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哪一座王宫,都不可能每一处角落都富丽堂皇,这样的道理丁东已经从许多电视剧里理解了不知道多少次。
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一座破败的小院,丁东毫不意外。
就连雅莉的目的地是这样的地方,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雅莉是王室历史上极少出现的被剥夺王族姓氏的人,她曾经居住的地方被别人视作不祥之地,闲置起来也是情理之中。
雅莉并没有立即跨进小院,她止步在院门外,血色的眸子里有暗光闪动。
片刻之后,她抬起了手,轻轻抚摸布满灰尘的院门,表情认真得像是在抚摸最心爱的宝贝。
乌色的院门并不大,但雅莉的手很小,相较之下也就显得大了。
"呵呵,这扇门真小啊..."雅莉忽然笑了起来,但仅仅是嘴角上扬,眉眼并没有任何变化。
她在笑,丁东却从她的眼中读出了悲伤。
收敛了嘴角最后一丝笑意,雅莉再次陷入沉寂,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跨过院门上的台阶,重重地踩在了小院里的土地上。
在她的记忆里,院子里应该是铺着一层白石板的,但此刻踩上去却只有略微湿润的泥土。
长达五年的弃置,院子里的白石板已经被尘埃掩埋。
跟在雅莉身后的丁东发现这姑娘的脚步蓦然沉重起来,每一脚都必然会深深地陷进泥里,仿佛要把地上的泥土踩穿。
他低头一看,发现她竟真的踩穿了泥土,露出了下方的石板路!
雅莉的脚步很沉,但她前进的步伐却一点儿也不慢,跟在她后面的丁东如果稍有放松,甚至都跟不上她的脚步。
这还是丁东第一次见到雅莉走得这样急,仿佛前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等着她,不抓紧时间那东西就会溜走。
看着前方在寒风里飘动的雪白身影,丁东突然觉得与此刻的雅莉相比,他还是更喜欢平常的那个她,那个总是会拖累全体成员前进速度的她。
一般而言,污血者的身体素质要远远强过普通人,但凡事总有例外,雅莉就是那个例外。
据雷琳所说,这小姑娘从小身子就虚的很,稍微走得快些就会气喘吁吁,过去的五年里雷琳总是担忧她会活不过十岁,但现实却是她顽强地挺了过来。
这一两年,随着雅莉作为污血者方面的能力有所成长,她的体质总算大为好转,但仍旧赶不上与她同龄的普通孩童。
所以,当丁东看着她走得这样快时,他很自然地开始担忧起来。
"放心吧,她这样做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不弄清那个问题,我想她一辈子都不会放开对自己的束缚。"
加缪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丁东回过头,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担心的神色。
也不知道此刻的他究竟是面瘫症发作,还是真的认为雅莉此时的状态不需要担心。
丁东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没有他那种近乎读心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只能把郁闷往自己肚子里咽。
沿途路过好几处房间,雅莉的脚步都没有丝毫的迟疑,看都没看一眼就从旁边穿过,像是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毫不起眼的陌生人。
这个院子很小,小到几个眨眼之后,他们就从院子的前庭来到了后院。
这座小院只有一座主要建筑,是一座欧式的复式小楼,小楼后面还有一座小小的花园。
花园也很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仍旧茂盛,只是五年时间没人打理,显得有些杂乱。
花园的中央是一片小小的池塘,池塘的中央是一座高耸的假山,此刻池塘里的水已经接近干涸,只有底部还有一洼浅浅的墨绿色污水。
五年以前这座花园或许小而精致,但随着时间流逝,来到今天就只剩下平平无奇了。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小花园里,最显眼的就要数池塘中间的假山,刚刚走进花园,丁东就注意到了它的存在,他心想要是花园的主人有东西要藏应该也会藏在这座假山里。
但雅莉的目光却略过了这座假山,来到了花园的角落里。
这个角落里什么也没有,哦,不对,还是有东西的,有一株枯死的小树。
这株小树真的很小,最粗的枝干也不过比人的大拇指粗上一丁点儿,它的主干和枝丫都扭曲得有些过分——它们先是倾斜四十五度往上生长,紧接着又几乎平行地面横着生长了一小截,最后才螺旋着往正上方生长。
这株小树的生长方式真是奇怪,但不管它是多么奇怪,事到如今都已经是过去式。
"这棵树是什么时候死的?"丁东忽然对这棵树生起了一丝好奇心。
"它从一开始就是死的。"雅莉摇头说,"所以并没有什么时候死的这样的说法。"
有什么东西一开始就是死的?泥土和石头应该是,但一棵树怎么也不可能属于这一类。
雅莉的右手轻轻放在这棵比她还要矮上几分的小树的枝头,像抚摸小孩子的脑袋那样轻轻抚摸着小树光秃秃的枝头。
"听说你在这里已经十年了,今天你可以解脱了。"雅莉叹了一口气,右手逐渐远离小树的枝头,与她的手一同离开的还有一股淡白色的"气体"。
这种"气体"或者说白光,丁东不是第一次见到,上一次看见这东西时是雅莉使用能力的时候。
难道这棵树被使用了固化?
这样一棵奇形怪状的小树在风雨中挺立了十年,如果它是活的,那自然不奇怪,但它却从一开始就是死的,也只有固化能解释它存在了十年的理由。
砰地一声,小树碎成了粉末,纷纷扬扬撒落在地面上,和灰褐色的土地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无数的粉末中间出现了一卷泛黄的羊皮纸,缓缓地像地面坠落。
在它落地之前,一只雪白的小手接住了它。
雅莉将这卷羊皮纸拿到眼前,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神色,但当她伸出另一只手打算打开羊皮纸,却忽地又犹豫起来。
她脸上的表情时而期盼,时而恐惧,如此反复变换了好几次,她咬咬牙,一把扯开了羊皮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