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在中心医院又住了五六天,在周末的时候,她父亲包了一辆车,载着她渐渐远离了这座城市。
在医院门口分别的时候,看着几乎已经被抽干了所有精力和力气,只能依偎在父亲怀里的姜柔,李岩近乎痛哭。
他知道今日之后将会是永别,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再见。
或许当他老去的时候,还有机会翻开这沉重的记忆,品味着当年的悲与喜。
"李岩,你说,多年以后,你还能记得我吗!"脸色惨白的姜柔,带着一顶漂亮的白帽子,那是李岩送给她的。
看着站在车门口的李岩,姜柔哭着,笑着。
"会!一定会,哪怕一直到我死去的时候,我也会记得曾经有个叫姜柔的女子。"
"嗯!嗯!"
姜柔点着头,似乎又惊又喜。
"不许你记住我现在的样子,你只能记住我以前的样子。因为那是我最美的时候。如果你哪天想我了,我就拖个梦给你,到时候我们去海边散步,去世界各地旅游。 不许带着别人,只能有我们俩个。"
虚幻的诺言与憧憬,让姜柔脸上笑意浓浓。
但晶莹的泪水却不断冲刷着脸颊。
"嗯!"李岩也红着眼眶,点点头"到时候,只有我们俩。"
其实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这辈子,下辈子,不管爱与不爱,都不会再相见。
今日之后,将是永别。
不管愿不愿意,车子还是走了。
载着一片沉重的感情,载着一个悲情的女子,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这是李岩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笑脸与泪水。
站在原地,李岩望着那辆车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收回目光。
几天过后大年初一,李岩带着小姑和月儿驱车回了趟老家。万幸,奶奶虽然年迈,但身体依旧硬朗,只是头上的白发却更多了。
今年的团圆饭是老李家几十年来,吃的最开心的一次。
不仅因为小姑已经恢复正常,也因为月儿这个小家伙,给家里平添了几分生动。
在老家的这段日子里,李岩几乎每天都会给云彩儿和姜柔打电话。
虽然身受重伤,但云彩儿的身体却一天天地好起来。这是个让人欣喜的事情。
唯有每次与姜柔通了电话之后,李岩的心情总是沉重无比。
因为姜柔的声音虽然依旧淡然,却明显少了许多生气。
她的时间不多了。
初三的时候,李岩马不停蹄地赶回中海。
虽然没有什么事情,但他还是坚持每天来到医院去看她。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李岩的内心也越来越不安。
这种情绪甚至也能从云彩儿的身上感受到。
正月初八,李岩给月儿报了幼儿园。
小家伙这段时间似乎知道爸爸心情不好,所以乖乖的,不哭不闹,就像小尾巴似的跟在爸爸身后,疑惑地看着属于大人们的世界。
唯有上幼儿园的时候,是个老大难问题。
因为月儿总是不愿去,还恼火的把幼儿园的小朋友打的哇哇大哭。
才上了不到半个月,李岩就被老师约谈了三四次。甚至有两次,还被几个家长围在幼儿园门口。对此,李岩也是百口莫辩。
因为月儿太凶猛了。
而小孩子又不懂事,见月儿总是一副呆萌的样子,就想去抢她的东西。被月儿揍一顿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这年头,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孩子在幼儿园被小朋友欺负了。大人自然不会找小孩子的麻烦,只会找李岩这个家长的麻烦。
弄得李岩一个头两个大。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月儿实在太聪明了,这让很多人都为之惊讶。
毕竟有谁见过,教一遍就会的学生。
何况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怎么?今天月儿又惹事了?"回到家,李嫣霞看到李岩的脸色,就忍不住问道。
"可不是,这丫头尽惹麻烦。"
"月儿这是聪明,而且貌似据我所知,都是其他人抢她东西,月儿才会揍人的吧!"
"这个...倒也是,小家伙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基本上不会主动出手揍人。"
"月儿上学的时间还不到二十天吧!"
"准确说只有十五天。"
看着回到家就跟加菲猫腻在一起的月儿,李岩有点头疼地说道。
"十五天时间,被老师约谈了四次,我们家月儿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小姑,你还说?"
"呵呵...好了!我不说了。快洗手,准备吃饭了。"
"月儿快过来,吃东西了。"
"啊?嗯!"正在跟加菲猫玩捉迷藏的月儿,抬起头,一个轱辘就从地上爬起来,向他跑去。
而那只加菲猫则一瘸一拐地走回了沙发底下,准备开始养伤。
没办法,月儿太凶残了。
换做是其他的猫,恐怕早就死了。
每次看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李岩都有种冒冷汗的感觉。
幸好月儿没有在幼儿园里这样,要不然恐怕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重伤。
"快来,吃饭了!"从老家回来,李嫣霞就开始尝试着下厨。
这也是李岩交代给她任务。
在这个社会上,如果连这些但都不会做的话,那就算能力再强,也是个瘸子。
"肉肉,宝宝吃肉肉。"
月儿依旧对肉类情有独钟。当然,加了料的牛奶也是不能少的东西。
要不然这个小家伙准会打瞌睡。
因为普通的食物,实在难以支撑月儿的日常消耗。
光吃日常生活中的食物的话,月儿起码要一天睡十八个小时才行。
"你今天跟姜柔打电话了吗?"
"打了!她似乎..."李岩点点头,却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
"虽然她从来不说,但我能听出来,她已经油尽灯枯了。"
"这么说..."
"她时间不多了,或许就在这几天。"
"今天是正月十五!"
"或许..."
"叮叮...叮..."李岩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拿起手机一看,心里顿时往下沉了一大截。
"怎么了,是谁的电话。"
"姜柔。"
说着,李岩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虽然是姜柔的手机,但打电话的人却是姜盛。
"喂?"
"是李岩吗?"
"是我!"
"小柔走了,你快过来吧。我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
"嗯...嗯!"虽然早有预料,但李岩却还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他愣了许久,才终于放下手机。
"小姑,我们吃了饭就走吧。"
"去哪?"
"去送送姜柔。"李岩的语气沉重无比。
"..."
李嫣霞点点头,只是不发一言。
一个电话,让这顿晚饭的气氛变得非常沉闷。唯有月儿,依旧开心地吃着肉肉,小脸上全是饭粒和汁水。
"李岩,姜柔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十多分钟过后,云彩儿打来了电话。
"嗯,我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去。"
"待会儿就去。"
"我也是!你先走吧!我这里还要准备一下。"这段时间以来,云彩儿回复地非常好。已经能坐在轮椅上走动,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自己走路了。
"嗯!那好,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先过去了。"
俩人通了电话,李岩带着小姑和月儿,依照姜盛发给他的地址,驱车而去。
姜柔的老家在苏州,或许只有那样的水乡,才能孕育出姜柔这种温润到了骨子里的女子。
属于水乡的情怀与秀丽,浸透了她的全身。
当李岩来到苏州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一边走一边问路,这让问路变得很麻烦,幸好找到个没有关门的超市,李岩这才终于打听到姜盛发来的地址到底在哪里。
让李岩意外的是,姜柔的家竟然住在苏州乡下的一个小湖泊旁边。
虽然比不得太湖,也比不得阳澄湖,却很是漂亮。
还没靠近,她家李岩就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小院,里面灯火通明,门口摆放着两个花圈。
两层的小洋楼,此时充斥着一股悲戚的气氛。
女星沉宝婺,仙驾返瑶池
挽联随着夜风轻轻飘荡,让人心中一片凄凉。
沉重的防弹车停在姜家门口,李岩抱着月儿走进大门。
灵堂中,三三两两地坐着姜家的亲戚,见到李岩过来,谁也没有说什么。
静静地站在灵堂上,李岩看着姜柔的遗像。
不禁悲从中来。
那是姜柔穿着婚纱时候的样子。遗像中,她穿着白色的婚纱,开心的笑着,眼角似乎还噙着泪水。
这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只是此生再也无法看到。
放下月儿,李岩开始给姜柔上香。
"来,月儿,给妈妈上香。"
点燃一炷香,递给月儿,李岩教她给姜柔上香。
很少有人知道李岩与姜柔之间的关系。当李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守灵的姜家亲戚纷纷看向李岩。
所有人都非常奇怪,为什么他会让一个小孩子给姜柔上香,还说这是她妈妈。
她们可是知道的,姜柔并没有结婚。
"小李,你来了?"仿佛苍老了十岁的姜盛从堂屋里走出来,看着李岩,苦涩地笑了笑。
"是啊!爸!"
李岩虽然最终没有跟姜柔在一起,但毕竟举办过一场婚礼,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岩叫姜盛一声'爸';也是说得过去的。
况且姜盛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妻子又在多年前去世,他现在就一个人。这就注定了,这个老人下半生将会注定孤苦。
李岩希望自己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
因为这是他的债,一笔永生永世也无法偿还的情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