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李岩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出家门。
后面跟着抱着月儿的李嫣霞。
这时候的月儿还没醒来，正在襁褓里呼呼睡着，就像只小兽。
"天冷了，注意多加点衣服。有一定要多注意呀，月儿还太小，需要多照顾一下。可不能让她感冒了，孩子感冒了的话会很麻烦的。"
孙子和女儿都要走了，老人心中即便不舍，但还是不断叮嘱着。
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也絮絮叨叨了很久。
"我知道了奶奶，回去吧！这天冷，回去再睡一觉。"
"我的事情不用你们管，我自己知道。倒是你们，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就给家里打电话。"
"嗯！知道了妈妈。你放心吧！"
李嫣霞抱着毛茸茸地襁褓，对着老人轻轻点头。
"放心？你什么都不懂，让我怎么放心？你呀！有什么事情多问问小墩。不要一个人莽莽撞撞地，城里不同于山里，人多车多的，可要注意安全啊！"
老人不厌其烦地叮嘱着。
如果换做是别人的话，恐怕早就不耐烦了。
但李岩他们却也静静地听着。
因为这是奶奶对儿孙们的关心，浓浓的感情都包含在这毫不停歇的絮叨中。
哪怕从来没有说出来，但却依旧能从中感受到那厚重的感情。
"你们等等。还有人过来。你们一起去中海吧！"
"还有人？"
老人的话让李岩有点奇怪。
自己要离开的事情虽然没有隐瞒，但知道这事情的人，却不见得多。怎么还会有人来送行？
"是啊！"老人点点头"小雨那孩子也是怪可怜的。她想要去中海打工，所以想坐你的顺风车。昨天下午的时候给我说了。我忘了告诉你，好在这时候也不算太晚。"
"这都十一月了。她还要出门打工？我还以为她要过了年才出门呢！"
"哪儿啊？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雨这孩子不错，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在中海的时候多照顾一下人家。小雨在中海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容易。"
"嗯！我知道了。"李岩点点头，把这事情答应了下来。
毕竟都是一个村儿的，出门在外，如果可以多帮衬一二也没什么。
况且李岩对徐言雨的印象也不错。
虽然年纪不大，却极为懂事乖巧，而且很勤快，从心智上来说，这个女孩比起同龄人来说要成熟了不少。
这段时间，经常都能看着她帮家里做事情。
远处的小路上上说着灯光，徐老幺隔着大老远，吼了一声。"李岩！哦？还没走啊！幸好赶来了。"
"岩哥儿！"
映着白色的LED手电筒灯光，徐言雨远远地对着李岩挥了挥手，远远就能看到她背上背了个大大的牛仔背包。
"唉！我在这里。"李岩应了一声，转身对奶奶说道"奶奶你先回去吧！我们要走了。"
"我送送你们吧！"
这是老人的心愿。
她想与儿孙们多呆一会儿。
"嗯！那我们走吧！"李岩明白老人的意思，于是点点头，拎着东西向坡下走去。
东西虽然不是很多，但也装了两口大箱子，还有一个塑料袋里装着月儿的东西。有玩具有奶瓶，还有尿不湿之类的。不仅如此，李岩背上还背着个编织袋，里面装着不少家乡的山货。
没走多远，就跟徐言雨他们回合在一起。
"老徐也要去？"
"我不去！我来送送小雨。"瞎了只眼睛的徐老幺笑了笑，摇摇头。
或许是家境的原因，徐老幺的穿着打扮依旧是老一套。
虽然干净了许多，但上身还是穿着藏青色的外套，下半身则是黑色的西裤，似乎是二手的。脚上穿着沾满了泥巴的军胶鞋。
很难想像，这是个三十多岁青壮年。因为他的穿着打扮实在像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
"岩哥儿，今天可要麻烦你咯！"
两人之间没有了那层关系，徐言雨在李岩面前明显放开了许多。说话间，嘴角荡漾着浓浓的笑意。
眉宇间看不到丝毫因为贫困而带来的自卑。哪怕穿着老土的校服，哪怕没有好看的发卡，哪怕裤子并不很漂亮，但却异常的干净。
而且这个少女似乎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强烈自信与阳光。
就凭这个心态，她将来的成就就绝对不会太低，因为李岩在她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当年的影子。
看着她的样子，李岩也满脸笑容地对她点点头，然后抬头看看天空"嗯！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一行五人，加上一个还在呼呼大睡的小月儿，慢慢向街上走去。
因为已经进入隆冬，天色亮得很晚，再加上这里是农村，所以哪怕已经七点过，这里的天色也才麻麻亮。
但各家各户却都已经有人起床了。
时不时可以在空气中闻到点柴禾的烟味。
晚上的时候似乎降了一次霜，放眼放去白茫茫的一片。路边的枯草上，结满了漂亮的霜花。
山林间有云雾缭绕，整个山村看上去都不怎么真切。
今天恰好是赶集的时候，街上早早地就已经有人开始搭建摊位。
一路上大家也碰到了不少熟人。
七姑八婶姨奶奶，各种称呼就没断过。这要是在城市里，根本就不可能碰到。
"路上慢点，开车不要太快。有什么事情就给奶奶打电话知道吗？在中海的时候，多照顾一下小雨，她这是第一次去中海。"
老人在路上的时候还有些沉默，但当李岩把东西箱子都塞进汽车后备箱的时候，奶奶就又开始叨念了。
一遍又一遍地嘱咐着李岩，大事小事都说了一遍。
李岩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地应声。
这样磨磨蹭蹭一直到八点钟，李岩看看时间，才对奶奶说道"奶奶！八点了，我该走了。"
"你走吧！路上小心，有空就多给家里打打电话。"尽管心里不舍，但老人还是点点头。
老人的神色有些凄然，让李岩忍不住一阵心酸。
年纪大了，耐得住寂寞，也最怕寂寞，李岩他们这一走，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李岩却还是能体会到老人心里哀怨。
但这又如何？该来的要来，该走的要走。
好在人生虽然匆匆，多得是聚散离合。
就像这雨水，哪怕暂时离开了，可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到大海，因为只有大海才是家。
走进车里关上车门，老人隔着车窗叮嘱着。
这是在叮嘱，同时也是想与李岩他们多说会儿话。
发动机点火，车辆发出轻微声响。
李岩对着奶奶挥挥手"奶奶回去吧，我要走了。过一两个月我就回来。你放心，不会有事儿。等到了中海，我就给你打电话。"
"唉！唉！"
老人点点头，眼中有几分泪光。
她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角，露出个苍老的笑颜，挥挥手"快去吧！晚了，到中海的时候天色就黑了。"
这份感情太过沉重，太过平淡，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句话中。
李嫣霞虽然心智已经达到正常成年人的水平，但经历太少的她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份感情。
笑着挥挥手，李嫣霞对着母亲说道"妈妈！再见！"
"李奶奶再见，爸再见！"坐在后排，徐言雨透过车窗对老人和自己父亲说道。
车辆在阵阵鸣笛声中，排开越来越多的人流，离开碎石与石板铺就的道路，换换驶上柏油马路。
老人与徐老幺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辆蓝色的小车渐渐远去，直到车子消失在一个拐弯处，再也看不见。
"小雨！坐好！把安全带绑上。"李岩对着不断透过后挡风玻璃往后看的徐言雨说道。
"嗯！"
徐言雨点点头，似乎兴致不是很高。
想想也是，她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哪怕马上就要十九岁了。但这却是她第一次出远门。
以前她去的最远地方也不过是在县城里而已。这次要远离家乡去一个陌生的城市，这让徐言雨有些是惶恐、紧张、兴奋、还有些不舍。
"小雨你准备去中海做什么？"李岩控制着小车，超过一辆大货车，然后问道。
"打工！先找个餐饮店做服务员，安顿下来，然后再慢慢学习。"
"服务员吗？"
"是啊！我只是普通高中毕业而已，没有一技之长，想要在那样的大城市里安顿下来，就只能从最基本的做起。听说岩哥儿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呢！"
徐言雨看待事情的眼光比起同龄人要老到许多。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不足。
而且她的打算也没有超出李岩的预料。
大多农村里的孩子出来过后，如果没有高学历或者一技之长，就只能从最基本的开始。下马坡村里没有谁走出去当老板或者做大事的人，所以不可能长带幼，老带新，只能靠自己一双手。
"为什么是做服务员，你难道没想过做其他的？"
"我想做美容师，可是这需要学习，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美容学院进修。但我没钱，所以只能做服务员，听说餐饮服务员是要包吃住的，这样可以节省很大一笔钱。我准备先攒钱，然后再去学习。"徐言雨毫不做作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或许这就是她的人生规划。
学历不高，无法胜任太多的工作，那就只能用技术来弥补。如果是别人的话，恐怕根本想不到这些。
"那其他的呢？没想过吗？"
"这...我就没想过了。因为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情都不懂。其实我更像继续去读书，可是..."徐言雨说道这里，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李岩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从后视镜上看了看这个神色有些没落的少女，不禁有些心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