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愉整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糟糕了。
精神萎靡，面色发黄，浑身像散发着黑气一样。
她始终没敢回复那两条短信。
醒来的时候，路愉妈妈已经不在家了。
路愉妈妈其实很辛苦。
路愉的父亲很少回家，也几乎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
他是个又喝酒又赌牌的人，常常伶仃大醉，如果哪天他喝醉了躺在大街上，睡到第二天醒来，也不值得惊讶。
还算好的是，他赌牌即使输得再干净，也不会朝家里要钱。
但也不会给家里钱。
路愉妈妈做兼职，做钟点工，各种零零碎碎的活都接。
还要供养路愉，剩下的钱，就只能够租住在这样混乱的地方。
晚上没有路灯，周围住的，什么类型的人都有。
由于昨晚没睡好，今早就起得有些迟，路愉到学校时迟到了。
班上的同学已经拿着课本在早自习，大声朗读背诵，教室里嗡嗡一片，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背着手监督。
路愉默默走到教室门口站着，头垂下，眼睛看着地面。
不吭声。
班主任斜睨她一眼，便不再理会她。
同学们中偶尔有人看她两眼，但没人特别注意路愉。
路愉就这样在门口站了二十分钟。
直到早自习下课铃声响起。
班主任从教室走出，经过路愉时看也懒得看她，径直走过。
路愉埋头走进教室。
她的座位，在最后一排。
垃圾桶旁边。
路愉走到座位旁，便见到桌椅上散乱着一堆纸屑，矿泉水瓶，食品包装袋，连抽屉里也装满了这些东西。
这当然不会是同学们不小心扔在这里的。
有人故意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倒在路愉座位上。
旁边有人发出笑声，交头接耳，看着路愉窃窃私语。
是班里几个爱捣乱的男生。
垃圾应该也是他们其中一人弄在路愉座位上的。
他们总是爱开这样的“玩笑”，原因仅仅是因为好玩。
尤其喜欢对路愉这样，其貌不扬，身材有些胖，性格懦弱不会反抗，没什么存在感，也没有朋友的人“开玩笑”。
路愉什么也没说。
她沉默又麻木的清理掉座位上的垃圾。
原本想看她委屈，生气，愤怒的人，不由觉得无趣。
但下一次也并不会因为觉得无趣而放过她。
比如在上课时，他们将纸团成一团。
朝着垃圾桶扔过来。
但纸团瞄准的却是路愉。
“啪。”
纸团打中路愉额角，又弹开，滚落在她的课桌上。
扔纸团的男生连忙看向讲台，见老师没注意到这里，便又揉了张纸。
“啪。”
纸团砸在路愉鼻梁上。
路愉一动不动，既不躲开，也不反抗。
他俨然把路愉当做了活人靶子。
“谢元！站起来。”
讲台上的老师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谢元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他连题目是什么都不知道。
“在后面站着，上课不认真听讲，搞什么小动作。”
谢元瞪了路愉一眼，朝教室后方走去。
这里离垃圾桶很近，离路愉的座位也很近。
谢元偷偷用脚去踢垃圾桶，让垃圾桶倒去撞路愉背部。
“谢元，你又在干什么！你不听就不要妨碍其他同学！”老师扔来一个粉笔头砸谢元。
“你们两个，出去走廊站着去！”
他指的是谢元和路愉两个人。
路愉不在“不要妨碍”同学的行列。
即使老师明显看到，路愉什么也没做，是谢元在招惹她。
但懒得管。
既然谢元是因为她上课捣乱，那他们两个都站出去吧。
路愉几乎是百依百顺，她低着头，散乱的长刘海挡住大半的脸，走出教室。
谢元站在旁边，时不时用脚踢她几下。
直到下课，才又重新走回教室。
那些爱捣乱的男生站在一旁，像苍蝇一样围在一起，“嗡嗡嗡”说着些恶心的话。
带着满满的恶意。
恶意的矛头指向路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成这样让众人讨厌，无视，欺辱的存在。
没有人愿意和路愉来往。
但其实她什么也没有做，没有犯大的错事，成绩虽然不好，却也不是最差的。
虽然微胖，但比路愉胖的人更多，她们都过得很好，脸上洋溢着笑容，身旁朋友环绕。
路愉不明白。
“叮……”
手机发出一声轻响，是短信提示音。
路愉想起昨晚的两条短信，犹豫一瞬，还是点开信息。
【您的手机余额不足，为避免欠费，请您尽快充值。】
不是昨晚那个号码发来的。
路愉松了口气。
“叮……”
【你在期待什么？】
“叮……”
【我的消息吗？】
八个零的手机号码发来短信。
路愉头皮发麻，全身汗毛瞬间炸起，冷汗都冒了出来。
又忍不住抬头悄悄看了下四周。
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这个人，到底是谁……
“叮……”
【别找了，你找不到我的。】
路愉想了又想，犹豫了一节课，终于回复一条信息。
【你……是谁？】
但那头却迟迟没有回复。
“路愉，晚自习后等着。”昨晚带路愉走出教室，去到走廊的女孩，在教室前门随意喊了一句。
又要来了。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路愉心中惧怕，忍不住揉揉衣角。
那个女孩，还有昨晚其余三人，都是其他班级的。
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就经常这样对待她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拳打脚踢。
而路愉，任打任骂，不会还嘴不会还手，事后也从来不告状，是最好不过的出气沙包。
其实最初的时候，路愉也是有反抗过的，但却换来变本加厉的拳脚和折磨。
告状后得来的是漠视。
路愉便不再抱着希望了。
原本路愉已经做好了晚自习后再次挨打的准备。
虽然……昨晚被踢到肚子上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淤青看起来更严重了。
晚上，晚自习第一节下课后。
“叮……”
手机提示音响起。
路愉打开手机。
短信来自八个零的号码。
【我需要你办点事。】
路愉困惑不已。
“叮……”
第二条信息紧跟着发来。
【现在，到附近最近的打印店去。】
现在？
可是，还有两节课要上。
这个人到底是谁，想让她做什么？
“叮……”
【十分钟之内。】
学校外附近就有个打印店，现在从学校过去，大概有七八分钟的路程。
十分钟，是一定可以赶到的。
可是，还在上课……
路愉不是没有逃过课的，她曾经去厕所后，被人关在里面一节课。
直到那节课下课，有人开门进来上厕所，她才得以出去。
这样过分的恶作剧经常发生在路愉身上。
路愉没想过拒绝。
即使不知道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谁。
她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
最终，她还是按照短信息上说的，去了学校附近打印店。
在十分钟之内。
“叮……”
路愉刚好抵达打印店门口，手机又响了起来。
就好像时刻注视着她。
她的所有行踪，都被对方掌握得清清楚楚。
一股寒意攀上心头。
【问打印店老板邮箱号，我发邮件，打印出来。】
路愉有点紧张。
向陌生人开口说话，即使只是简单的买卖交易，也让她踌躇。
“叮……”
短信发来。
【一分钟内。】
这样的信息，就像给路愉戴上了枷锁，即使心中不情愿，她还是乖乖照做。
路愉抱着打印出来的一叠几十页文件，付了钱。
还好她带了零花钱。
这是她存了好久的，仅剩的零花钱了。
文件有中文有英文，其中专业术语很多，路愉看不太懂。
“叮……”
【打车，去云熙广场。】
路愉踌躇，手指按在屏幕上点动。
她没钱了。
从学校这里，到云熙广场的距离并不近，那边是商业街。
“我……”
“叮……”
路愉只打出一个字在聊天框，还未发出去，又有消息发来。
【别磨蹭，到地方会有人付钱。】
路愉带着忐忑不安和一丝恐惧，坐上出租车前往云熙广场。
在她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手机已经将出租车车牌号发送到另一个人手机上。
应该，应该不会有事的。
云熙广场那么多人，不会有事的。
路愉安慰自己。
来付出租车钱的，会不会是八个零手机号码的主人？
对方真的会来吗？
还是只是一个新的恶作剧。
到底要让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