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把他要的吃食端了上来,他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看似无意地打量坐在一旁的那两个戴着斗笠,桌子上放着长刀和那个黄脸的汉子。
那几个人也看了他几眼,尤其是那个一直不停咳嗽的黄脸青年更是死死地盯着他。
胡安本打算要两间房,自己和关文一间,关冲天一间,可是关冲天却只让他要了一间房,自己和胡安挤躺在一张床上,关文在地上打了个地铺。来送茶水的小伙计见三人如此寒酸,面露鄙夷之色。
胡安对那小伙计说:“小二哥,我们这人多,您看能不能再送一壶茶来?”
小伙计不耐烦地说:“我们店每天早上都会给各房送一壶热茶的,明天早上再送吧。”说着不等胡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关文是真乏了,躺下不久就睡着了,关冲天和胡安却都睡不着。
胡安往床边稍让了让,小声地问关冲天:“二爷,周府丞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关冲天抱着头沉默不语。
胡安忧心忡忡地说:“在下面吃饭时,我看那三个人贼眉鼠眼总是偷偷地打量你,这些人会不会是徐阁老的人?虽说他现在罢相在家,可是他现在朝野上下还是有不少的门生故吏的,我们这次来查他,他会不会……”
关冲天并不理会胡安的问话,而是闭了闭眼,自言道:“华青云,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又怎么想不起来。”
胡安说:“二爷,你好好得在京里当御史,何苦接下这个没人愿意接的苦差事呀。”
关冲天笑,“胡安,你们主仆一起快四十年了吧,如果我只想做个太平官,只做那明哲保身、避险求安之事,恐怕现在也不止于是个正四品的御史了吧。”
胡安叹息一声,“是啊,我们大明朝现在连年的灾害、各级官吏贪污纳贿,朝堂之上又是党争不绝,可是,二爷,你想过没有,就凭您一个人能改变得什么呀?”
关冲天转头盯视着胡安,正色道:“自古以来都是邪不胜正,我秉公执法、除恶扬善、为民除害都是正义之举,有什么错?”
“二爷,这不是对和错的问题,问题是你秉公执法、除恶扬善、为民除害于国于民并没有错,可是却损害了别人的利益,挡了别人的财路,这些人是不会放过你的。远的不说,就说今天晚上那几个人,我看他们都是一副心怀歹意的样子,是不是有人听说您要来应天府办案,他们要加害于你呀?”
关冲天不以为然地说:“这一点我早有思想准备,大不了一死,随他们的便好了。”
胡安说:“话虽这么说,可是我们也不得不防呀。”
关冲天大笑,“防?怎么防?难道要另换一个房间?如果他们是为了杀我而来,估计早就在门外守候,我们换到哪个房间他们都会一清二楚,不去管他了,大命交给天吧。”说罢侧身睡去。
深夜,窗外忽然刮起了大风,夹着雨,风雨交加,那雨打得窗棂噼啪作响,似夜鬼欲破窗而入。
胡安一直惴惴不安地守到快天明,半夜时分,他忽然听到窗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警觉地爬起来,仔细一听,外边除了风雨声好像并没有其它的声音,他以为是自己听差了音就又躺下来,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一阵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又没有了,就这样,胡安在一夜起起卧卧一直折腾到天快亮时他才朦胧睡去。
早上,胡安正睡着,忽听窗外有人轻轻的敲隔壁房间门的声音,并听到有人小声地呼唤,“谢老爷,我给你送茶来了。”胡安知道,这大概是那个小伙计给各屋的客人送早茶的,也就没在意,继续睡。
可是过了没多久,他又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听到有人惊叫,“杀人了,杀人了。”叫声是那个小伙计的声音。
胡安睁开眼睛想叫醒身边的关冲天,却发现关冲天不见了,而关文仍在地上睡得死死的。胡安忙不迭地下床,推醒关文,“快起来,快起来,二爷不见了。”
胡安和关文穿好衣服慌忙走到门外,见他们隔壁的一间客房门前挤着一些看热闹的顾客。胡安费力地挤了进去,看见关冲天和那个叫华青云的人在那间房间内仔细地查看躺在地下的三个人,这三人正是昨晚那两个玄衣劲装大汉和那个黄脸的青年,华青云手上持着长剑。
胡安走了进去,小声地问关冲天,“二爷,出了什么事?”
关冲天并没有答话,而是问他,“你闻闻,这屋里有什么味儿?”
胡安这才仔细地闻了闻,这屋里有一股子怪异的香味儿,闻久了,头似乎有点晕。以前胡安跟关冲天查过一个江洋大盗,那大盗身上有几块迷香,关冲天曾和胡安试嗅过,和那个味儿十分相似,胡安看了关冲天一眼,说:“迷香?”
关冲天点了点头,又走到另外一具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尸体和尸体身下的血迹,并用手分别量了量那他们脖颈下的血迹的面积。
地上有一个跌碎的茶壶似乎让关冲天产生兴趣,他移前几步,仔细看那些碎片,并捡起一两块碎片仔细察看。
关冲天正在查看第三具尸体,昨晚那个小伙计引着几个衙役模样的人和一个看上去是仵作的人走了进来。
一个班头模样的衙役看到关冲天三人在查验尸体,就上前驱赶他们,“公差办案,闲杂人等,快快离开。”
胡安正在说话,关冲天拉了他一把,和胡安、华青云一起正要退到后边,没成想,那班头一挥手让几个衙役用铁链把华青去锁上了,并拿下子他手中的长剑。
华青云惊问,“你们为什么抓我?”
那班头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冷冷地说:“这三个人不是你杀的的吗?”
华青云辩道:“谁看到这三个人是我杀的?”
班点看了站在一旁的小伙计一眼,那小伙计怯怯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华青云,“我亲眼看到这个大汉杀了这三个人的。”
华青云回头怒视着小伙计,喝道:“混账东西,竟敢胡说八道。”
班头使了个眼色,让两个衙役把华青云拉走了。
胡安看了关冲天一眼,关冲天默默地摇了摇头,回头看那仵作勘验尸体。
那仵作随身学着一个小木箱,他从小木箱内拿出一个油布包,轻轻地展开,里面整齐地包着一束长短不一的银针,和几把亮闪闪的小刀。
那仵作查验得很仔细,查完尸体,他也看到了地下的那堆茶壶碎片,取了一个小袋子小心地把那些碎片装进去。
关冲天上前一步对仵作说:“你有没有闻到这屋中有什么怪异的味道?”
仵作闻了闻,“难道是迷香?”
关冲天点点头,刚要说话,那班头上前又把他和胡安推到门外。
仵作查验完三具尸体之后,班头让几个衙役抬着那三具尸体往外走,刚走出房门,其中的一具“尸体”轻声地呻吟了一声,抬他的衙役立即把他放下,其中一个衙役试试那人的鼻息,对里边的班头喊:“这个还有气。”
关冲天一看这轻声呻吟之人,正是昨晚一直在偷窥自己的那个黄脸的青年,。
众人散去后,关冲天一个人又走了进去,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三滩血迹,面露疑色。
这一日,关冲天和关文刚从门外进来,早等在屋内的胡安说:“二爷,我听人说今天上午华亭县的知县要审华青云,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关文在一旁说:“不去不去,这都在外边走了一天了,我都快要累死了。”
关冲天说:“你在这里歇歇,我和胡安去县衙看看,对了,带上我的官凭和官服,我要去见一见华亭县的那位严知县。”
胡安听说要还迷香,不觉愣了一下,但他知道关冲天让他办事一定有原因,所以忙点头称是去准备去了。
关冲天和胡安来到华亭县县衙大门口,胡安对守门的两个衙役说:“去跟你们老爷通禀一声,就说应天巡抚关大人要见他。”
那两个衙役听说关冲天的名字,立即面露恭敬之色,其中一个说:“二位爷稍歇,我马上进去通报。”
没过一会儿,那衙役还着一个三十岁上下,容貌俊雅,仪表雍容,一看就知道是出身于官宦世家的人走了出来,那人走到关冲天面前,拱手拜道:“下官华亭县知县严济拜见关大人。”
关冲天拱手还礼。
严济伸手把关冲天往里边请。关冲天和他客气了一下,抬脚往里走。
严济跟在后面小心地问:“关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关冲天说:“我听说严大人今天要审厚德客栈杀人一案,本官要同堂听听,如何?”
严济连忙点头,“您是钦差,当然可以。”
关冲天又问:“何时审案?”
严济答道:“还有半个时辰。”
关冲天点点头,转脸对跟在身后的胡安说:“把我的官服拿出来,我要和严大人一起审案。”
华亭县县衙大堂,严济坐在大堂公书案当中,关冲天一身四品官服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严济喊了一声,“带华青云和王小林。”
下面的衙役应了一声,两个人去把华青云和厚德客栈的那个小伙计带到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