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门里我就一直摸着黑走,到了最下面。
这里是一片黑色的虚无,感觉非常糟糕,在外面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我至少还有一种存在感,但在这里,除了黑就是黑,完全预料不到前方有着什么在等待我。
我不敢继续再往前走,坐在地上,用手摸了摸地面,好像有很细的沙子。抓了一把拿起来,根本看不到,任凭沙子顺着手指缝隙落到地上。在感觉里,这地方好像是一处巨大的遗迹,想象不出空间能有多大,却似乎感觉到两侧很远的地方竖着厚厚的墙壁,那里雕刻着古老神秘的花纹。
我盘膝打坐,凝神入定,气息渐渐微弱,直至细不可闻。似乎坐在一个万象俱无的空间,四周都是黑森森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上下左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定境中隐隐感受到了什么,好像已经不在门里了,而是到了平原上。四面漆黑,还有杂草,就在不远处,颤动着火苗,有一些人在围着火苗跳舞。
我心念一动,猛地睁开眼,所有一切都消失了,我还是坐在黑暗里。
我这才知道,刚才所感知到的,是这个特殊的环境里所产生的幻觉,为什么能看到刚才的平原场景,原因还不得而知。我经历了这么多的神秘事件,总结出一个道理,任何事的发生都是有缘由的。
既然我刚才能产生那样的幻觉,正是这个地方施加来的影响,也就是说,是它想让我看到的。
我再一次入定,进入定境中,又进了那般的幻觉里,场景是一处说不出是什么地方的平原,四面杂草,远处篝火燃烧,很多人在跳舞。在定境中,我运神去观察,那些人像是不开化部落里的原住民,身上涂着各种颜料,以白色和红色为主,图案覆盖全身,极其诡异。
最吸引我的倒不是这些怪人,而是其中还有两个道士。这两个道士像是祭祀上的巫师,他们在主持这一次仪式。
一个道士是中年人,一个道士是青年,两人应该师徒关系。他们身着道袍,披头散发,头顶插着簪子,手里挥舞着桃木剑,情形极为可怖。
道士和原住民看起来完全不搭,现在却融合在一起,跳动的火苗中,似乎讲述着一个古老的秘密。
他们在围着一团怪异的环形篝火扭动身体,嘶吼喊叫,像是仪式到了最高潮。火焰的偶尔被风吹开,露出中央的一块巨岩,高了下能有三米多,像是一间屋子。在巨岩上悬挂着一个阴森的黑色雕像,这正是这群人为之崇拜的东西。
我不能出定境,只能移动心神去看,到了黑色雕像前,我这么一看就愣住了,继而浑身的毛孔迅速收缩了起来,差点从定境中惊出去。
这块黑色雕像所雕刻的,是人像。此人坐着,支起一条腿,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姿势很是慵懒。
我认出来了,这不是旁人,正是王二驴!
王二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简直是匪夷所思。
自从他进入到鬼门关之后,关于他的信息我曾经见过两次,第一次是我在医院追查盈姑的时候,被恶灵蛊惑;第二次是在大孤家镇,一个老祠堂里发现一块木牌天书,上面记载着王二驴的名字。那块木牌天书却是明朝留下来的。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他,竟然是在胡三太爷闭关的奇门里。
我心跳加速,情不自禁伸手去触摸这块雕像,正在诵经的中年道士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猛然挥舞桃木剑,火苗子“蹭”一下窜起来,眼瞅着就要烧到我。
我心念一动,从定境中出来,周围依然是一团漆黑。
我恍惚了很长时间。
这时,有光渗透进来,回头去看,硕大的石门开启了一道缝隙。我赶紧连滚带爬往外跑,顺着台阶往上爬,终于到了门缝前,我撑住石头,用尽全力爬出来,顺着石雕一直滚到地上。
等我爬起来的时候,那门已经关闭了。
守护在这里的老人走到我的面前,“你进去了一天一夜,可曾见到了什么?”
我大吃一惊,不过是入定境看到了幻象而已,没想到一天一夜过去了。
“我看见了……”我一时竟然不知怎么说好。要说起王二驴,复杂到要牵扯很多往事,一时半会说不清。
老人看着这扇门,“我也曾进去过,见过无法想象的东西,它很黑暗,却又很吸引我。但我知道,如果我沉迷于此,就会和公子一样,进入里面再也无法出来。”
他伸出手递给我,我拉住了顺势站起来。
老人道:“你来过也见过,该离开了。不管你在门里见到了什么,那都不是偶然出现的,有很深的因果和玄机。”
他转回身慢慢向外走去,我跟在后面。想起刚才定境中的幻象、王二驴形象的雕像……回忆起来犹如梦魇。
“我还可以再来吗?”我问。
老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看我:“你的打狐印拿给我看看。”
我略一犹豫,还是幻化出了打狐印,那枚五彩的令牌。我把令牌交给他,老人拿在手里颠了颠,语气沧桑:“老伙计,终于又看见你了。”
他对我说:“这枚打狐印不是上天赐给我家公子的,而是他自己炼化的法器,所用的材质就是这个……”
他拽了拽衣服,露出身后的尾巴。
我吃惊非小:“老人家,这枚打狐印是用你尾巴做的?”
他点点头:“公子已经预感到了胡家乱象,他自知很难面面俱到,便秘密炼出这个法器,想赐给当时的执法堂所用。后来此物跟着他一起闭关,也就没了机会。”
他略一沉吟,像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说:“此物随他闭关,而今又流落到了人间……这枚打狐印里很可能记载着他们闭关的秘密。”
我心里咯噔一下,尝试着问:“你要收回它?”
老人摇摇头:“不,我无力参透此间秘密,也不敢尝试。小伙子,你有没有胆子?”
“我,我当然有了。”我硬着头皮说。
老人点点头:“我把此间结界幻化成虚像凝于打狐印,你以后不必常来这里,可以用打狐印慢慢参悟。”
他用手一抚打狐印,整面令旗流光溢彩,精光闪过,仿佛幻化了生机。然后他把打狐印郑重交给我,我收了回去。
我们一前一后踩着小路回到结界前,他重新爬回小木屋,盘膝打坐,垂下了眼帘。
我深吸口气,从结界里走了出来。
外面也是树木参天,但感觉走出了两个世界。蔡三叔在路旁等我,他看我出来,好奇地问:“去了一天一夜,你进到里面了吗?”
我点点头:“进去了,看见了很奇怪的事物。”
蔡三叔又是羡慕又是叹息:“我没有缘法进入那里,这五十年你是头一个。你见到胡一了?”
“胡一?”我疑惑。
蔡三叔道:“他在胡家的辈分最大,胡三太爷还在未修行有成时,就是他陪伴在身边。他看着胡三太爷封号、御赐、成神……可以说他是胡家目前资格最老的长老。”
我这才知道那个半人半狐的老人,原来叫胡一。
我点点头,说见到了。
蔡三叔又问我里面的经历。
我不知道是不是忌讳,可不可以往外说,既然胡一老人没有特别交待过,那就可以说。
蔡三叔也不是外人,我直言相告。
不过在门里看到王二驴的事我没说,他不认识王二驴,说起来很复杂,细细掰扯也没意思。我只是告诉他,我在定境幻象中看见两个道士领着一群土著在围着大火跳舞。
蔡三叔特别感兴趣,问我道士什么扮相,我把他们的服饰描述一番。蔡三叔道:“从衣服上来看,似乎是明朝制式。不过那里那么诡异,一切不可琢磨,倒也不好下这个断言。”
我有些后怕,又有些不甘:“胡三太爷他们进到了门的最里面一层,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或许是终极吧。”蔡三叔说。
我回到了别墅,三个老仙儿回身,他们很自觉的没有问,我也没有说。
第二天我踏上了回程,这次过来是胡三太奶安排的,她想知道我和闭关有没有联系。现在一看,说有联系也有联系,我在门里见到了王二驴,说没联系也可以,我并没有感知到胡三太爷的存在。(未完待续)