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但是密布的乌云却丝毫没有散开的迹象。
现在是下午三点,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本就阴暗的天色变得愈发深沉了。
查理的心情也如同天空的色彩,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阴沉。
一个小时前,他从圣剑山走了下来,来到了军部,这还是他在这一年里第一次走进军部。
作为不列颠之王,查理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将维多利亚的军权完全掌握在手中,但是这个愿望却迟迟不能实现。
今天下午,坐在军部领袖的位置上,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愿望似乎有了实现的可能。
沃森亲自去了前线,但军部不能没有够分量的大人物居中调度,于是查理走进了军部,坐镇在军部中央。
手里把玩着象征着维多利亚最高军权的印章,查理的嘴角不由地往上勾起,先前的种种不愉快都似乎一扫而空。
小巧精致的黄金印章在他的手指间飞舞,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感觉此刻自己正坐在高大的王座上,底下是无数的贵族正在向他朝拜。
这种愉快的心情持续的时间不算短,直到查理想起了某件很重要的事。
他的王国,他的维多利亚这时正被凶残的魔龙一点点摧毁!
查理上扬的嘴角垮了下来,明亮的双眼也迅速失去光亮,就像一轮皎月被乌云遮蔽。
他的右手攥紧了黄金印章,左手则放在头顶,轻轻抚摸那顶镶嵌着蓝宝石的黄金王冠。
"唉——这顶代代相传的王冠恐怕到我这里就要截止了..."查理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得宛若蚊蝇嘶鸣。
哐的一声,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用巨大的力气撞开。
陷入悲哀的查理悚然惊醒,右手一个颤抖,黄金印章便落到了办公桌上,骨碌碌滚了好几个圈。
防务大臣的这面办公桌很大,要不然这枚小小的印章非得掉到地上。
黄金的质地比较软,从将近一米高的办公桌上掉下去,免不了又要修修补补。
查理本想狠狠批评一顿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但当他看见闯进来的传令兵低垂着脑袋,发出如野兽般沉重的鼻息时,不知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害怕。
难道沃森每次坐在这里时面对的都是这样的情景?他忍不住想。
努力平复心湖上的波澜,查理清楚地听见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逐渐变得平缓,他轻轻咳嗽一声,然后问:"有什么消息?"
遇见紧急情况,传令兵在闯进办公室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把要传递的消息全盘托出,但他一想到今天下午坐在这里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沃森大人,就忍着没说。
但是现在国王开口问了,他也不能拒绝,尽管这位国王在丰收节之变后威望下降了很多,但他终究还是他们的国王陛下。
于是,传令兵恭敬地行了个军礼,随即开口说:"报告陛下,东面城墙已经被魔龙突破!"
"东面,怎么会是东面?!"查理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众所周知,每年冬天魔龙重点进攻的方向不是西面就是北面,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主攻东面的情况,但是次数极少,少到很多人都下意识地忽略这些历史。
"具体情况目前并不清楚!"没有任何犹豫,士兵的回答很干脆。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沃森治军极严,在情报上决不允许有人混淆视听。
查理的嘴角跳了跳,但最终他成功地压下了想要骂人的冲动,朝传令兵挥了挥手:"如果没有其他消息,你可以出去了!"
传令兵再次敬了个军礼,随后放轻脚步缓缓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关好办公室的门。
查理捡起办公桌上的黄金印章,凝视着上面虎啸山林的塑像,心绪越发混乱,他感觉自己的心中仿佛钻进了一条魔龙,这条魔龙在里面大肆破坏,把所有的一切都打成了废墟。
五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撞开,并且比前一次更加蛮横无理。
这一次查理早就做好准备,并没有被吓到,但是他听说传令兵撞门时的蛮横程度大致上代表了消息的紧急程度,于是他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报告陛下,沃森大人...沃森大人他..."传令兵没给查理敬礼,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音,一句话没说完竟泣不成声。
对于士兵的无礼,查理出奇地没有生出一点怒气,他的声音柔和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因为这样柔和的声音他以前只会和小西瓜说。
"不要着急,你慢慢说,沃森怎么了?"
传令兵抹了一把眼泪,这才想起给国王敬礼,行了一个标准的不列颠军礼之后,他哽咽着说:"沃森大人他...他在东面城墙上...战死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查理觉得自己的头顶划过了一道惊雷,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表情却突地狰狞起来。
"沃森大人他...战死了!"传令兵的脊背挺得笔直,但他却已经泪流满面。
前倾的身体颓然坐回椅子里,查理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似的,动弹不得。
尽管查理和沃森的关系一直都闹得有点不愉快,他甚至还一度想剥夺沃森的军权,但是当他在圣剑山上听说污血者和圣殿在这次战争中都不会出手时,他的心里就默默地把沃森当成了最后的支柱。
如果没有超自然的力量介入,不列颠的支柱就只能是沃森,因为曾经的他战无不胜!
事到如今,居然连这根唯一的支柱都倒下了!
"完蛋了,这一回我的不列颠是真的完蛋了..."泪水模糊了查理的双眼,他仿佛提前看到了维多利亚支离破碎的景象。
传令兵没有打扰国王,因为他理解国王此时的心情。
接下来,噩耗仍然不断传进这间防务大臣的办公室,查理也听了传令兵们的汇报,但是奇怪的是,他的心居然能做到古井无波了。
后来,传令兵带来了西面和北面城墙也被攻破的消息,这时候他的心弦才产生了一点波动。
他明白了自己先前能无动于衷的原因——原来不是心如止水,而是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