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吟神色一凛:“它现在在哪儿?”
“在、就在……”徐乐乐哆哆嗦嗦了半天, 才壮士断腕般咬咬牙说出来,“在实验楼那棵桃树下面,我们一起埋的……”
这时他们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徐乐乐那么害怕去实验楼,原来不止是那些诡异传闻的缘故。
脑袋在实验楼的桃木下。
徐乐乐还不知道要害他的人究竟是谁, 面对着谢行吟和陆焚二人瑟瑟发抖, 拼命往角落里躲。
谢行吟心里已经明白了——原来他们早就惹上事了。难怪“夜谈社”要组织这场活动, 郑新伟是想借机杀了无意间撞破了秘密的他们。
外面天还没亮,沿途的路灯散发着惨淡的白光。
没时间耽搁, 谢行吟把还在睡梦中的老梁揪了起来, 三人一同去后山找那婴儿骸骨。
凌晨的后山依然瘆人,但好歹这次是三个人来的,仗着人多,谢行吟的胆子也大了一点。
鉴于之前在实验楼里发生过的事情,进了门以后三个人走得很近。
“小心点,别走散了。”
自打进门开始,谢行吟手腕上佛珠的眼睛又一颗接一颗地睁开了, 这地方果然阴气很重。
一楼连通花坛的玻璃窗无法打开,他们正在想办法的时候, 那个小小的白色人影又出现了,伴随着一串“咯咯咯”的笑声。
“跟着他!”三人急忙跟上,只见那小孩一闪身恍进楼道口不见了。
他们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跟着它进了二楼的走廊。
“这边。”
陆焚翻身越过二楼的栏杆,跳进了中央花坛里。很快谢行吟和老梁也爬了下来,他们在角落里找到了几把破铲子, 已经锈迹斑斑了。
桃树下,老梁拿起把破铲子,一边挖土一边直呼缺德:
“怪不得这座实验楼阴气这么重了。这可是他亲儿子, 把尸体埋在桃树下是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吗!鬼婴的怨气能不重吗!”
三人在树下挖了一会儿,谢行吟的铲头忽然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丢下铲子,蹲下身拨开泥土,发现了一个破旧的布包,上面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在上面拱动。
谢行吟皱着眉用树枝拨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个小婴儿的头骨。
“在这儿呢。”老梁把骸骨的其他部分拿了出来,一比对大小果然差不多。
于是三人把那婴儿的头骨也带上,将整具尸骸重新拼凑完整,到教学楼外面找了块地重新入殓。
他们用土堆出了一个小小的坟头,老梁叹气说:“入土为安。要给这小祖宗烧根香吗?
谢行吟还没答话,背后忽然之间传来了婴孩的哭声。可老梁却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你们听见了吗?”谢行吟问。
陆焚摇头,老梁一愣。“什么?”
果然还是没听见。
谢行吟想起那串佛珠可以让他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于是就回头搜索起来。
果然,教学楼阴暗处的角落里,郑冉冉正抱着一个小婴儿。她的舌头在大火中烧没了,无法正常说话,只是远远地对着谢行吟招了招手,指了指山下的方向。
“发生什么事了?”老梁看着谢行吟的脸色越来越沉。
“快,回去!”谢行吟说。
小岩和陈清起床以后,发现了谢行吟凌晨发来的的消息。他们说有重要发现,让她们先不要去教室,在寝室里等候消息。
所有的学生都已经离开了,两个女孩在寝室里等着。
没过多久,她们就听见了寝室门外的动静。
小岩以为是他们回来了,或者是宿管老师。可等她走过去想看看情况的时候,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陈清也闻到了这味道,脸色骤然变了。
“汽油。”这里怎么会有汽油味?
她立刻上前去推门,可房门却好像被人钉死了一样,无论她们怎么拉怎么踹,还是纹丝不动。
陈清跑到阳台上,用水沾湿了衣服捂住口鼻。小岩匆忙拿出手机拨电话,可是怎么也打不通谢行吟他们的号码。
就在他们万分焦急的时候,透过玻璃窗口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郑新伟的脸一闪而过,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狰狞。
此时大火已经蔓延开来,从门缝里一路烧进来,迅速点燃了蚊帐和床单,房间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陈清拉着小岩推到阳台上,低头往下看。他们住在六楼,也没办法跳下去。
这下她们算是体会到郑冉冉在大火中跳楼时的无助了。
就在一片混乱间,走廊里传来了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往这边过来了。
隔壁寝室的阳台门“嘭”地一身打开,陆焚从隔壁阳台朝她们伸出手来。
“过来,踩着空调机箱爬过来。”
身后火势猛烈,眼看着就要蔓延到隔壁了。两个女孩摇摇晃晃地站上了阳台的护栏,往隔壁阳台翻过去。
谢行吟被这冲天的火光和浓烟呛得眼睛疼,跑到走廊外面去找灭火器的时候,差点撞上藏在角落里的郑新伟。
郑新伟一看见他,做贼心虚地扭头就跑。
“站住!”谢行吟怎么可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跑了,朝着他追了过去。慌不择路间,郑新伟转头就往楼梯上跑,谢行吟追着他,两人一路你追我赶冲上了天台。
郑新伟在天台低矮的护栏边猛地刹住车,回头就看见已然追上来了的谢行吟。
他退无可退了。
“你才是夜谈社的社长吧?”谢行吟见他不跑了,依然不敢放松,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所以逼死冉冉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夏老师落水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哦对了,还有那个保安?”
郑新伟盯着他,不答话。
谢行吟上前了一步,继续说:“那天在综合楼里想防火烧死我们的,也是你吧?”
直到这时候郑新伟还不打算承认,狡辩道:“冉冉和夏老师的死是意外,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明白。”
“那你告诉我,刚才的火是谁放的?”谢行吟往前走了一步,同时把手伸进口袋里悄悄地握住了刀把。
“别装了,我们昨天半夜去了餐厅。郑冉冉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
郑新伟的脸色终于倏忽白了,嘴唇颤了颤。他没有再否认,也由不得他否认了。
他双手颤抖,在谢行吟走近之时,手中忽然翻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在近乎发狂的状态下,他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幸而谢行吟早有防备,扭打一番后还是将郑新伟制服了。
此时的郑新伟双目赤红,几乎陷入了癫狂,嘴里不断地嘶吼着:“她也有错,明明她也有错!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掐死的!”
在郑新伟惊呼癫狂的喊叫声中,谢行吟脑海中已经大致把事情的经过串联起来了。
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早恋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对郑新伟来说这却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秘密。
因为他早恋的对象是他的近亲表妹。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在外人看来,他们不过是一对关系亲密的表兄妹,时常有机会独处。
一来二去,不知道是因为谁的疏忽,郑冉冉意外怀孕了。未成年人堕胎需要家长签字同意,可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让他们的父母知道。
由于怯懦,他们一拖再拖,不小心拖过了时间。郑冉冉在六个月的时候早产了,生出了个右臂缺失的畸形儿。
两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一起亲手把新生的婴儿掐死在襁褓之中。
等到冲动褪去,他们才意识到这么做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掐死婴儿,这是杀人。
郑新伟竞赛成绩优异,早早保送名校,前途无量。这事绝对不能暴露。
两个人谁也没告诉,趁着夜色把婴儿埋在了废弃教学楼里。可是这件事却被夜间巡逻的保安撞见了。
郑新伟当时什么也没说。可是第二天,郑冉冉就听说后山发现了一具尸体。
她担惊受怕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向其他人打听,这才知道那具尸体不是婴儿,而是个成年人。
尸体烧掉了脸和指纹使尸体无法辨认,抛尸野外。后期调查结果发现,正是撞破他们秘密的那个保安。
这件事发生后,郑冉冉终于和郑新伟起了正面冲突。在经历了无数次噩梦后,郑冉冉终于受不了了,冲进男生寝室去找郑新伟,告诉他自己要自首。
郑冉冉心意已决,无论如何也劝不住了。郑新伟生怕她自首会牵涉到自己,为了掩盖秘密,反锁了寝室门,放了把火,让郑冉冉连同寝室里其他的可能发现真相的室友们一起葬身火海。
这些事不知是被哪个多事者放大了,成为了被人津津乐道的“校园怪谈”。
再后来,郑新伟干脆就匿名论坛开办了夜谈社,把一切对校园怪谈和背后秘密感兴趣的学生、一切可能发现他秘密的人都推入了地狱。
被大火活活烧死的一寝室男同学,两年前晚自习下课后失足跌进人工湖溺死的班主任,一桩桩一件件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在谢行吟等人接近他的秘密时,“夜谈社社长”又发布了新的任务,把他们往死亡的深渊里推去。
可是这一回,他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拿着布娃娃活着走出实验楼。
……
郑新伟忽然爆起似的挣开了谢行吟,发疯一般往天台的边沿冲过去。谢行吟还没来得及阻止他,郑新伟已经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不远处,郑冉冉就站在对面的寝室楼下远远地望着这边发生的事,面无表情。
郑新伟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他们,神情竟然无比轻松。
原本只剩一个星期,他就要从这所中学毕业了。
他以为他可以从此奔向光辉的前途和未来,永远都不会有人再追究他的那些阴暗的过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沉重的十字架一旦背上,终其一生都要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