不是让齐旺往钱塘府走一趟,把明兰带回来?”
“不,我亲自走一趟。你去准备一下,过几天找个名目……就说我要到乡下去查看今年秋粮收获的情况……”
“是。”
“涤尘,这次你就不要跟我一起去了,留在府里,给我盯着纪云卿。”
“是。”
已经到了收割的季节,这一日,池玉带了芙蓉出城,来到自己那三十亩田的边上,看着几个雇来的人手正挥汗如雨,她有些手痒,这些农活她以前也是干过的,待要下田,却被芙蓉拼命拉了回来。
“姐姐,你现在怎么能干这些粗活。”
小丫头不同意,在她心里,池玉就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该享受她这个丫头的伺候。
“这些活我以前都干过的,不算什么粗活……”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小丫头很坚持。
池玉拿她没辙,只得作罢,故意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该寻个人家把你嫁出去了,不然以后我想干点什么,都要被你管得死死的可怎么办啊……”
“姐姐!”
芙蓉大羞,拧着手指恨不得拿帕子堵住池玉的嘴巴。
“谁?谁要嫁人了?”
齐耘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莫非是池姑娘终于想通了,要做我的三少奶奶了?”
“呸!”
池玉和芙蓉齐齐啐了他一口,这段时日来,这位三少爷时不时就把什么三少奶奶挂在嘴上,哪个会把他的话当真,分明是故意调戏。
“不是你想当我的三少奶奶啊……”齐耘生一脸失望,目光忽地落在芙蓉脸上,眼睛一亮,坏笑道,“我晓得了,那就是你这个小丫头想嫁人了,有中意的不,你看我这僮儿与你配不配?本少爷保个大媒可好……”
扫墨被他推到前头时,还是一脸茫然,三少爷又在瞎胡闹了,我这个僮儿是配合呢还是不配合?不配合,三少爷要生气,配合,芙蓉那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两头都惹不起,可怎么办啊。
小僮儿一脸的苦恼。
芙蓉恨得牙根都痒痒了,双手一叉腰,道:“滚蛋,毛都没长齐的两个小混蛋,还想打姐姐和我的主意。张大叔,把你的镰刀借我使使……”
“喂喂……有话好好说……镰刀不长眼睛……你不愿意就算了……哇哇哇,死丫头,你还真敢拿镰刀砍人啊……”
一主一仆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落荒而逃。正在田里收割的人们看得哈哈大笑。
池玉却看得目瞪口呆,离开侯府以后,芙蓉变得越来越彪悍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以后真没人敢娶她了吧……
“哼,算你们跑得快。张大叔,谢谢你了。”
把镰刀还回去,芙蓉志得意满地回来,见池玉还在发愣,她便道:“姐姐,咱们的卖身契已经烧了,以后用不着在三少爷面前低三下四,就要对他凶点,他才不敢瞎胡闹。”
池玉:“……”
“姐姐,快到晌午了,咱们回去吃饭,下午去布庄挑些料子,赶着做些衣服,天寒了好穿……”
自从买房子时无师自通了杀价秘诀,这丫头就喜欢上了逛街,最爱的就是杀价杀得卖主面无人色以后,再丢下一句“今天没带钱”,还是池玉怕她惹起众怒,不肯让她上街,这才收敛了点,所以从池玉前几天说要上街买布料时起,她就一直期待着。
街上很热闹,池玉本来还想慢慢逛过去,不过在芙蓉再次发威之后,她终于打消了原来的决定,死拖活拽地拖着她直奔布庄,惹得小丫头很是不满,一路上就嘟着小嘴。
“啊……姐姐,你看,快看……”
池玉没理她,这丫头多半又看中了什么,想拖她过去杀价,其实如果只是杀价也就算了,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这丫头为了二、三文钱,可以杀上半个多时辰,让她杀上两回价,今天就不用去布庄了,因为到那时布庄早打烊了。
“姐姐……姐姐……快看,是大少爷啊……”
芙蓉见池玉不理她,也急了,反手拖着池玉往另一个方向走。
池玉听到“大少爷”三个字,顿时一惊,被芙蓉拖着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道:“胡说,大少爷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向芙蓉指的方向看过去,可是人流熙熙攘攘,哪里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真的,真的,我真的看见了……”
芙蓉努力想证明,拖着池玉又跑出一段路,可是哪里有大少爷的身影,最后连她自己也糊涂了,低声道:“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肯定是你看错了。”
池玉没好气道,心里有些沉闷,她刚才竟然真的期待能看到大少爷的身影,真是见鬼了,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以后都不再想这个男人的。
大少爷可真不是男人,还让齐大带了一张房契,哼……她连姨娘都不肯做了,又怎么会做他的外室,想都别想。
“就是这一家了吗?”
齐耦生冷冷地望着眼前一间茶叶铺子,地方挺宽敞,在这条街上,置办这样一间铺子,怕是要花不少钱,一个从侯府出来的小厮,能攒到这么多钱开一家茶叶铺?
“正是这家,大少爷你看那站在柜台里的妇人,就是明兰。”齐旺站在他身后压低声音道。
“你确定?”
“是,小人当年见过她,不会认错的。”
齐耦生一点头,转身就走。
齐旺一怔,连忙跟上去,道:“大少爷,您现在不当场问她吗?”
“她会说?”齐耦生冷哼一声,“我们去县衙,先设法封了这家铺子。”
齐旺心里一惊,大少爷这是要绝她生路,然后再逼她开口呀。威逼利诱也是寻常手段,可是什么法子不好使,非用这个法子?这事一个不好,万一传了出去,岂不是要落下大少爷仗势欺人的口实?
望着大少爷急匆匆的步伐,他忽地醒悟,大少爷这是着急了呀,怕夜长梦多,更怕被人抢先下手,断了这唯一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