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除了一盏漂亮的吊灯,几乎什么都没有。
陶倩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眸子空洞得让人心颤。
客厅里的气氛,沉闷中带着丝丝活泼。
大人们都一言不发,只有小月儿还在高高兴兴地吃着她的东西。
油乎乎的小手,不断抓着东西往嘴里塞,时不时地还会仰起头,往嘴里灌一口香香甜甜的牛奶。
"咯咯..."
吃到高兴的时候,小家伙还会咧着嘴,笑笑。无忧无虑地样子让人好是羡慕。
"那一年是高二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输了牌,就回家喝酒。当时我也没有在意。做好饭后,就直接开始吃晚饭。只是他却一个劲儿喝闷酒。而我则在晚饭之后,开始写作业,一直到十点的时候,才终于写完。"
"因为是夏天,如果一天不洗澡的话都会显得很难受。于是我准备洗个澡,然后睡下。只是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趁着我洗澡的时候,闯了进来。"
"啊..."
李嫣霞被陶倩的话,惊呆了。想不到陶倩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苦笑地摇摇头,李岩心中一阵恍然。
怪不得陶倩会这样,想来跟她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
一个父亲在女儿洗澡的时候,闯进浴室。
这与禽兽何异?
几乎可以肯定,事情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
"呵呵..."陶倩有些痴癫地笑了笑,仿佛是在嘲讽着世间一切不平之事,又仿佛是在怨恨着命运的不公。
过了良久,陶倩又再次流着泪说道"那时候,我上学的年纪比较早,高二上期那年我还不到十七岁。他冲进来,抱着我,我不断哭求,但他却还是没有放过我。"
"呵...他是我父亲啊!怎么能这样...李岩!你说,一个父亲为什么要对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跟禽兽有什么不同?"
李岩不是心理专家,他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
只能看着陶倩,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
可以想象,这件事情在她心理压抑了多少年,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如果不是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喝了点酒,或许她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我当初也想过,要报警,但这种丑事,我遮掩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报警?于是,我选择了忍气吞声。可很多事情,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之后的日子里,他越来越变本加厉。一有机会就找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开始躲着他。"
"但那时候的我又怎么逃得出他的手心?生活费和学费依旧要找他拿,于是他就用这件事情要挟我。寒假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那是一个孽种!"
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陶倩明显咬牙切齿。
父亲强暴了女儿,还让女儿怀孕了。这事情怎么想怎么觉得可怕。
"他让我去把孩子拿掉。我去了,几百块而已。然而我噩梦却没有停止。从高二下期到毕业,我总共怀孕四次,无一例外都拿掉了,而且也因此终生不孕。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的我,也是因为这样,带着几套换洗的衣裳和三百块钱,远走中海。再也没有回去。"
"你为什么不报警。"李岩盯着陶倩问道。
"他是我父亲。"
"那是个畜生。"
"他是个畜生,我又算什么?"
陶倩说着,嘴角浮现出几分癫狂的笑意。
"你不该忍气吞声。"
"但我要读书!他要是被关起来了,我今后学业怎么办?周围的人会怎么看我?"
"你不是还有个妈吗?找她啊?"
"她?他们俩离婚过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连她在哪都不知道。再说,那个畜生不就是想要我的这身烂肉吗?我给他就是了,就当是出来卖的。我出台,他给钱。"
这下李岩算是完全弄明白了。很明显,陶倩的心理扭曲就是从那个时候种下的。
接下来又听到陶倩,轻声说道"我来中海过后,在餐馆里工作了半年,遇到我第一任男友,他对我很好。但我们没有交往多久,就分了。因为他喜欢混迹夜店。我的这个病也是那时候染上的。"
"你早就知道?"
"当然!"陶倩非常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你还..."
"招惹男人?对吗?"
"嗯!"
"他们不是喜欢我这身烂肉吗?我给他们就好了。"
靠在椅子上,陶倩咯咯笑着。
清脆的笑声中带着浓浓的怨恨与难以忽视的嘲讽。
月儿从来好没有听过这样的笑声。
她坐在餐椅上,努力转过身,想要看看这个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可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干脆再次把目光投在食物上。
因为比起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月儿更喜欢吃东西。
"你已经疯了!"
"是啊!我就是已经疯了。从几年前我就已经疯了。你说经历了那些事情,还染上了这种必死无疑的病毒,我不疯,还有出路吗?"陶倩痴痴笑着,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看起来是那么的绝望。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陶倩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父亲要负主要责任。
这能怪她吗?
不能!
因为她自己也是受害者。
李岩也无话可说。
是啊!经历了这些事情,陶倩没有彻底疯掉,已经是非常不错了。还能怪她吗?不能!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李岩看着她手上的脓疮,非常担心地问道。
"今后?"陶倩笑了笑,然后说道"我已经辞职了。准备出去走走,死了就算了,反正都是一堆烂肉,用不着担心。"
陶倩说的轻巧,但李岩还是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浓浓地留恋与绝望。
她还年轻,才二十多岁。大好的年华才刚刚开始,她依旧留恋着这繁花锦簇的红尘。
而她心中却绝望无比,死寂地就仿佛是一片沙漠。
因为她的时间不多了。
度过了潜伏期地HIV,一旦爆发出来,生命就开始进入倒计时。
以她现在情况,恐怕最多两三个月。
就会跟这个世界道别。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又不后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真要说的话,希望有一天我死了过后,不要把我送回去。死在外面就好,落叶归根什么的,根本不适合我。"
说着,陶倩把袖子放下来。
织物刮蹭着创面,似乎很疼,让陶倩有些皱眉。
"这个情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李岩指的是她小臂上的溃疡。
"半个月前,刚开始只是有点发红,然后就成这样了。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奇怪,就用皮炎平擦,哪知道根本没用,创面越来越大。今天我去检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HIV已经爆发了。"
似乎已经看开了,陶倩已经不再流泪,语气也显得漫不经心。就好像根本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你跟那些人...那些人染了吗?"
李岩没有直说,却瞒不过聪明的陶倩"你想问我有没有传染给别人?"
"嗯!"
"我不能生育!又有这个病,我为什么要预防?"
"也就是说,跟你睡过的人,都没有防护?"李岩的脸色有点难看。
这些年陶倩睡过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如果全都没有防护的话,那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带来的后果也非常严重。
"都是你情我愿,有些人我甚至都没有收钱!一次逢场作戏,染了病,怪不得我。"
"你这样太可怕了!"
"可怕吗?我经历的更可怕!"陶倩根本不在意。"要怪就怪那些人贪花好色,怨不得了谁?"
反正自己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从一开始陶倩就破罐子破摔,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人。
怪不得她到处找男人,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行尸走肉。
"医生说了,我差不多还有两个月的命。正好!我可以把这个春节过完。只是我的生日过不了了。真是让人遗憾啊!"
陶倩万分遗憾地说着,然后又抬起头,笑着说道"还好,我这一辈子也不亏,有那么多人陪着我下地狱。我该享受的也享受了,还睡了那么多男人。"
可以看出,陶倩话不由心。
之所以说这句话,完全是在掩饰而已。其实她的内心一点也不平静。
"你家住哪?"
"怎么?你想去我家?"
"嗯!"
"行啊!我非常欢迎。"陶倩笑着说道"告诉你哦。在中海混了这么多年,我也拥有了一套房子。不是大老板送的。"
说道这里,陶倩又呵呵笑了起来。
笑声中带着嘲弄。
显然,她至始至终都只把那些男人当成是挣钱玩具而已。
一个能给自己买东西的工具。而自己付出的则仅仅只是一夜风流,对她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成本。有时候还有大笔的收入,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接收的事情。
李岩看着她,沉默良久。
他知道,这个女人现在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当一个人明知道要死掉,而且死亡正在迅速逼近的时候。内心的那种恐惧与惊惶,将会无限放大。
那种几乎要让人疯掉的绝望与恐惧!
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
"哦!对了!"陶倩重新拿起碗筷,抬起头笑着说道"我在医院检查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个人哦,你猜猜是谁?"
"还有一个人?"李岩非常惊讶地问道"是谁?"
"那个人你也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陶倩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故意吊着李岩的胃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