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曼不说话,看见江帆回来,她关了门走进卧室去。江帆犹豫一刻,跟进卧室来,坐在靠近刘曼的床边。两人默然低头片刻。?
江帆开口说:“咱们谈谈离婚的事吧。”?
刘曼抬起头来,突然心中酸楚,雪亮的灯光下,她又猛地看见江帆脸上隐约的红唇印,他白衬衣领口附近,那一丝松散地露出、扣子上缠绕的黑发,眼前的一切,像钢丝一样刺疼了她的心!
在此分水岭的一刻,刘曼恨恨地擦去眼角的泪。愤然从床边站立起来,她的眼中已喷出伤心绝望的火,她冷笑着说:“哼!还没离呢,你就糊上相好了!”?
“什么?别冤枉人好不好?”江帆苦涩不解地说。?
“瞧瞧你的德性!自己拿镜子照照去吧,你脸上的红唇印、你扣子上的女人头发,你……你这个伪君子!早知道你有野心!人没走,茶就凉了。还指望我、哄着我空守你几年呢,你要出了国,还不把我卖吃了!”刘曼咬牙切齿地说着。?
“唉,这……不是这么回事,反正我是给你说不清了,你看着办吧。”江帆哭笑不得地说。
“我只问你一句,你还要出国吗?只要打消这个念头,我就原谅你的过错,只要你以后一心一意跟我过。”?
“不!我一定要出去,不论离婚与否。”江帆坚持说,他当然体谅并感动妻子的良苦,但唯其如此,他的痛苦才惶恐地浸透在这个坚定的态度中。?
“那么,你从此可以自由了,管你死在外面呢,我绝不当你的替罪羊,我们离婚,各奔东西算了!”刘曼绝望而又冷静下来说。?
“曼,虽然我们彼此不理解,彼此不支持,而且误会和猜疑越来越深,但我们毕竟夫妻一场,并不觉得已经恩断义绝,即使离婚后!”江帆泪水夺眶而出!?
“算了,冲你这段话,说明你还有点良心,我不再难为你,我们协议离婚吧。”刘曼也哭泣起来,说心里话,尽管她总埋怨江帆碌碌无为,拿世俗的眼光,活得不值、活得窝囊,跟那些同龄升迁的、暴富的人相比。但江帆作为她的爱人,她并不是那么不喜欢的,像她口头上骂的那样。?
他们彼此感到对不起对方,又实在难以继续维持婚姻现状,他们写了一纸协议。随后几天内,又跑了两趟民政局,找了熟人,快刀斩乱麻地离了婚。?
为照顾刘曼再婚、他们的孩子断给了江帆抚养,不过孩子小江迈实际上托付给了江帆的父母照护,刘曼以后可常去探望亲近。?
房产两人平分,家具由刘曼挑了几件搬往她工作的县文化馆,那儿有她一间单身住处。江帆给刘曼二万元现金,抵补一半房产,房子就归了江帆。?
江帆已跑了一次县房产交易市场,在那儿挂了卖房的号,专等适宜价格的买主了,太便宜不合算,他想卖个好价位,如今房地产热销,房子是不愁卖不出去的。?
这样候着,一面等白晓的消息,白晓回南方S市已经十天了,怎么还没回音?她原来说一回去就汇款来的!?
独守着如今这座空空如也,仅剩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几个纸箱,空虚而又凄寂!欲哭无泪,他的感情这段时间早被折腾麻木了,这是一片坍塌后的伤感和迷茫,好像一种人去楼空、燕儿弃巢后的感觉。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对着墙壁,失神地问。
但背水一战的序幕,早已拉开,如今单位同事或邻居都知道他这个“怪人”啦。因为刘曼已吵明的原因,他如今成了人们谈论的热点。冷嘲热讽不在话下,甚至说他江帆“不务正业”、“崇洋媚外”连“老婆也不要了”“嗨,这小子真是疯了!死心眼!”“真是跟人不一局,且看他有没有能耐出国去,下这么大劲!”?
他心中几乎不断地已经疾呼长啸!到美国去!到美国去!这是新希望的起点,这是事业的新基石!江帆忍不住给白晓打电话询问,按她走时留的号码。但电话的那头杳无回音,又打了几次仍
无人接。他感到疑惑,从白天到晚上,无人接电话意味着什么??
在第15天上,一封南方来信到了,是白晓来的!江帆没看信就高兴得直跳!是的,人是不能失去希望的,哪怕一个希望破灭了,新的希望只要能产生。如果没了希望,就没了信心,就没了生活的勇气,人便成了庸俗的皮囊,江帆想,那是一种可怕的、可惜的消磨,一种生命的浪费,那活得未免太可怜了!决不!!我永不会失去自己的旗帜!哪怕拚掉所有,也要向理想的境界冲刺!?
信是这样写的:?
江帆:?
我亲爱的朋友!?
我知道你一定等急了,我真想哭!?
我于回S市紫罗兰夜总会的第二天就意外地“出事”了!我被拘押到了本市的公安局,罪名是涉嫌‘某种’违法犯罪,等候审讯、交待十余天来,我才被转押在S市监狱,并获准向家属通信。我大约得在监狱中呆两年了,正是人在河边站哪得不湿鞋,我知自己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自有罪过难逃。我不想告诉你我的过错。?
我只是想通知你,别等我的汇款了,对不起,我的所有财产都被冻结封存了,许多存款已充了罚金,不动产部分暂时也难以解冻处理。?
拜托你,别对我老家的亲友和其它熟人讲起我的事,我只愿将痛苦的惩罚和伤心留给自己一人承受,好歹我至今孑然一人,无子无女可连累,亲爱的朋友!别为我难过,也别来看我,徒增伤感!?
再见了!你好自为之,多多珍重。?
晓于?月?日。
惊讶!惆怅!发呆中傻瓜一样,江帆的泪叠湿在白晓的信笺上!创业艰难,意外偏多,为白晓为自己也许还为了因他而不同程度地受到伤害的亲友们,包括甚至一夜夫妻百日恩的妻子刘曼!他感到揪心,感到说不出的痛苦……也不知道这一切该怪谁!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噤乱打,在这六月的夏天,江帆情不自禁地蜷缩在被窝里,一夕恶梦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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