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这么做,我没有在跟你商量,我是在命令你!”
刚回到洛丹伦,阿尔萨斯就听到泰瑞纳斯暴躁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卡莉娅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求你了,父王,求你了,我不要嫁给他,爸爸!”
卡莉娅甚至喊出了他们年幼时对父亲的称呼,阿尔萨斯皱了皱眉,可以感受到她现在有多么的绝望。
“我不听任何理由,”泰瑞纳斯边说边走到了门口,“这事情由不得你!”
推开门,泰瑞纳斯看到正呆呆站在门口的阿尔萨斯,他扫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似乎是对他安然无恙完成任务感到赞许,之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似乎,父王要把你许配给谁?”阿尔萨斯走进屋子,看到卡莉娅趴在床上啜泣着。
“对,一个叫做普瑞托斯的贵族,”卡莉娅说道,“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我甚至没有见过他。”
“我倒是听过这个名字,”阿尔萨斯沉吟道,“似乎他有着不错的名声,可能会是一个不错的丈夫。”
泰瑞纳斯是一个固执的君王,阿尔萨斯也知道,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他只能用苍白的语言来安慰姐姐。
“我希望自己来决定,而不是像一件物品一样,”卡莉娅摇了摇头,“我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未来,阿尔萨斯,你不明白,我就像是瓦里安王子送给你的那把宝剑一样,他虽然喜欢这把长剑,但他依然送给了你。”
阿尔萨斯沉默了。
他还有一些焦躁。
“答应我,阿尔萨斯,以后不要这样对待你的孩子,你应该给他们自由选择的权力。”
“不,卡莉娅,”阿尔萨斯面色凝重,“我想,恐怕并不是这么简单,你为了国家的利益嫁人,而我,很有可能会为了国家的利益娶妻。”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
他想到了吉安娜,虽然吉安娜是库尔提拉斯海军上将的女儿,但事实上,库尔提拉斯已经衰落了,相反,重建的暴风城不但和洛丹伦有着良好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如果和南部的暴风城联姻,对于洛丹伦来说等于获得了一个优秀的盟友。
从政治角度来说,这才是对洛丹伦最佳的选择,阿尔萨斯甚至还想到,如果兽人的威胁彻底消失,洛丹伦很有可能直接将北方大陆统一。
先是之前作出错误决定的奥特兰克,接着,将辛特兰占据下来,攻下阿拉希高地上的激流堡,整顿之后顺势向着西部进军,战胜已经落魄的吉尔尼斯,然后通过吉尔尼斯的海军来攻打库尔提拉斯。
暴风城太远,洛丹伦远征过去很难成功不说,同时还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统治。
而如果和暴风城交好,在统一北方大陆时,没有暴风城的影响,洛丹伦将会容易许多,或许在那时暴风城也会在南部大陆发兵,但南部本就鞭长莫及,两边隔着海峡遥遥相望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阿尔萨斯相信,以泰瑞纳斯的眼光,他一定也发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这个联盟各国疲弱的时候,一统北方洛丹伦大陆的好机会。
或许,他
此时拉拢普瑞托斯就是为了这个目标,据阿尔萨斯所知,普瑞托斯是贵族中为数不多的军方将领。
他阴沉着脸,走出了屋子。
他并不笨,通过寥寥几句话他已经想到了很多事情,但在这些事情当中,最让他感到痛苦的,只有和一个人有关的那件。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
阿尔萨斯的确有着出色的天赋,他所想到的正是泰瑞纳斯在思考的事情。
阿尔萨斯不知道怎么办,站在理智的角度上,他觉得泰瑞纳斯是对的,但他的内心告诉他,他不能像一个待宰的羔羊一样徒劳等待。
阿尔萨斯出来的时候牵着特雷维尔。
每当有烦心事时,阿尔萨斯都会带着特雷维尔出来,他喜欢跟这匹已经成长起来的骏马聊天,尽管骏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特雷维尔每次都会用它的舌头舔舐阿尔萨斯的手心。
这让阿尔萨斯感到温暖。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了提瑞拉法林地,阿尔萨斯摸了摸特雷维尔的马鬃,他左脚踩住马镫,用力一跃而起。
特雷维尔已经不再是那匹无法承载重量的小马驹,它飞扬起自己的四蹄,在提瑞拉法林地外的平原上奋力奔跑着,阿尔萨斯喜欢骑在马背上飞驰的感觉,他也同样不再是那个只能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的孩子了,他跟特雷维尔一起成长,一人一马的灵魂仿佛在这种疾速中合二为一。
远方的风越来越大,一些小雨滴在狂风中漫无目的地飘荡,像是失去依靠的灵魂,然而雨滴很快变大,不再是淅淅沥沥,变成了更大的暴雨,哗啦哗啦地在大地上奏响了交响曲。
狂风将豆大的雨点吹到阿尔萨斯脸上,像刀割一样的刺痛让阿尔萨斯回过神来。
周围的环境让他突然有一丝不安。
本来干松的青草地因为这暴雨而变得泥泞起来,虽然特雷维尔经过了足够的训练,但在这样的土地上前行依然是一个大麻烦。
同时,他们在不自觉中已经跑到了青草地的边缘,再往前走,或许要到更加复杂的地形了。
事实上,他们刚刚经过了乔罗姆的农庄,如果刚才停下来进去休整,就不会面临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但那时并没有暴雨,阿尔萨斯沉浸在对未来的思考和纵马的快乐,他没有做出正确的决定。
特雷维尔也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它也在这狂欢一般的疾驰中失去了理智,载着阿尔萨斯,特雷维尔并没有在这个糟糕的天气里放缓速度。
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就是因为它到来的时候猝不及防。
一片绿油油的青草生长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在暴雨中,这块石头光滑无比。
特雷维尔踩上去,本能让它意识到不对劲,它快速扬起自己的前蹄,试图让自己跳起来以保持平衡,然而,在第二次落地的时候,它失足了。
阿尔萨斯瞪大了眼睛。
特雷维尔发出长长的嘶鸣声,这一下它摔断了腿,在倒地时,为了防止主人被摔伤,它拼了命地将阿尔萨斯摔在自己倒下的身体上。
但阿尔萨斯依然摔到了地上,他打了几个滚,最后,用手中的长剑来支撑
住自己的身体。
“特雷维尔!”他大声呼唤着自己的伙伴。
骏马的嘶鸣声带着对他和这个世界的眷恋。
搂着特雷维尔的脖子,阿尔萨斯大声哭喊着它的名字,阿尔萨斯不是牧师,更不是兽医,他看不出来特雷维尔伤在了哪里,但他发现,特雷维尔的生命力在慢慢流逝,已经到了濒死的时候了。
他只看到特雷维尔的前腿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曾经这对马蹄健壮而挺拔,现在却无力支撑特雷维尔站起来。
他将特雷维尔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这个时候,他看到,一支长长的木刺刚好刺穿了骏马的马腹。
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在雨水的冲刷下流到了遥远的地方。
阿尔萨斯呆呆地看着特雷维尔,特雷维尔用力伸出舌头,和平常一样温柔地舔舐阿尔萨斯的手心。
它嘶鸣一声,抬起头看着阿尔萨斯。
阿尔萨斯看懂了伙伴的意思,特雷维尔清楚自己的身体,它希望让自己的主人送它最后一程。
阿尔萨斯拼命摇头,他迫切希望这个时候有圣光在,如果圣光有用的话。
他期盼着能够通过任何办法来让特雷维尔活下来,即使以后再也无法飞驰他也可以接受。
这不仅仅是他的坐骑,更是他生命中作为伙伴的重要羁绊。
但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往往是因为,奇迹比意外来得更难。
意料之外的小概率事件被称为意外,而在无数的意外中,发生但没有带来坏的影响这才是奇迹。
现在意外已经发生了,再寄希望于奇迹降临无疑是天方夜谭。
特雷维尔努力拱了拱脑袋,碰了下阿尔萨斯腰间的佩剑。
让阿尔萨斯亲手杀掉自己的伙伴,这太残忍了,但阿尔萨斯从这匹骏马的眼中看出来,它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它希望有人能帮它解脱。
终于,阿尔萨斯将特雷维尔从自己的大腿上移开,他站了起来,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浸湿了他的双眼。
大雨慈悲得模糊了这幅景象,只留下阿尔萨斯脸上滚烫的泪水。
当大雨停歇的时候,乔罗姆和约瑞姆发现了他们的王子,阿尔萨斯抱着已经死去的特雷维尔,他的眼眶通红,一言不发。
“很抱歉这一切,”乔罗姆说道,“没有人能想到这个意外,没人能想到突然间下这么大的暴雨。”
“是的,”阿尔萨斯虚弱得说道,“特雷维尔失足了……”
“来吧,殿下,我们先去屋子里歇息一下,我派人去宫里报信。”
“不,”阿尔萨斯摇了摇头,“我要埋了它,埋在这里,这样我可以经常来看它。”
乔罗姆和约瑞姆交换了下眼神,“当然可以,殿下,不败是一匹高贵的骏马。”
阿尔萨斯撑起头看着这匹曾经叫做不败的马的尸体。他会让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次意外,因为他无法忍受告诉任何人特雷维尔是因他而死。
他同时还立下了誓言,如果任何时候有人需要保护——如果为了他人的幸福而必须作出牺牲——他会的。
不管代价如何,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