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王阁很大,有山有水。
等到赵寻在其中待了几天之后,便是发现赖王这个矮老头,一点也不像表面那样的一丝不苟,往往教授还没有片刻,就带着赵寻和杜思瑶,一起到各处玩耍。
反倒是赵寻,忙里偷闲,拼命研习阵法。
半月之后,一些小的增益阵法,赵寻能够立即施展出来,而且利用的还是魔族阵法。除此之外,赵寻每日都要背诵魔文符号,忙的不行。
尽管如此繁忙,赵寻还是注意到自己唯一的同窗杜思瑶,她学的阵法特点非常明显。只学那些增益阵法,属性也偏向火,这让赵寻非常矛盾,之前见过杜思瑶修炼仙子剑法,那是偏寒的武技。况且大多数女子的灵力属性与火无关,修习火属性,前后相悖,作用甚小。
但赵寻没有过问,毕竟杜思瑶乃是富家女的身份,她不像赵寻,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目的,来到这阵王阁。
“说不定她只是过来玩而已,以她的家世,就算什么也不做,一样能够安逸一生。”
想了想其中原因,赵寻越加刻苦起来。
一日,赖王正在给赵寻讲一个魔族阵法的原理,坐在旁边的杜思瑶,突然身子一下歪倒下去。
赵寻转头一惊,发现杜思瑶脸色发白,如身处冰窟。
逢!
赖王却没有多少惊讶,当即食指一弹,一个完整的阵法就落在地上,将杜思瑶整个人包围住,随后阵法光华闪动,金红色的灵力,缓缓升腾,将杜思瑶拖起悬空。
即使有如烈火炙烤,但杜思瑶身上的冰寒,并没有丝毫减退,反而皮肤越来越白,仿佛身上正在结冰。
“师父,这是怎么了?”赵寻焦急发问。
赖王抬起一掌,让他不要问太多。
杜思瑶双眼紧闭,眉头蹙起,却还强行装出没有大碍:“赵、赵公子,我,我,没事,稍微睡一天就好了。”
她说完话,整个人如同即将要冰封一样,脸上冰寒如同霜冻。
赵寻看的发急,这怎么可能是没有大碍,根本已经像是病入膏肓。他挽起袖子,全身灵力运转到双掌,准备给杜思瑶传送灵力,让她解除寒气。
“慢着。”
赖王皱着眉头,伸手拦在赵寻之前,一脸责怪之色:“医神曾给思瑶传送过灵力,剑仙也曾给她传送过灵力,范进也曾想以这个办法解决问题,就连为师,也曾使用此法,全都没有作用,你那点灵力又能如何?”
听着赖王口中说出来的一个个大人物,赵寻一愣,那些大人物出手都没有解决杜思瑶身上的问题,他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赵公子,你的心意,……思瑶心领了。”
双眼紧闭的杜思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显现出她有多么痛苦。
赖王伸手去抓赵寻,让他一起离开。
然而赵寻却是一把推开赖王的手,语气恼怒:“我不是什么赵公子,我是你的五师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累。”
当即,他就用一只手,朝着杜思瑶的肩膀按去。
“你会把自己弄伤!”
此话还没说完,赵寻的手就已经碰到杜思瑶。赖王一脸怪责,他没想到这赵寻的脾气竟是这般硬,跟他一模一样。
呲!
一股冷烟,瞬间升腾起来,飘飘摇摇,最终在空中化为虚无。
与此同时,在赵寻的手背之上,已经开始结出冰凌,如同一层冰甲,逐渐包裹住他的整个手背。那种感觉,又辣又冷,赵寻皱着眉头,手指用力,原本害怕伤到杜思瑶,然而发现她的身体已经硬如冰块。
但他又立即松懈力气,心中惊悟,尽管杜思瑶现在如同冰石,但这寒气退去之后,如若自己力气太大,伤害到的则是她的神经,最终还是他吃苦。
当即,他忍受着冰寒之力,手掌仅贴在杜思瑶的皮肤上,无边的灵力,汹涌地朝着杜思瑶灌去,但那冰寒之力,如同能够逆流而上的邪物,竟是通过经脉,进入赵寻的丹田,让他自己都是嘴唇发白。
嗡!
突然,在赵寻的识海之中,他看见自己的至尊骨,竟是猛然之间一阵闪烁,以前闪动一次,就已经稀奇无比了,这一次像是非常兴奋一般,一个劲地闪。
幸好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识海,外人看不见。
不一会儿,那些冰寒之力,居然迅猛至极地朝着赵寻灌输而来。
“嗯?”
赖王一惊,不明白怎么回事,之前他跟那些大人物,在用灵力拯救杜思瑶的时候,只出现了一种情况,那就是灵力灌不进去,寒气吸不出来,而且那冰寒之力,实在有些诡异,居然随便溢出一点,就能伤到阴阳虚境的大能。
但是,现在赵寻小小真武境,居然能肆无忌惮地吸噬,却毫发无伤。
“嘶!”赖王一阵称奇,联想到之前,赵寻不懂任何阵法,就能够发动魔族高级阵法《魔域界碑》,当真让他一点也想不明白。
最后,他只能感叹一句:上天眷顾,让我找到这么一个逆天的弟子。
半个时辰之后,杜思瑶身上的寒气,尽皆散去,眼睛也睁开了,虽然气若游丝,但相比之前没有赵寻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多谢赵公子……”杜思瑶惨白一笑。
那笑容让赵寻觉得她可怜,一个世家大族的千金大小姐,偏偏与众不同地能够善解人意,一个品性如此好的女子,偏偏身患如此不知缘由的灾病。
“没事。”
赵寻也笑笑,然后轻声俏皮道:“你可是我的四师姐,我是你的五师弟。”
杜思瑶笑笑,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赵寻的笑容冷在脸上,赖王一双眉毛微微皱起,他食指一起,操纵阵法,将杜思瑶放回到床榻之上,又给她盖好被子。
一老一少,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望着天边的余晖久久不语。
“她很可怜。”
赖王以这四个字为头,给赵寻讲述了杜思瑶的一些事情。
原是这杜家的大小姐,原本无病无灾,直到十二岁,突然有一天,全身冰寒,找不到任何原因,没有任何解救办法,持续一到两日后,又能恢复正常。从第一次之后,每隔一两个月,就会病发一次。
其间遍访天下名医,各界大能,无一知晓解救之法。
最终杜父只得让杜思瑶拜赖王为师,希望在每次发病之时,能够用阵法减轻痛苦,除此之外,已无对策。
“思瑶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来阵王阁住一段,为师也没有能力彻底解救,只有依靠阵法稍减痛苦罢了。”
赖王喝了一口茶,笑了笑。
那笑声似是别有用意,他好像是告诉赵寻,其他人都没有办法,只有你可以,那接下来的担子,你不扛也得扛。
然而,赵寻并没有感知到这一点,心中却是大彻大悟,记得跟杜思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杜思瑶说她只想当普通人;第二次见到杜思瑶的时候,她的爹娘也来了,她娘一见杜思瑶就开始哭……
现在综合来看,并不是如赵寻所想,她不思进取,只因有些人活下来已经费尽千辛万苦,哪还有精力高谈虚梦。
越想赵寻越自责,在杜思瑶静修的两三天,赵寻寸步不离,极尽照顾。
“当天下午,我就没事了,早就已经好透了。”
杜思瑶要起来修炼,赵寻执意让她再好好休息下,直到什么问题都没有,才能下床。
等杜思瑶完好之后,赵寻更是跟在她身后,什么都过问,什么都管,甚至让人感觉在多管闲事。
自然,赵寻跟在她后面,也不是板着脸,双方说着一些笑话,没有隔阂,互相都觉得有趣,渐渐就形影不离。
一日,两人又在屋中研习阵法。
碰!
突然,一声闷响,伴随而来的就是水泽落地的声音。
赵寻转头一看,顿时一惊,只见杜思瑶桌上的砚台掉在地上,墨汁挥洒如图,而她已经侧卧在蒲团之上。
“思瑶!”
赵寻立即跑来,扶起杜思瑶,只觉她身上的温度,正在急速下降,如同抱着一块逐渐冰冷的石头。
而杜思瑶早已忍耐许久,只是强撑着,此时已经双眼闭上,呼吸沉重。
“师父!蔡叔!快来啊!”赵寻朝着门外的大声呼喊,然而门外蓝天依旧,万里无云,没有任何回应。
这才想起,他们两人跑到山上采药去了,眼下只能依靠自己。
“思瑶别怕,有我在。”
身上灵力一转,赵寻直接将杜思瑶身上的寒气,吸入自己体内,那至尊骨在识海之中立即开始闪烁。
半盏茶之后,杜思瑶身上的寒气,终于被全部吸噬干净,体温逐渐回升。
她微微睁开烟迷雾锁的眼睛,望着赵寻的侧脸,长长地睫毛,渐渐又耷拉下来,忽然,她似是做出不顾一切的决定,在赵寻怀中勉力直起腰身,一张朱唇,吻在赵寻脸上。
那温润之感,仍旧带着些许凉意。
赵寻刚刚把体内寒气镇压,这突如其来,让他整个人都是一愣,立即把脸移到另外一边,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应对,本想就此僵持,不进不退,奈何无意一瞥,望见杜思瑶的眉清目秀,念想起两人不多,却异常深刻的过往,终究在剧烈的心跳之下,回应过去。
轻触朱唇,两人分开,四目相对。
赵寻轻拥杜思瑶,杜思瑶额头放在赵寻肩膀,两人望着门外静谧蓝天,不知前路。
“我会死。”
“我不允许你死,我会娶你。”
“你有娘子,如何向她交代?”
赵寻眼中满是苍然,他无论如何不会放下陈灵犀,但杜思瑶就能放下吗?深吸一口气,赵寻说道:“一定要交代,但不管怎样,你都将是我赵家人。”
在阵王阁待了月半有余,赵寻已将魔文掌握,掌握不同种族的语言,对于理解天道有着重大帮助,很快赵寻竟是突破真武境巅峰,这速度在内院绝对是妖孽至极。
因此赵寻心中满是得意,赖王看出来之后,便让他将摩罗域的两千多个阵图拿出来。
随后,赖王从中挑选出三张:“你之前学的那些增益阵法,真正战斗的时候,没有什么作用。把这三张学会,你才算是学有所成,这第一张叫做‘灵媒婚约’,第二张……”
一听“婚约”二字,赵寻下意识朝着旁边的杜思瑶看过去。
杜思瑶露出好看的一个微笑,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描摹阵法。
两人心中皆是一暖,然而一旁的赖王,却是还在对赵寻吹胡子瞪眼,全然不知,视野之下的两人,暗结姻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