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正义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塞进小二的手里,“小二哥,打扰了,我们本想出城的,可是因为同行的一个朋友喝多了酒,耽搁了时间,就没能出去,所以只好回来找个住的地方,麻烦你给开几个房间。”
店小二掂了掂银子塞入腰内,打开门,低声道:“进来吧。”
几个闪身进了客栈,店小二回手把门栓起,掌着油灯,低声道:“随我来。”
店小二领着他们来到后院的一排房间前,问:“你们要住几个房间呀?”
“三个就好。”
店小二点点头,开了三个房门,让他们住下,并给他们每个人的房间送了茶水和洗脚水。
店小二走了之后,回正义睡不着,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这是一处干净整洁的小院落,夜色中飘散着花草的香味儿。前面不远处有一间房子的窗上可以看出还亮着灯,房内传来隐隐的读书声,回正义侧耳一听,这人读的竟然是《论语》。
关冲天走到窗下,向里边看了一眼,见屋内之人有三十岁上下,浓眉朗目,一脸的正气,隐约地听他读到“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
听他读到这里,回正义不由得击节叫好,“好。”
里面的读书人一听,应声问道:“谁在外边叫好?”
回正义不得不应了一声,“哦,也是一个喜爱《论语》的读书人。”
里面的人放下书,朗声说:“即是同道,为什么不进来共赏佳句呢?”
关冲天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拱了拱手,“先生,小可刚才听闻您在读《论语》,听到您读得精彩,有些忘情叫起好来,打扰了先生,望乞恕罪。”说着深鞠一躬。
读书人上下打量了回正义向眼,冷笑道:“先生说你是读书人,可是我觉得你不是读书人,而是一名武人,而且是个夜行之人。”
回正义笑,“先生何以知道小可是武人,又是夜行之人呢?”
读书人指了指回正义脚上的薄底快靴,笑着说:“看先生身着长衫,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可是读书人自当着厚底方靴,怎么会穿薄底快靴这种只有武人平时便装的穿着,至于说我说你是夜行人,你看,这几天卓城晚霾如此的浓重,但凡是客人远来,必定是一身的浮尘,而先生你,一身白袍却纤尘不染,净洁如新,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刚刚换了衣服,一个武人平白无故的大晚上为什么要换衣服呢,那当然是夜行之人呀。”
回正义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换的白袍子,果然是纤尘不染,不由得哑然失笑,拱了拱手,“先生真乃神人也,小可姓回,单名一个义字,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读书人淡然笑道:“小可姓胡,名明普。”
回正义微微怔,“可是人称智多星的小胡先生?”
“正是在下。”
原来这人读书人姓胡,叫胡明显,是胡大海的胞弟,人称智多星。虽说他是胡大海的胞弟,而且两人的感情非常深,情同手足,可是这个胡明显却从来不愿意借助胡大海的名气和势力为自己谋私利。
胡大海几次要让他做官帮自己做事,可是都他被他拒绝了,他自己做生意,潇洒过活,游戏人生,是阿尼汗国有名的潇洒人物,也有人称他为小胡先生。”
胡明显向旁边的一把太师椅指了指,“回先生既然能懂得《论语》的高妙,当属同道中人,请坐。”
回正义在胡明显对面坐下,仔细打量他的脸色,发现他脸上多少有些愠色,就笑着问道:“小可听说小胡先生是个有名的潇洒人物,怎么这大半夜的,却一脸愠色,忿忿不满呀?”
胡明显斜了回正义一眼,“唉,现在卓城城外大兵压境,卓城眼看就要陷入战火涂炭,一旦战火燃起,我们这等草民必遭劫难,怎么能不让我忧心。”
回正义一听这话,不由得哈哈大笑,“小胡先生,我以明言相问,小胡先生为什么以虚言相应呢?”
“虚言,什么虚言?”
“在下看小胡先生的颜色明明是对什么事不满,所以面带愠色,而城外大兵压境,就算小胡先生担忧也应该是忧色而不是愠色,怎么说不是虚言呀?”
胡明显深深地看了回正义一眼,“回先生眼光烛照,不是一般凡人呀,敢问回先生从事何业?”
“呃,小可不过是个经营油料的商人,听闻最近卓城官府在大肆高价收购油料,所以贩了些油料来想赚些小钱。”
胡明显点了点头。
回正义又问:“对了,小胡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这卓城战事正急,官府为什么要大量高价收购油料呀?”
胡明显哼了一声,“官府大肆高价收购油料是为了守城。”
“守城?这就怪了,守城需要箭矢,滚木雷石,要油料何用呀?”
“这要说到宗哲的守城战术了,这个宗哲与城外联军打仗,用滚油浇烫攻城云梯上的联军士兵。”
回正义故意不解地问:“咦,这就怪了,在下听说这卓城守将是您的胞兄胡大海,这守城之事不是该由胡将军主持,怎么换成宗哲了?”
胡明显冷笑,“人家是汗室宗亲,京畿大都督,人家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人家一来卓城,就把我哥哥的府邸霸占,而且我把哥哥的家人全部赶了出来,还把我哥哥当众羞辱了一番,没有圣旨就免了我哥哥守将之职。”
回正义故意诧异地惊道:“哎?这就更不对了,我听说胡将军也是大汗的义子,虽说不是亲子,可胡将军也颇受大汗的恩宠,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可不就是说嘛,我大哥也是大汗义子,十三太保之一,官拜兵部尚书加太子少保衔,可以说是国之重臣,可是在宗哲的眼里却是猪狗不如,肆意污辱虐待,怎么能不让人生气?”
“出了这种事,大汗就不管管,任意让宗哲这么肆意妄为吗?”
胡明显冷笑,“管?人家可是血脉父子,怎么会把一个义子的荣辱当回事儿呢?”
回正义摇了摇头,“为君子当有大义胸怀,而不能以家事血亲为念,而不顾朝野心绪,这哪是一国之君的作法呢?”
“谁说不是,所以,据我看来,这个宗毕如此小家子气,他的天下维持不了多久了。”
回正义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边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因为敲门敲得狠,震得整客栈好像都在摇晃,同时又听有人大叫:“开门,开门!”
接着是一阵开门声,应该是店小二打开门,又听到店小二问:“几位官爷,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呀?”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听到有人不耐烦地说:“据报有奸细从城外进来,我们是来查奸细的。”
“查奸细,我们是正经做买卖的,怎么会有奸细呢,几位军爷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了?本军爷怎么会搞错,你们掌柜的在哪儿,本军爷要找他问话?”
一阵脚步声走到胡明显的门前,接着是一阵敲门声,“掌柜的,有几位军爷要见您。”
还没等胡明显答话,他的房门就被人给踹开了,几个披甲士兵闯了近来。一个十夫长模样的人打量了一下屋里的胡明显和回义。
胡明显上前陪笑道:“诸位,这大晚上的,到小店来有何公干呀?”
“刚刚有城外贼军的奸细潜入城里,我们是来查奸细的辛苦了,你去把你店里的伙计,厨子还有住客全部叫到院子让我们查验。”“
胡明显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十夫长的手中,笑道:“长官,小店一晚也没开个晚,就是有奸细潜入城中也没在我这里,还请,长官等行个方便。”
那个十夫长看银票是二十两,揣进怀里,脸上浮出笑容,说道:“掌柜的,不是我不给你行方便,实是是我等有军令在身,不得不得罪你了,既然你说你们这里没有奸细,那么……”
这个十夫长的目光无意间落在胡明显身边的回正义的脸上,马上浮出怀疑之色,“掌柜的,这个人这么面生,是谁呀?”
胡明显忙说:“呃,他是小可的表弟叫回义,前天就来我这里的。”
十夫人走到回正义身边,转了两圈儿,问:“回义,你是什么人呀,所从何业?”
回正义拱手道:“小人是个小商人,贩油为生,听说现在卓城里大量收油,就贩了些油来。”
“贩油的?”十夫长冷笑,“我看你气宇轩昂,不像个做买卖的,倒像是个大人物。大都督说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来人呐,把这个人给我拿下!”
几个士兵冲上来把回义给绑了,回正义大声喊,“我犯了什么罪,你们怎么随便抓人呀?”
十夫长冷笑,“犯了什么罪,我说你有罪,你就有罪,带走。”
几个士兵把回正义推到院子里,回正义的那几个亲兵正站在院子里接受士兵们的检查,他们见回正义被抓了都十分吃惊,相互看了看,要动手。
因为他们进城并没有带什么兵器,现在赤手空拳和这些手持利器的士兵们对决必定没什么好处,所以回正义马上用眼神制止了他们。
胡明显从屋子里出来,正好看见回正义用眼神制止了他的那些亲兵不要动手,他的心里不由得一动。
这些士兵把刚刚抓的近一百多人带到衙门,关进了牢房。一个百夫长把这些人的名册带到签押房。
在签押房里值班主簿赵普,他从百夫长手里接过名册,不以为然地看了看,打了个哈欠,“这大晚上的,闹哄哄的到处抓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百夫长拱手道:“大人,守城的士兵巡夜时发现了一些夜行衣和攀城的飞索,怀疑是贼兵派了奸细入城,所以,宗大都督下令各处巡查,把所有值得怀疑全部抓起来,他明天要亲自审问。”
赵普冷哼了一声,“呃,原来是宗大都督的命令呀。真是的,大汗的圣旨明令由胡将军为守城主将,他宗大都督无名无份的凭什么下令呀?”
百夫长尴尬地笑了笑,“大人,我等不过是虾蟹般的小人物,哪懂得这些,我等吃粮当兵,听管听令就是了,至于说听谁的令,那就要看谁的大腿粗,我们就听谁的。好了,大人,我和兄弟也累了一晚上了,想回去休息一下,明天还得办差呢。”说着向赵普拱了拱手,说着转身刚要走。
赵普白了他一眼,倒了杯茶,哼着小曲。
过了一会儿,赵普的一个从人从外边走进来,“大人,小胡先生求见。”
赵普一怔,“小胡先生,这大半夜的,他来干什么,快请。”
不大一会儿,胡明显怀里抱着一坛酒走了进来,远远得就大笑道:“赵大人,我就知道今天是你值班,这不,带了一坛好酒和你畅饮三百杯。”
赵普原本是个落魄的读书人,几次科举不第,后来在一个小村子里当了个私塾先生,而这个小村子正是胡大海的家乡,胡大海某次回乡,无意间遇上了这人,觉得他有些才能,就把他带到身边,一步步提携他成了行军主簿。
因为是胡大海的大力提携,他才有了荣华富贵,所以,他对胡大海是忠心耿耿,前些天,宗哲羞辱胡大海,他看在眼里,恨在心上,却又帮不了什么。
因为他与胡大海交好,和胡明显也有些交情,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谈天颇为投契。
今晚,他见胡明显大晚上了来找他,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事,不过,胡明显没有说破,他也故意不知,和胡明显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
一坛酒喝得差不多了,两人都有些醉意,赵普看了胡明显一眼,笑道:“小胡先生,你这大晚上来找我,恐怕不是光喝酒的,。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胡明显之醉是装醉,刚才,他和回正义交谈,也看出他并非一个普通的贩油小商人,当回正义被那些士兵捉走之后,他寻思良久,最终决定营救回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