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挂断,唐廷只感觉自己心里空了什么。
他现在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浑浑噩噩就这样在床上一直躺下去。
有时候,英雄活得不如一条咸鱼自在。
唐廷胡思乱想着,竟慢慢地沉睡过去。
他再睁眼的时候,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熟悉的场景却带给他一种陌生的感觉,身处这无尽的雪白的模糊的空间中,他有些迷失。
他缓缓地挪着步,一步一顿地往前走去。
脚下不知道是什么地面,模糊不清,就像走在云端上一样,踩在上面发出“嚓嚓”的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的景色渐渐清晰了,一束像阳光一样的光线透过雾气射下来。
眼前首先出现的是桦树林,然后是花圃,再是石子、羊肠小道。雾气就像躲着他一样在他所过之处轻微波动着。
突然,唐廷只觉脚下一空,身体急剧下降,失重的感觉瞬间袭来。
他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这是极为真实的感觉,这样掉下去必定会粉身碎骨。
但他没有一丝恐惧的情绪,有的只是释然。
周围的景色更加清晰了,唐廷清楚地看到自己身后是垂直高耸的陡崖,面前是山明水秀清新亮丽的美景。
他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是失足坠崖了。
但这个过程极为缓慢,虽然下落的速度不慢,但就像是掉入了无底洞,脚下一片模糊,尽头远难窥见。
他突然想到,如果这个悬崖足够长,想自杀的人跳下去,长时间的失重会不会让他打消自杀的念头。
他又想到,如果自杀跳崖跳到一半,突然不想死了怎么办?
他坚信人的求生本能是无限的,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发生了变化。
阴森可怖的树林出现在他面前,这一块地方只有树木,只有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风吹动着枝条“呀呀”直叫,仿佛有恶魔张牙舞爪。
唐廷的身体持续下落着,他看到了一幅异样的景象。
一个匆匆忙忙的瘦削身影奔跑在密林中,看上去有些踉跄又难掩激动。
姜茗!
唐廷惊讶得差点喊出声来,即便他知道这是梦境,他还是激动不已。
一道黑影出现在姜茗身边。
唐廷屏息凝神。
“你终于来了……”姜茗表现得很放松。
还没等他说完,一只粗壮的手掌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真的……认识我吗?”
哧——
唐廷眼睁睁看着姜茗倒了下去,眼睁睁看着他的头颅被砍下来。
唐廷清楚地看到了自己——那个拿着匕首、手边鲜血淋漓、狂妄大笑的黑影,不正是自己吗?
轰!
只是一瞬间,唐廷坠地,梦境破碎。
……
唐廷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冷汗直冒。
是自己杀了他吗?唐廷想着,应该不是,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或许也可能是唐岩,毕竟他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不过梦境与现实相通,至少姜茗死亡的现场可以基本确定。
毕竟这是他得到的唯一有效的信息。
姜茗为什么会突然倒地?那个人捂住他嘴巴做了什么?
唐廷现在一头雾水,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粉末测检结果,以及逼出唐岩质问。
唐廷瘫倒在床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像精疲力尽般无力。
“唐廷啊,你见过地狱的瞬景吗?”
熟悉的开场白,熟悉的声音。
唐廷像触电般猛地弹起,他最期待的人终于出现了。
“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唐岩又恢复了之前的神秘兮兮。
“你就别装了吧。”唐廷不耐烦地道,“姜茗是你杀的吗?”
“你是不是看到了姜茗被害时的情景?”
唐廷撇了他一眼,他现在坚信不疑唐岩看透自己的能力。
“是你杀的?”
“不是,这真不是我杀的。”唐岩的语气非常诚恳,“我没必要骗你,我根本不存在,任何人都奈何不了我。即便是我杀的,即使我被抓进去,我也有无数办法可以逃出来。”
唐廷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真诚的唐岩,他狐疑地道:“你到底是谁啊?”
“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个信息。”唐岩道,“你们从亚司顿逃出来后,一直没有亚司顿的人找麻烦,知道为什么吗?”
唐廷顿时想起来,自从他从亚司顿出来后,就没收到过任何亚司顿的消息,仿佛它和亚司顿的关系已经彻底断绝,这很难不让人生疑。
自己带领邪能者破坏了亚司顿病房,居然没受到一点报复?
“因为病症,已经深入你们的骨髓了。”
唐廷顿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姜茗倒地是因为病症?”
“对。”唐岩道,“我不能给你透露太多,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你完成。”
唐岩再次消失不见,只留下唐廷独自思考着。
唐廷突然想到,自己看见的姜茗在树林中奔跑,可能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病症无法抑制了。
自己也是邪能者,有没有可能也有病症呢?
他选择相信唐岩,不想再想太多。现在这案子疑点太多了,光凭他自己根本无法破案。
但现在在乎这个案子的,只有他自己。
……
昏暗的房间内,一盏煤油灯静静地燃着,正中间只有一张小圆桌,再无他物,模糊不清,显得阴森恐怖。
圆桌一侧趴着一个人,骨瘦如柴,病入膏肓的样子,一如僵尸一般。
房门被打开,一位身材修长,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脸上却带着让人胆寒的坏笑。
见年轻人走进,先前那位病人立刻从桌上弹起,陪着老实巴交的笑容面对着年轻人。
“叶哥,我们约定的期限是不是快到了?您看……”病人露着谄媚的笑容,“我们说好的一箱药……”
年轻人在桌旁坐下,“再等等吧。”
“叶哥,叶哥。”病人乞求道,“您能不能高抬贵手,让我们这一回,家里的人都快支持不住了。”
“家里人?”年轻人瞟了他一眼,“你真的认为这里是你的家吗?”
“哥,我真这么认为,我们家里人都这么认为。”病人道,“我们都觉得,叶哥您待我们不薄,过了这一关,我们以后就算是要为您付出生命,我们也在所不辞。”
“假的。”年轻人作势欲走。
“别别别,哥,我说的句句为真啊!”
年轻人重又坐下来,正襟危坐,用闪着寒光的双眸看着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