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官轿停了下来,从官轿内走下一名官员,四十岁上下,头戴乌纱帽,身穿绯色官袍,腰间束带,官袍胸背绣着正四品的云雁补子。
那官员指着那女子,对张刚说:“把她的状纸递上来。”
张刚正要接那状纸递给那官员,那女子却不肯把状纸由他代递,而是向前跪爬了几步,高喊,“关大人,请民女雪冤。”说着把自己的状纸高举过头,那官员双手接过状纸,刚要让那女子起身,他自己却忽然软软的倒在地下。
一时间,众人惊愕,张刚和刘方抢步上前扶起那官员的身体。
须臾之间,那官员已然是七窍流血,气绝身亡。张刚看了刘方一眼,惊恐地说:“‘千面雪狐’?”
两人回头急寻刚才那投状子的女子,她早已不见了影踪。
横云山,下午,天气热得很。
山路上走着三个人。前面是个十五六岁的随从打扮的机灵少年,中间是一位骑一头青驴,穿着布衣长衫,却目光炯炯,神采飞扬的青年。青年身旁稍后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仆。那青年好像并不在意酷热,不时四下环顾,惬意地欣赏着两旁的山色。
那少年抹了抹额上的汗,停了步,问那青年,“二叔,咱们在应天府微服私访已经走了几府了?”
青年笑了笑,做了个“八”的手势。
少年说:“可算快走完了,这一个月下来快要把我的腿儿都给走细了,二叔,你现在是应天巡抚了,咱们为什么不骑着马坐着轿打着应天巡抚的官牌四处查访,那该多威风呀?”
青年但笑不语。
后面的老仆在后面对少年说:“关文,骑马坐轿查案那就不是关冲天关青天的作派了。”
关文有些不服气,“还关包公呢,你没听说有的人叫咱们家大人什么吗,关阎王。”
一旁一直不语的关冲天笑道:“关文,让那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视为索命的阎王是我一生的夙愿。”
关文说:“二叔,要不咱们歇歇吧,都走了大半天了。”
关冲天并不理他,依然向前走,老仆紧走几步,说:“关文,再走一个时辰就要到华亭县了,这时节来华亭县的商人很多,我们要是在这耽搁了,那晚上我们就只能住马棚了。”
关文赌气停下来,坐在地上,抱怨道:“中午只吃了一张饼,我现在是又累又饿,就是住马棚我也不走了。”
关冲天下了驴,把驴缰绳交给关文,说:“你累了你骑一会儿吧,”转身对胡安说:“胡安,你就再给他一张饼吧。”
胡安从包袱里取出一张饼递给骑上驴的关文,瞪了他一眼,说:“真是没规矩,这驴是你骑的吗?”
关文并不理他。
胡安又说:“快些走吧,我可告诉你,这横云山有山贼,你这么不紧不慢地走让山贼抓去了我可不管。”
关文大口地吃着饼,边吃边说:“你不要吓我,这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山贼。”
他话音未落,忽然觉得头上一阵冷风掠过,那风惊起了一群林中飞鸟。
胡安和关文紧张得四下巡看。
关冲天安慰两人,“别怕,不过是一些飞鸟?”
关文却吓得站起来,边走边嘟囔:“人家高阁老临行前特地嘱咐我们一路上要小心,还要派人护卫您,可是您就是不听,偏要弄什么微服私访,你以为你真是包青天呀。”
关冲天说:“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关文不服气:“好,就是不用高阁老的人,也可以让护卫跟着我们也好呀,你看现在就我们老的老小的小三个人,一旦真的遇上了山贼可怎么办呀?
胡安在一旁说:“我们这次是跟着二爷出来微服私访,既然是微服私访怎么能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呢?”
他们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忽然从前面树林里跳出来六个大汉,个个身强体壮,手持长刀,脸上的神情更是煞气冲天。
胡安急忙上前要问对方是谁,他看到他们中为首的一个拿出一张画像模样的纸照着关冲天看了几眼,向同伙点了一下头,几个人举着长刀直奔关冲天而去。
胡安刚要说话,只听得一声断喝,从他身后纵马驰过一人。
这人骑着快马,手持长剑,纵马直取关文前面那首的那个大汉,手起剑落一剑就把大汉持刀的右臂砍了下来,血光四溅,那大汉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剩下五个人撇下关冲天三人,把那人围在当中。
那人长啸一声,从马上纵身跃下,挥剑直取五个人。
那人的剑势凌厉潇洒,时如行云流水,时如风卷残云,虽是一个人对五个人却丝毫不落下风,反倒是那五人被他逼得狼狈不堪,其中一个大汉一个不留神,也被他一剑削去一条臂膀,那大汉惨叫一声,血直喷了出来。
眨眼间,又有两名大汉被那人砍倒在地,哀嚎不己。
那人忽然后退半步,收了剑,用剑指着剩下两名大汉语音低沉地说:“爷并不想杀人,你们最好不要逼爷。”
剩下的两名大汉面色惶然地看着他,不敢再战。
进来的人是一身甲胄的周冷秋,她眼睛盯着玫瑰,“你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关冲天放下筷子,冲周冷秋摆摆手,“不关她的事,是我和她逗着玩的。你有事儿吗?”
周冷秋说:“时辰不早了,你赶紧换上甲胄去校军场吧。”说着到柜子里拿出昨天甘芳已经准备好的那套鲁格的黄金甲和玫瑰一起替关冲天穿戴上。
关冲天见玫瑰还是嘟着小嘴儿,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我的小心肝,别不高兴了,等我打完了仗回来给你带些好玩的东西,好不好呀?”
玫瑰赌气道:“我不要。”说着,转身出了房间。
周冷秋和关冲天出了院子,乔小安拉着两匹马站在院子里,一匹马上挂着箭壶、弓匣和一杆方天画戟。
关冲天瞅了瞅那柄戟,转脸对周冷秋说:“小周,你不是说那把天衍剑挺厉害的吗,我想拿它去战场。”
周冷秋笑,“我的确说过那把天衍剑很厉害,可是我也说过你必须得练成‘冰气道’才能拔出,并使用它,你现在会‘冰气道’吗?”
“这个什么‘冰气道’到底是什么呀?”
“是楼兰国大隐者金圣元君创出的一种无上法术。“
“这个金圣元君我听说过很多次,怎么一次也没见过他呀?”
“他是世外高人,怎么可能轻易让你见到,不过话说回来了,我总有一种预感,我预感你会和他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见面,而且会有很多的交流。”
关冲天翻身上马,不以为然地说:“算了吧,既然他这么牛,我还是不要见他的好,我这人最烦见什么高人了。”
周冷秋幽然一笑也翻身上了马,两人骑着马出了院门向虎卫军校军场方向驰去。
※※※
虎卫军校军场。
太阳高照,战旗飘飘,刀枪如林,甲胄耀眼,无数的兵将个个盔明甲亮整整齐齐地站成几个方队。
在一个高台之上,古德宇身着银甲,手扶佩剑,对着下面将校士兵大义凛然地讲述这次平乱的意义,并许诺平定叛乱之后每人官升一级,赏银若干。
古德宇在上面讲着,下面的许多将校却都把目光投在古德宇身后的关冲天身上。
这些将校早听说东王变成少年的事,他们看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少年身上穿着他们都非常熟悉的东王的那副金盔金甲都觉得十分亲切。
古德宇讲完之后,回过身对关冲天说:“王爷,你也讲几句吧。”
刚才古德宇讲话时,众将都站在下面听,等关冲天迈步向前,还没等他说话,刚才还都站着的将校们忽然一下跪倒了一大片,紧接着后面的士兵们也跟着跪下,这些将校和士兵们山呼海啸地齐声高喊:“拜见王爷。”
关冲天向众将和士们招了招手,“大家平身。”
“谢王爷。”众人这才站了起来,仰着脸用看神一样的眼神看着关冲天。
关冲天慷慨激昂讲着话,站在他身后的古德宇见众人这样尊崇关冲天,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意。
关冲天讲完之后,手一挥,“出发!”
所有的军马井然有序地改变队形走出校军场。
关冲天和古德宇也走下高台,分别上了马随着众军出了校军场,在校军场的一个角落处站在几个人,为首的一个是一脸阴霾和悲怆的雷化权,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关冲天远去的背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喃喃道:“恒儿,爹爹不会就让你这么屈死的。”
※※※
十万大军离开京城,逶迤数十几里,浩浩荡荡向海州杀去。
行军几天,过了六道关城,古德宇心里打起了鼓。
因为据八百里奏报上说:古世勇从海州起二十万兵马一路杀奔京城,所以一路上古德宇十分小心,让全军各部时刻准备迎敌,可是接连过了六道关城,一个叛军也没看到。
古德宇知道三弟一向善于用兵,他怕中了对方的什么圈套,所以马上叫来了他带到军中,任行军主簿的方伯仪,把心里的疑惑跟他说了一遍。
方伯仪说:“二王子,下官也看出了这其中的蹊跷,刚刚找了几个当地的百姓进行了询问,这些当地百姓没人听说有什么叛军侵犯。”
古德宇一皱眉头,“难道是奏报有误?”
方伯仪忙给古德宇使了个眼色,“二王子请放低声,这次三王子造反,对你而言是个难得的天赐良机,你断不可以有这种想法。”
古德宇明白方伯仪话里没说的意思,方伯仪的意思是说:即便古世勇没有造成,也要当成他造反。
大军又走了三天,来到海州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