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州西陆诸人分道,石敬麟连连暗骂自己多管闲事,自那之后,航程中遇到别的船只,也都再懒得搭理。
如此又航行二十余天之后,忽听得水手来报,说是前方发现海岛陆地了。
众人在船上呆的都憋闷至极,闻言大是惊喜,立即来得甲板上看。
只见海中白浪如山,一望无际。海上风声“呼呼”地响,天上云气一片一片叠起。某一个方向上的一片大云,飞到中间,将原有的云压将下去,最后全部化成一片白光。
这般海上奇景,蔚为诡谲壮观,但是众人心思却全不在此。石敬麟怒道:“海岛陆地呢?在哪?”
船老大指着天水交界的一道白气,说道:“老爷莫急,那个不就是么?”
石敬麟随着船老大指向看去,饶是他眼力赛过常人许多,盯着那白气看了许久,还是瞧不出一丝端倪来。
石敬麟疑道:“你莫不是在耍老子的吧?”
船老大忙道:“唉哟,老爷,我怎么敢耍你呢?小人在海上这么多年,有没有海岛陆地一眼准,您瞧好的吧。”
石敬麟将信将疑之际,船老大命水手扬帆加速,又向前航行了一个时辰,那白气背后渐渐有黑影透出,仔细一看,果真浮着一座海中孤岛。
船只越行越近,那白气越来越淡,孤岛却是越来越大。
只见那孤岛上面,似有山峰高高耸起,在山巅之上,云气缭绕成漩,而在云气之中,又隐现着座座殿宇,时有几个黑点,在殿宇之间来回飞动,想是云中瑞鹤盘旋不去,如仙家灵境,令人心生敬仰。
众人见这孤岛山峰如此模样,料必就是传说中的蕤山,无不欢喜雀跃。石敬麟手掌向前一甩,朗声喊道:“全速前进,寻得蕤山,每人再添三成报酬。”
众水手闻言俱是大喜,当下全帆加速,座船如同一只飞箭,穿入白气之中。
突然之间,天海间骤然色变,海面上狂风骤雨巨浪,不期而来。
石敬麟身子一侧,险些翻倒。但听得水手们同时大叫,呼喝声中又夹着疾风呼啸,波浪轰击之声,似乎千百个巨浪同时袭到。
石敬麟只感全身一凉,口中鼻中全是盐水,他本自欢喜,给冷水一冲,登时便清醒了,第一个念头便是:“皇甫兄弟和江枫荻呢?”
转过头去,原来刚才大浪过来,船身斜得几乎竖直,江枫荻、皇甫笑卿、绿萦三人力弱,没有抓住栏杆,便随着船身倾斜,滑到了甲板另一边去了。
绿萦平素内向少言,看上去胆小怕事,但此刻却是从后面死死抱住皇甫笑卿,两人身子横着卡在栏杆之上。
江枫荻双手抱住栏杆,只因身形娇小,已穿过栏杆间隙,半身几乎浸入海面了,口中呼唤:“麟哥,救我。”只是那几声娇呼声,在风浪声中被淹得毫无声息。
石敬麟见状大惊,双脚离开甲板,身体笔直掉下,刚到对侧时,江枫荻已经力竭松手。石敬麟左手拉住栏杆,右手一兜,拦腰将她从海水里抱了回来。
这时浪头稍矮,船身稍稍平复,众人挣扎着还没站稳。几块舱板斗然间不知从何脱落滑出,船中的海水又向外倒泻,但听得狂风呼啸,身周尽是海水。
猛听得船老大大声喊道:“好厉害的风浪,快掌好舵,降了帆!”
喊声刚歇,掌舵的大声回应喊道:“船吃力太大,掌不住了!快点降帆!”水手们也喊道:“帆兜住了风,根本降不下啊!”俱是手足无措。
石敬麟见状,喝道:“你们都进船舱抓紧!水手到后稍帮忙掌舵!”将江枫荻、荀思慧、皇甫笑卿等人往船舱一推,飞身纵了出去。
此时只见两个黑影一晃,两名水手被巨浪冲出了船外,远远飞出数丈,迅即沉没入波涛之中。
石敬麟还没赶到桅下,又是一个浪头扑将上来,这巨浪犹似一堵结实的水墙,砰的一声大响,只打得船木横飞。
幸好石敬麟此前在出东湖湖底洞室之时,也被大浪冲过,他有了那次经验,这当儿双脚牢牢的站在船面,竟如用铁钉钉住一般,纹丝不动。
待巨浪过去,石敬麟一个箭步,便窜到帆之下,双掌狠狠拍在桅木之上。主桅击断之后,又窜到前桅,将之击断。
但听喀喇喇、喀喇喇、呼啦呼啦几声猛响。两条桅杆带着白帆,像两张断线的风筝,滴溜溜飞转着飞出半天高,跌入海中。
加上之前被海盗打断了一根桅杆,此时座船三桅齐断,虽然不再吃风力,但在惊涛骇浪中,却成了无主游魂,只有随风飘荡。
石敬麟窜回船舱,此时船只摇晃猛烈,船舱舱门窄小,海水雨水漫进来得快,流出得慢,已经灌了半舱齐胸高的海水。
石敬麟眼见荀思慧一手拉着江枫荻,一手死死抓住船舱顶部的一块断木,已经快要到了体力的极限,石敬麟连忙淌水过去,双手托住二女。
二女看到爱郎出现,心里顿时感到安全,又有石敬麟托举,均是感到如释重负,虽然狼狈,但面上都挤出了笑容。
石敬麟转眼再去看皇甫笑卿,却见皇甫笑卿身体斜躺,以一个奇异的姿势浮在水面之上。
原来皇甫笑卿身体本弱,刚才勉强被石敬麟推进得船舱,却也根本抵挡不住这般风浪的颠簸。
他在舱里撑了数息之后,只觉得四肢无力,头晕目眩,身体一仰,便倒进了海水里。
迷迷糊糊只觉得自己将死,皇甫笑卿心中只有不甘。
“害死阿节的,不只是陈之通,不只是司徒惊雷,还有周元辰,还有这整个朝廷。我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我杀尽周廷的目的还没达到,我怎能死在这里!”
不甘与绝望的拉扯之间,忽然感觉腰后一紧,跟着一个大浪涌入船舱,没过了他的头顶。
在海水之中,有东西紧紧地托住了他的腰,借着海水浮力帮助,将他托到了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