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卿梳洗过回来, 换过了一身喜服。让守在外面的丫鬟都去休息,他进了屋,走到里间,瞧见床榻上的人。小小的身子藏在大红喜被里,露出一张小小的脸。
被子是大红的、帐幔也是,还有她穿在身上的喜服,在满室红光衬托下,那张白嫩的面庞仿佛也变得红艳艳。孟云卿遥遥看了一眼,下意识般的喉结上下一滚。
原本见她已闭了眼,以为是睡了, 走到床边,人又睁了眼。苏禧人陷在被子里,看到了孟云卿, 羞涩一笑, 便要起来。孟云卿没让她下床,问:“要做什么?”
苏禧小声的说:“夜深了,大哥也休息吧……”孟云卿听着她这话,是准备起来服侍他更衣的意思, 因而道:“咱们不讲究这些, 我自己来就好了。”
将坐起来的人塞回被子里,孟云卿将屋里的烛灯都吹灭了,只留下一对喜烛,又自己脱下外裳,才走到床边。动手将喜帐放下来, 他人上了床,也进了喜被里。
苏禧自觉的往里面挪一挪,像要帮他多腾出位置。她一双眼睛一直瞅着孟云卿,哪怕此时他上了床,也还是一样。孟云卿心里头清楚,可躺在床上,没做什么。
男女之事,纵无经验却不是不知。只是,他也不是不要面子的,不好和她承认,自己有些紧张,怕胡乱来,会伤到了她。可如今成了夫妻,总不能一直都这样。
“大哥。”苏禧侧过身子,脸对着孟云卿,喊他一声。
孟云卿“嗯”一声,同样别过脸去看苏禧。
烛光隔着一层厚厚的帐子照进来,添了几分晦涩,少了几分明亮。光影黯淡中,她看着他,声音很低发问:“大哥娶我……可是其实在勉强自己?”
孟云卿拧了眉,念着她是不是胡思乱想了或是听到什么不好听的,为方便说话,干脆也侧过身。两个人脸对着脸,距离刹那拉近。他问:“怎么会这样觉得?”
苏禧微微移开视线,小声:“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大哥应该不喜欢我吧。”她思考一般的表情,“如果不是我,大哥定然能够娶一个比我好得多的妻子。”
“不会。”孟云卿默了默,终于说一句,跟着又像是和她解释,沉静说,“不至于拿这种人生大事勉强自己,也不会有更好的人。那样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
他想起自己是没有认真说过喜欢她,莫怪她会这样想。孟云卿去握她的手,垂眼看着她,正经的语气:“宝儿,我是因为喜欢你,心里有你,才同你成亲的。”
突来的直白话语弄得眼前的人脸颊泛红,孟云卿其实见多了她羞赧的模样,唯独此时这般瞧着,和以往那些全都不同了。他攥着她的手,一笑:“绝不诓你。”
“我是记得,有人同我说过,眼前人是心上人。”孟云卿细想着那时在马车里,他们回孟家的路上,她曾经说的那些话,“不知今时今日,那人可曾变了心?”
苏禧垂着眼,小声说道:“若她而今仍愿意嫁给大哥,想必是没有的。”
“是她告诉你的么?”孟云卿逗弄着她,嘴边有了笑。
苏禧没能回答他的问题,先被他伸手抱了个满怀。两个人在被子下面,身子贴在一处,紧紧挨在了一起。到得这会,孟云卿才反应过来,她还穿着白天的喜服。
“会不会不舒服?”孟云卿手掌抚过她身上穿着的衣裳,一时间又问,“睡觉穿成这个样子,会不会难受?”他的语气甚是平静,不含半点狎昵之意。
苏禧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巴巴看着他,没说话。
孟云卿便问:“怎么了?”
苏禧轻轻抿唇,垂眼又抬眼,终于笑笑:“有一件想做的事情。”
“什么事?”孟云卿说着松开手臂,是以为自己这样要碍着她想做的那件事了。
可是苏禧一时间没有动,她望住他,好半晌眼也不眨的。孟云卿被她看到最后,心里有些莫名,正想要发问,她双手攀上他的手臂,人凑上来,吻住了他的唇。
孟云卿愣了愣,没有想过她想要做的事情会是这个。只是感觉得出来她的紧张,唇贴上来,没了其他的,分明是不知道还要怎么做,不由好笑。
他离了她的唇,两个人稍微分开,手却扣住她的腰。孟云卿虚虚抱着苏禧,而后翻一个身,将人压在了身下。他望着她怯生生的眼,笑着俯身主动吻住她的唇。
孟云卿记得自己到外面去的时候,曾经尝过一种叫荔枝的东西。鲜红色的外皮,若剥开了,里边是白嫩的肉,饱满的汁水,咬下去,满嘴香软清甜,十分美味。
此时含着身下人的唇舌,孟云卿便觉得好似又尝到了那种味道,既是娇娇软软,也是香香甜甜。层层的大红衣裳褪去,也是白嫩嫩、甜滋滋的,叫人欲罢不能。
他追寻着那一份无法比拟的美好,掌下流连之处无不细腻柔软,耳边听着她夹杂难耐的喘息声,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蚀骨销魂。莫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苏禧睁眼醒来已是日晒三竿,只床畔无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孟云卿自己先起身了。她记得,要按照规矩,她今天该和孟云卿一起去给孟老爷、孟夫人请安。
想着该起来了,可天气冷得厉害,被子里暖和,苏禧懒懒的也不是很想动。聂宝儿这身子到底还是嫩了一些,初经情|事,实际上不怎么好受。
她正赖在床榻上的时候,孟云卿从外面走进来。见她醒来了,他人到床边坐下,摸一摸她的脸,笑着说:“睡好了么?今天没什么事,要是累便再多睡一会。”
两个人有了实质性关系,又成了夫妻,她便是孟云卿的枕边人。苏禧不和孟云卿客气,人缩在被子里面不动,口中问:“不用去和……爹娘请安吗?”
孟云卿说:“爹的身体,还是不能太折腾,要多休息,所以不妨事。”他起得早是去处理一点事情,这样今天便可以腾出空闲来陪她,“要不要再睡一会吗?”
“大哥呢?”苏禧问道。
孟云卿笑,好脾气的说:“我今天也没有什么事,可以陪你一起睡。”
苏禧抿唇笑着,让开了位置,是同意这话的意思。
孟云卿见她这样子,无奈笑着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却仍上了床榻去抱着她睡觉。
没过去多久,孙家太守被革职的消息传到苏禧的耳中。不仅是孙良的堂叔,包括孙良的父亲、孙良自己,统统入了狱,再后来孙府也被抄了。孙家是彻底垮了。
问过1987,苏禧才弄清楚原委——是孟云卿和她成亲的当天,来喝他们喜酒的人当中有一位是微服私访的大臣,孙良来闹事时,被逮个正着,由此孙家被查。
这位大臣,孟云卿不识得他真正身份,只是他先前在外地办事,机缘巧合之下与这个人有一饭之恩。他路过宁遥郡时,恰逢孟云卿成亲,便留下来喝一杯喜酒。
苏禧是猜着,哪怕孟云卿不知道这人的身份,最初碰到的时候,大约还是感觉出来了这个人的气度不俗。孙家会落得如此下场说不得完全在他的预料当中。
成亲之后,苏禧觉得生活也没有太大的不同,或许是因为早就住在孟家了,而孟府的人如今没有不熟的。然而住的地方变了,睡觉时身边有人,还是不大一样。
孟老爷的身体看着有所好转,而孟云卿和聂宝儿成亲了,年节又越来越近,孟夫人便趁这个机会,劝着孟老爷允了把孟云昭接回来孟家。
对于孟夫人而言,孟云卿和聂宝儿既成亲了,是生米煮成熟饭。自己儿子从前再荒唐,如今也该醒悟,不会再糊涂。毕竟往后聂宝儿便是他的嫂嫂,身份有别。
打着这样的心思,派人过去接孟云昭的时候,孟夫人特地修书一封。她在信里把家里的情况都告诉了孟云昭,是要他做好心理准备,回来以后也多多注意分寸。
如实又过得一阵,孟云昭回到孟府。不在孟家的这段时间,他瘦了不少,孟夫人看到自己孩子瘦得不像样子,心疼得落了泪,直说他这一次受苦了。
孟云昭回府之后,先去见过孟老爷,后来又见苏禧。是当着孟云卿的面,他听起来语气格外诚恳同苏禧道歉,为自己之前犯下的事,也规规矩矩喊大嫂。
他这样,瞧着是真的知错了的模样。何况有孟老爷和孟夫人在旁边,哪怕看在两位长辈的份上,或看在孟老爷身体不好的份上,苏禧只能接受了孟云昭的道歉。
虽然孟云昭表现得一副悔改的样子,但苏禧内心不是很相信他真的接受了一切。他即便去了外祖家可算不得是真的受罚,更不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哪怕心里不太相信,孟云昭面上想通了,她至多警觉一些,不能把他给怎么样。因为孟云昭还算得上安分,他回来以后,一家子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别扭难堪的。
然而,就在离年节不过数天的时候,本以为身体好转的孟老爷眼看着又倒下了。比起之前那一次,这次情况更加的不妙,且没有撑过三天,人就这么撒手去了。
孟家的年节,最后是在孟老爷的丧事里过去的。孟云卿作为长子,负责一手操办孟老爷的身后事,孟云昭从旁帮忙,苏禧和孟灵雨则多是在陪着伤心的孟夫人。
顺利将孟老爷下葬之后,孟云卿按照孟老爷先前便和他交待过的,将孟家的数间铺子交给孟云昭。孟老爷身前便很清楚,如果是孟云卿,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家。
见识孟云卿爽利的态度,一直以为自己儿子会吃亏的孟夫人变得安心。她也不是那么的贪心,只该孟云昭得的便该他得,自己儿子不能被欺负了,也不能吃亏。
孟云昭非常平静接受了一切安排。
却正是因为他这么平静,苏禧心里隐隐感觉到一种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这份宁静没有持续太久。
到元宵节的这天,苏禧的预感便成了真。
作者有话要说: 荔枝真的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