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琳伤得很重,丁东从未见过她伤得这样重。
从外表上看,她的身体没有缺少任何一部分,但是她全身的衣衫都已经被鲜血浸了个通透,像刚从血潭里走出来似的,她的脸色也惨白如纸,只有那头快要及腰的金发还仿佛熠熠生辉。
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歪着脑袋躺在地面上。
在她的身边是一位穿着青色长袍的老人,老人的年纪看起来很大,他布满皱纹的脸像极了西山上那些干枯的松树皮,从宽大的袖袍里伸出来的两只手也像两截老树杈。
老人一只手悬空放在雷琳的小腹上,另一只手则托住了她低垂的脑袋,翡翠结界解除之后他便抬起了头,看向了迎面走来的加缪尔。
"她的伤...还好吗?"加缪尔很罕见地在话说到一般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
老人摇了摇头,一股苍翠欲滴的光如同溪流一般从他的双手灌进了雷琳的身体。
"就像你现在看见的这样,她伤得很重,在没有有效的止血措施之前我也只能先用能力吊住她的性命。"老人的表情和老中医表示无能为力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加缪尔没有再问,他低下头打开了自己腰间的皮包,右手伸进去一阵翻找,也不知道他要找什么东西。
丁东很疲惫,他很想就此合上双眼,一觉睡到天荒地老,但是当他听见加缪尔和老人之间的谈话后还是勉力地再次开启了超级视野。
视野之中,躺在地上的雷琳被放大了无数倍,他连她衣服布料的走线都能看得分毫不差,当然,他着重观察的目标并不是她的衣服,而是她小腹处的伤口。
这是一个快要赶上孩童拳头大的豁口,从外面看去几乎能完整地看到内部的血肉结构,这时候还不断有鲜血从伤口处往外涌,要不是老人不停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为雷琳灌入生机,她恐怕都撑不到结界打开。
雷琳身上的伤口并不只有这一处,其他部位还分布着一些焦黑的痕迹,但看上都不致命,只要解决了这处伤口她便能转危为安。
可是要怎样才能处理好这个伤口?
丁东的脑袋原本就有些昏昏沉沉,此时绞尽脑汁地思索这个难题更是让他头疼不已。
在这个文明断层的时代,根本就没有系统的医学,更不要提各种各样足以在危急关头救人一命的特效药了。
这样看来要救雷琳恐怕就只有使用比较原始的方法了。
好在雷琳的身体素质强悍得不像话,一些比较极端的方法她应该能承受得住。看着几乎快要成为一个血人的雷琳,丁东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普通人流了这样多的血早就一命呜呼见了上帝,不管是树神还是草神都无力回天,而且,从她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血来看,她的骨髓居然还在飞速造血!
如果不是她还有着一颗知道喜怒哀乐的心,丁东甚至会怀疑她是魔龙混进人类中的奸细。
丁东已经有了决定,恰巧这时加缪尔又从皮包里摸出了一卷纱布。
丁东仔细打量了加缪尔腰间的皮包,心想这皮包看起来也不大,是怎么塞进这么多东西的,莫非是传说中的百宝囊?
另一边,树神都德看着加缪尔递过来的纱布却没有接受,他摇着头说:"不行,现在单靠纱布并不能止血。"
加缪尔收回了递出去的手,猛地攥紧了灰白色的纱布。
"快...快放我下来!"丁东没有去在意加缪尔的情绪,他用嘶哑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催促。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但加缪尔还是按照他说的把他从背上放了下来,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加缪尔的动作一直都很小心。
摇晃的身体被加缪尔扶住,丁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了双手,一朵微弱得似乎随时可能随风而去的白色光辉出现在他的双手之间。
"虽然不知道之前你干了些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你现在处于魔力体力双重透支的状态!"加缪尔面色郑重地警告。
丁东摇摇头,告诉他不用在意自己,他仍在往自己的双手灌输魔力,潜藏在身体深处的少量魔力几乎被他压榨了个干净。
直到白光里出现了一抹金黄,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欣慰地笑了笑,停止了魔力的输入。
叮叮当当...数十颗九毫米的手枪弹落在花岗岩上,散落了一地。
"先从下面的尸体上切下一块和雷琳伤口差不多大小的肉,再...把这些子弹的后壳撬开。"丁东有气无力地说。
这一番动作不仅榨干了他体内最后一丝魔力,还耗尽了他最后一丝体力,所以他现在根本做不到亲自动手,只能像个上位者那样下达指令。
加缪尔深深地看了丁东一眼,好像把他的身心都给看了个透彻,旋即他跳进了废墟,找了一具相对干净一点的女性污血者的尸体,掀开她的衣服,从她的小腹上取下了一块肉。
他的刀很快,也很稳,看起来对死人动刀子并不会让他的心里产生负担。
雪亮的刀光一闪,已经无法使用超级视野的丁东就看见加缪尔拿着一块血淋淋的白肉站在了他跟前。
丁东愣了愣,加缪尔却不再等他说话,他弯着腰,迅速捡起了所有的子弹,然后一一撬开后壳。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很难想象这个狮子一样壮硕的男人却能如小猫一样灵巧。
做完这一切,加缪尔再次看向丁东,眼神中透出询问的意思。
"把这块肉塞进雷琳的伤口,然后把子弹里的火药倒在伤口上,点燃。"说完这句话丁东就觉得浑身一软,控制不住地往地面坠去。
他终于耗尽了支撑着他的最后一口气。
加缪尔的手很稳重,又很轻柔,做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后,他转眼就完成了所有步骤,只剩下最后一步点火。
从皮包里摸出一盒用牛皮纸包裹的火柴,取出一根火柴,加缪尔神情凝重地划着一根火柴,缓缓靠近了均匀撒在雷琳伤口上的火药。
噌地一声,火药被点燃,雷琳的肚皮上仿佛绽放了一朵小小的烟花,她痛得低哼一声,旋即又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