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镜面一样光滑的灰色，这是铁的颜色，如如同火焰一样热烈的红色，那是血的颜色。
当无名的黑色三桅帆船以不可阻挡的姿势冲进来时，丁东所见的就是这样一幅铁与血交织的画卷。
深蓝色的海面上飘荡着无数木板碎屑，海水中还有几个人影在不断挣扎，挣扎着向体积较大的木板游过去。
圣殿的船实在太大，加上又是新造，坚固程度也不是一些老船可以比拟，蝮蛇船队里放下来的那批小艇就更加不可能缨锋，它们纤细的小身板往往只是被大船蹭到，就会像孩童搭建的积木一样散架。
三桅帆船咆哮着冲进了双方交战的区域，蝮蛇和圣殿不可能没发现它的到来，只是现在双方却都没有搭理这艘外形有些怪异的帆船。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锋，原本用作冲锋队的数十艘小艇毁掉了不少，剩余的一些也逐渐被船队超越，落在了后面。
与圣殿的大船动手，这些小艇的威胁有点不够看，有时候强行凑进去只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
惊雷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双方不久之前的一处战场，现在双方的主力已经离开了这里，这附近就只剩下了一些伤兵。
丁东站在船头，他的鼻子忽然皱了皱，海水的腥味和人血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被海风送到了他的鼻尖，他很不喜欢这种味道，每次嗅到这种味道，他总是会响起五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个冬天留给人的印象委实太过深刻，那一场战争中，没有人记得死了多少人，人类的血和魔龙的血混合在一起，染红了一片又一片海滩，维多利亚城附近的景象仿佛是书中描述的地狱。
"救命，请救救我！"
丁东正要走回船舱，却忽然听见外面的海水中传来焦急的呼救声，这个声音虽然还相当响亮，但是他已经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深深的疲惫。
他相信，加假如他不施以援手，而那人又没有及时找到一块可以暂时栖身的木板的话，呼救的那人很快就会因为力竭而沉入海中。
一路行进过来，丁东在沿途发现了不少悄悄靠近的鲨鱼，这些海洋中的天生猎手被这处战场的血腥吸引了过来，就像是闻到鱼腥味的猫一样。
不过，这些大家伙可不像猫儿那样挑食，他们可不管海水中的人是死是活，是丑是美，在它们看来都只不过是一块可供食用的肉而已。
在这颗星球上，人类已经做了几千年的主人，在这个时代人类的地位在魔龙的威胁下已经岌岌可危，而现在就连那些昔日里经常被摆上人类餐桌的家伙都敢趁着人类虚弱的时候进来分一杯羹，不得不说，这看起来是一件十分可悲的事。
高速行驶的帆船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白线，掀起的海浪吞没了正在呼救的那名污血者，丁东站在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道人影缓缓沉入海里。
虽然那人还在奋力挣扎，但是帆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身处绝境，真正的绝境，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老板，你为什么不救他？"奥顿握着一根钢叉，面露不解的问。
丁东看了眼奥顿手里的钢叉，打磨得光滑的叉尖即使是在现在这样的阴雨天里，也依旧泛着淡淡的寒芒。
"救他...怎么救？"丁东说，"怪只怪他喊得太晚，而我们脚下这艘船又跑得太快，就算刚刚我让动力舱紧急制动，咱们依旧会和他擦身而过，他的命运并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奥顿铜铃一般的眼珠转了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丁东紧盯着面前这个时常让他头疼不已的下属，忽然叹了口气："奥顿，虽然你一直表现得像个莽夫，但我知道，其实你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一定要记住一句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已经足够让他给自己的内心披上一层装甲，曾经只在电视里听过的话，现在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对身边的人说出口了。
大概是头一次见到老板郑重其事地对自己说话，奥顿脸上的表情也下意识地收敛，高大的身躯也很罕见地如路边白杨一般站得笔挺，他行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军礼，大声回答："老板，我一定记住你说的话，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个时候，这个傻兮兮的汉子的表情严肃到神圣的地步，丁东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奥顿，而是某位战功赫赫的将军。
如果是别人说什么"一辈子"之类的话，丁东笑笑也就过去了，但既然是从奥顿的嘴里说出来，丁东就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虽然这家伙经常做出一些让他忍不住暴跳如雷，又或者哭笑不得的事，但据他所知，他这位看上去五大三粗的部下很少如此认真地和一个人许下承诺。
嗖——
空气里传来锐物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丁东偏头看去，只见一直亮银色的箭矢从不远处飞来，沿途不知道撞碎了多少从天而降的雨滴，现在已经到了船舷边上！
超级视野瞬间启动，箭矢的飞行轨迹在他的瞳孔中放慢了无数倍，每一个细微的旋转和震颤都无法逃过丁东的双眼，他甚至能够看清每一滴雨被撞碎，一点点地碎成了漫天的水屑。
在这个眨眼即逝的短暂瞬间，丁东判断出这根箭矢的目标落点，假如中间不发生意外，这根箭矢会准确的命中自己的头颅！
这个时候，奥顿也注意到了这根箭矢，他大吼一声，整个人一跃而起，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吼叫声，手里握着钢叉就要扑了上去。
奥顿的身手在惊雷内部都是出了名的好，要不是他的能力不够强力，也不至于只获得一个丙级的评价。
但是，在这个危机的瞬间，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反应速度远远不够快，刚才和老板的对话让他有一刹那的愣神。
眼看着箭矢就要命中老板，奥顿却看到老板的手上蓦然闪过一道白光，而后那根箭矢便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给拍飞了。
"现在，你理解了我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了吧？"奥顿看到老板的手里握着一面平底锅，施施然转过身看向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