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冬交替的季节里, 挨饿后又游过波涛汹涌的大海, 这可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不过比起勉强坚持的程北坤, 杜宇和杜星这对姐弟倒没有特别的反应。
他们撑着瘦弱的身材上了岸后，就各自探索环境, 像两个绝不会轻易出bug的机器人似的。
大佬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 回首望向几乎已经完全陷入黑夜的大海, 随手把挡眼的湿发撩开, 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杜宇拖着个尸体匆匆路过：“喂, 摆什么造型呢, 动起来啊。”
程北坤：“……你在干什么？”
杜宇：“我姐说换上这里研究员的衣服, 万一遇到什么状况，也容易蒙混一些。”
程北坤这才意识到：自从杜星暴露身份，皮皮雨好像瞬间倒戈找到新的主心骨了，可惜纵然有点不爽, 却也不得不承认杜星说的话都是靠谱的，故而在他们两个翻找能穿的衣服之际, 自己也动身寻觅起了武器。
他摸着黑研究海岸上堆积的垃圾, 可以确认东极岛的研究规模的确是很大的, 除去被海水带来的医疗用品、各种营养液、药品，还有沉甸甸的枪械。
程北坤在美国时对这些东西也颇有研究，立刻坐在石头上检查起性能。
杜宇趁此功夫已经换好了身湿乎乎的制服，把帽子扣在头上，凑近问：“有能用的枪吗？”
杜星也在石头后面乔装完毕，提醒道：“尽量不要弄出动静, 否则引来注意，肯定会有杀身之祸。”
程北坤回答：“大部分都故障了，这两把激光枪可以凑合，动能还够用，带上防身不是坏事。”
“那你们带着吧，我用这个就好。”杜星捡起把军刀，抽出来刀刃仍旧雪亮。
尽管她是个非常强大的的克隆人，但在杜宇的印象中，姐姐绝对没有学过任何防身格斗的本事，当然不放心：“你别弄伤了自己……”
杜星看看他，小声说：“我大脑里有芯片，你们所能想到的知识，我都可以瞬间学习。”
杜宇顿时沉默。
他不喜欢这类把人改造成另外一种东西的技术，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技术很有用。
杜星非常坚强，这类苦楚早就笑而置之，扭头说：“好了，我们进岛看看吧。”
杜宇发现程北坤一直在地上蹲着，不由催促：“秃秃，你快换衣服啊，别管自己的洁癖了。”
程北坤却愣愣地站起来，用破布垫着抓住只断手：“你们看，这是什么？”
“你怎么忽然恶趣味了，吓唬谁——卧槽！”杜宇没吐槽完，就睁大了眼睛。
因为大佬里的断手正在微微张合，就像还有生命一样。
杜星紧张：“扔下，小心有病毒感染！”
程北坤皱眉将手撇在脚下，那手转而机械地朝前爬去，躲进一堆垃圾里。
杜宇吓懵了，好不容易才回神说：“这什么鬼啊？！！”
“一定是这里研究所搞出来的新生命体。”程北坤皱眉说：“如果应用到战争上，就实在太可怕了。”
杜宇小声说：“断胳膊断腿也可以行动，这也太残忍了吧？如果像这样，干什么不造机器人呢？”
程北坤：“机器人的造价是非常昂贵的，像柴吉这种小型的，因为使用了多项最新技术，花费了近千万，如此昂贵的东西被破坏了不是很可惜吗？而廉价又没有人权的血肉之躯就不一样了……至少目前这个时代是这样。”
杜宇没想到自己的小机器狗这么值钱，顿时担心地垫脚望向水面。
“没事，给它更新了节能模式，最少也能等我们一周。”程北坤说：“我打算三天内离开，毕竟身边没有食物和淡水，大概收集个资料就可以走了，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说着他就接过杜星递过来的湿凉衣服，站在黑暗里开始换装。
杜宇在旁边跳跃：“姐姐你别看啊，秃秃是我的！”
杜星失笑，但转瞬又变了脸色，猛地抽出军刀剁在程北坤脚下！
是那只断手，没想到它又偷偷摸摸地爬了出来，试图靠近程北坤。
杜星狠心把它剁了个稀巴烂，这断手才彻底没了反应，只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杜宇表情拧巴地嫌弃道：“天啊，真的好恶心，我觉得高家比李锦云恐怖多了。”
程北坤心神不定地换好衣服，把自己的服装都扔进海里，走回来插着腰一脸严肃，和杜星商量：“如果东极岛的人造人更匪夷所思的话，困难肯定比我们想象中多，确认要上岛吗？”
杜星看向杜宇。
杜宇激动道：“当然了！这么多年都活在阴影，好不容易有机会搞清楚一些重要的事情，不面对还要往哪逃？”
杜星点点头，又看程北坤：“机不可失。”
程北坤笑了下：“那走吧。”
杜星扭头带路，朝着山坡上迈开步子。
杜宇边跟随边小声说：“秃秃，对不起啊，我总是害你做事不够周全。”
“怎么忽然良心发现？”程北坤失笑。
“如果不是为了我，《如梦令》你肯定能玩完，也就不会错失那么多秘密。”杜宇扶了扶军帽：“我跟我姐这么勇敢，是因为我俩没啥可失去的，但你不一样……”
程北坤没有讲些冠冕堂皇的话，只是回答：“我玩《如梦令》不是为了看谁讲故事，是为了救你。”
事已至此，迟来的懂事改变不了什么。
一切已经到了快要画下句点的时刻，勇敢地往前走就对了。
杜宇回头朝他笑着比了个心，然后没再纠结，只是小心地匍匐在夜色中，以免被幸存者发现。
海啸造成的破坏是毁灭性的，海岛上原来的道路和照明设备都只剩下些狼狈的痕迹了。
三个人顺着马路的遗迹一直朝南行进，除了地上惨烈的尸体和偶尔飞过的海鸟外，任何生物都没发现。
杜星持刀打头阵，低声说：“这附近安静得有点不正常。”
“看那里。”程北坤举着红外线望远镜，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废墟，蹲身躲了起来。
杜宇和杜星接过望远镜依次看去，原来是五六个男人插着腰站住已经倒塌的楼门口，他们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脚上连鞋都没有，怎么看都是在激涨的海水中活下来的实验体。
程北坤端起激光枪，低声道：“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
杜星放下望远镜：“朝这边走过来了，躲好。”
杜宇则摩拳擦掌：“看机会，抓个好好问问情况！”
“人太多，稳住。”程北坤不同意。
他们边议论着边往乱石后面蹲，想跟那些正在靠近的人造人绕开视角。
没想到杜星刚单膝跪到颗倒下的树旁，却对视上一双碧绿的眼睛！
是只白狼！
几乎只用了刹那间做反应，她马上扑过去准准地掐住这狼的脖子，转而把它狠狠甩到路旁。
在狼摔懵了的同时，那几个刚好走过来的人造人也吓了一跳，显然是畏惧这种强大动物的存在，立刻惊叫逃跑。
追逐移动生物是兽类的本能。
白狼爬起来之后，在杜星和人造人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人造人飞奔着跑掉了。
杜星被姐姐迅速的行动力惊到，再也没法把她当成曾经的柔弱女子，拱手说：“失敬失敬。”
程北坤安心了几分，扶着枪说：“看起来那栋最大的破楼肯定有实验室了，走，去搜集点证据。”
“希望海啸能留点情。”杜星：“嗯，小心，你们跟在我后面。”
程北坤拉住杜宇的手，小心翼翼地朝方才人造人逃离的建筑物靠近。
虽然海水没有完全使得楼层倒塌，但是大门已毁，再往里爬已是危险重重。
杜星的视力似乎没有受到黑夜的影响，她很奋力地搬开那些挡路的石块，在侧面折腾出一条可以进入走廊的道路。
到膝盖身的积水冰冷刺骨，但谁也没有在意。
杜宇很努力地观察周围，忽然指着前面的玻璃门说：“秃秃你看，那个是不是这个研究院的名字。”
玻璃门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痕，拦腰处刻着“基因联合发展协会”几个字。
很熟悉，程北坤曾在《如梦令》里看过。
难道苏夙当真没有撒谎，那个游戏也是将秘密全盘拖出的意思吗？
三个人相继沉默。
杜星率先走进，轻轻地绕过摇摇欲坠的半扇玻璃门，将泡在水里的杂物翻了下，面无表情地搬开溺死的尸体，小声说：“应该是办公室，都是电脑和文件柜。”
程北坤道：“帮我找硬盘，我需要这里的资料。”
杜宇马上乖乖听话，勇敢在水里翻动出两个微型主机，邀功说：“这行吗？”
程北坤接过，从手表里倒出迷你螺丝刀，飞快地拆卸后，抖了抖硬盘上的水发愁：“没有风干的条件，只能试试看了。”
然后他便用特制的线路将其接在自己的智能手表上。
只可惜全息投影的屏幕闪了闪，转而一片漆黑。
杜宇失望。
程北坤把硬盘放在兜里：“回去有办法修复，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混乱的积水里竟然传出微弱呼救：“救命……有人么……”
杜星瞪大眼睛，回头示意了下，才寻声上前：“谁？”
“我在这里……”有个男人在水中露出头，很痛苦滴说：“我被压住了……”
他的脸非常端庄正常，只是微微狼狈而已。
杜星在水里摸索，发现有断裂的墙体压住了他，变猛地搬动开，而后架着男人的胳膊说：“能动了吗，出来！”
结果随着男人出水的刹那，杜宇忍不住骂出句脏话！
因为他只剩下小半个身子，却还带着笑容，简直诡异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